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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090章

  茗香居開業, 那是件大事, 長安城很多名流爭相前往,一時人滿為患。趙阿三與羅玉霜分掌前堂後院,但這長安成勛貴世家多, 有錢的人更多,明明這個茗香居已經是江陵城兩倍的規模, 比最大的酒樓還要大,就是塞不下那麼多人。


  這本該是件好事,可權貴多了,座次安排便有許多講究, 稍微一個不留下便會得罪了人,吃力不討好。很多口碑不錯的店鋪在長安城無法立足, 最大原因便是不能權衡權貴。


  羅玉霜和幾位小娘子好歹也是在太子府待過的, 對這些心裡還算有數, 可也不知道今天這些勛貴子弟是不是商量好了,竟然都來搶花園中的水榭樓台。


  花園中就十幾座水榭樓台,阿璃早就將等次劃分好,不止價格要配得上, 身份更得配上。


  袁兵的父親是侍郎,他是袁侍郎的老來子,從小就寵得無法無天,在外頭惹了事, 都有老子替他扛著, 行事便越發囂張跋扈。一個小小的茗香居, 就算聲明在外,在他看來也不過是個茶樓而已。


  俗話說,民不與官斗,他袁公子上門,別人就該跪舔,豈有將他攔在外面之禮?


  「你們茗香居是不是狗眼看人低,也不看看爺是什麼身份,竟然敢擋爺的路。爺來捧場,那是給你們長臉,別給臉不要臉,滾開!」


  他旁邊的劉暉暗中扯了扯他的袖子,「前幾日我們才招惹了晉王和顧侯,今日別鬧事。」


  袁兵很是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他們說得厲害,不也沒把盧安怎麼樣么?」


  盧安臉上一陣清白,早知道他就不來了。他父親只是個小吏,門第衰落,而他兩次科舉落地,至今也沒能博得一個功名。幸好認識的幾位好友身份都不低,家中父兄不是官居三品四品,就是有爵位在身。想著以後等他們得勢,也能拉自己一把,結果,他們還沒得勢,倒時不時讓自己來當這個替死鬼。


  三日前在梅園,明明是陳宏下的葯,他們幾人非逼著他承認是自己下的。今日再在這茗香居若鬧出個好歹,只怕最後還得自己來扛。


  盧安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低頭垂眸,一句話不敢說。袁兵鄙視了他一眼,就這個慫樣兒還想跟他們混,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袁兵在外沒受過氣,面前這兩個小娘子越是不讓他們去花園,他便更要去。


  「你們可知道,今日我宴請的是誰,陳國公世子,那可是顧侯未來的小舅子,還不給我滾開?」


  章嫻的鋪子跟茗香居連在一起,因為她風寒還未好全,崔茹月便自告奮勇接手了那頭店鋪的事,還有江勉在,自是不需要她擔心,所以她便過來這邊問問阿璃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結果就聽得這話。


  她將這三人打量了一眼,這不正是三日前想借藥性對她意欲不軌的無恥之徒么?她本無意與這種畜生說道,可偏偏這個畜生說陳宏是顧臻的小舅子,這,她可就不能忍了。


  章嫻笑眯眯地走過去,「幾位好興緻,鬧完梅園鬧茗香居,你們可知茗香居是誰開的?」


  一看是她,盧安竟然打了個寒顫,又往後退了兩步。劉暉算是個正常人,一聽章嫻這話便意識到這個茗香居怕是有些來頭的,便選擇以靜制動,只有袁兵冷笑出聲:「你個商戶女少在這裡唬人!上回沒得到教訓,今日竟敢還出現在爺面前!茗香居是什麼來頭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爺是什麼來頭。禮部侍郎袁沖是我爹!太子身邊最寵愛的女人是我姐!就算爺今日在這裡辦了你,也沒人敢說一句!」


  上回在梅園沒得到樂子還被晉王教訓一頓,后又來了個顧臻,簡直嚇得他小命沒了半條。


  晉王雖然位高權重,但是他是個講人情世故的,只要父親還任禮部侍郎,姐姐還在太子身邊,晉王就會放他一馬。可那顧侯不一樣,那可是六親不認的主兒,誰若得罪他,誰就得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隨時準備拿命去換。幸好陳宏機智,及時說服了盧安這個廢物來當擋箭牌,才讓他們免於遭受顧侯的凌遲。


  不過,也幸好崔茹月沒什麼事,顧侯要藉機發作也發不得。這也讓他意識到一點,這個章嫻雖然在鎮遠侯府的侯夫人有點交情,但絕對不止於讓顧侯為她出手得罪權貴的地步。


  那日受的委屈驚嚇,今日他非得討回來不可!

  袁兵的眼神透著危險,章嫻卻視若無睹,只指了指那牌子:「上面寫得清楚,這裡只接待有才德之人。若說諸位身上的過人之處,除了無恥下作之外,恕我眼拙,著實沒看出去有任何才德!」


  盧安一下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劉暉面色沉冷轉頭低聲吩咐他道:「去打聽打聽,這茗香居到底是什麼來頭?」這個叫做章嫻的女子竟然敢當眾罵他們,以得她的冷靜智慧,斷不會做這麼意氣用事惹禍身上的事,這分明是有恃無恐。


  袁兵被罵得雙目赤紅,勃然大怒,「你這個賤人,是活得不耐煩了!」


  袁兵作勢要揍人,章嫻好心提醒他:「你動我,可有想過會有什麼後果?」


  袁兵果然一愣,隨即想起一件事,將章嫻打量了一翻,冷嗤一聲,「你該不會認為跟晉王睡了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吧?若真是如此,此刻你也不該在這裡而是在晉王府!」當他傻啊,用這個來唬他?


  章嫻看著他這蠢樣兒,但笑不語,袁兵再次被激怒,恨不能將她的脖子給捏斷,事實上他也正是這麼做的。


  「住手!」一聲冷喝在身後響起,可惜,袁兵就是個腦子發熱的蠢貨,哪裡會因為別人一個命令就能停下來的。可就在他的手離章嫻還有三寸遠時,一柄劍鞘敲在手腕上,看似不輕不重,他的手腕卻霎時脫了臼,疼得整個人都縮起來,這才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劉暉已經跪在一旁,而他所跪的方向,晉王李元面色如霜,眼睛像是要下冰渣子地盯著他。


  袁兵心道不好,該不會是這個賤人真勾搭上了晉王吧。此刻他也顧不得疼,就要往地上跪,誰知道晃眼看到後面又進來一人,袁兵如蒙大赦,直接撲跪過去,抱著了太子李吉的腿,「姐夫!」


  李吉知道會碰上李元,只是沒想到還冒出一個小舅子來,也不理地上跪著的袁兵,問李元道:「這是怎麼了?」


  李元一臉煞氣早已收拾乾淨,一臉淡定,「哦,沒什麼。就是顧侯難得把茗香居開到長安城,卻有不長眼的來砸場子,還自稱是太子您的小舅子,我這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呢,太子你便來了……」


  劉暉頓時一頭冷汗,這茗香居竟然是顧侯開的?

  袁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嚇得腿都癱了。他是驕橫跋扈,但是,卻是通人情世故的。太子和晉王都想拉攏顧臻,而晉王開口閉口是他打著太子小舅子的旗號來給顧臻搗亂,太子哪裡饒得了他?


  果然李吉一腳將人踹開,看也未看一眼,「我想是你聽錯了,我怎麼會認識這樣無恥的人。」他找美人,是給自己在朝中當助力的,可不是要這種人來拖後腿的!


  「太子殿下,我、我沒有……」


  太子理也未理他,徑直上前,「顧侯可在?今日孤是特地來向他道喜的!」太子看向章嫻,口氣溫和有禮。


  章嫻福了福,「顧侯與夫人早已在裡頭恭候諸位大駕。」轉頭便親自在前面帶路。


  江婉經過袁兵跪的地方時,冷笑了一聲。這個袁兵她當然知道,她們剛來長安時,他就以太子的小舅子自居,去銀樓堵過她們姐妹。不過是個侍妾的弟弟,竟囂張至此,今日終於遭報應了。


  不用說,太子回府一定會將他的好姐姐趕出去,這樣的人,太子可是從來不會留情!

  劉暉背上早已溢滿冷汗,起身時腿竟然有點軟,盧安這時才迴轉,臉色更是蒼白如紙,「我打聽到了……」


  劉暉擺擺手,「不用說了,太子和晉王都來了。」


  盧安臉色更白,嘴唇抖得說不出話來。上次得罪了顧侯和晉王,這次又撞槍口上來,只怕是凶多吉少!


  「這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劉暉率先往花園外面走,盧安猶豫了一下,「那袁兵……」


  「他,我們管不了!」


  他們死人,數袁兵最能惹事,自然他替他背黑鍋的時候最多,此刻他巴不得躲得遠遠的,不讓他再將這口黑鍋扣自己身上。


  兩人出門時,正好碰到陳宏。


  陳宏一臉驚訝,「不是說要在這裡吃酒么?你們怎麼走了?」


  盧安想說什麼,被劉暉一把拉住。劉暉拱手一揖,「我與盧安突然有急事,今日便不奉陪了,望世子莫要怪罪!」


  陳宏隱隱意識到點什麼,揮揮手,「那下次再請你們吃酒。」


  出了門,盧安不明白了,「為什麼不跟他說清楚?」


  劉暉回頭看他,嘆氣,「你是真蠢啊。我們不知道茗香居是誰開的,但陳宏肯定知道,因為他的阿姐一心想嫁給顧侯,對顧侯的事情了如指掌。今日來茗香居是他提議的,還說要最好的包廂,結果他自己遲遲不來,反而讓我們來打頭陣。」


  「劉兄的意思是……」


  劉暉搖搖頭,「顧侯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要對付誰,誰就絕對沒有翻身的機會。只怕那日,我們已經犯了他的大計,這兩日沒動,不過是要將我們連根拔除。」


  盧安被嚇得不輕,「那可如何是好?」


  「簡單!陳宏不過是為了他阿姐打抱不平,才搞出這麼多事,他對我們不仁,就別怪我們對他無義!」


  盧安雖然膽小,但品性還算純良,陳宏給章嫻下藥,還當袁兵帶頭讓他們三人玷污她,這事已經觸犯他的底限。只不過,他一個無權無勢的,沒辦法忤逆一個世子,只能委曲求全,最後陳宏還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身上,這兩日他都膽顫心驚寢食難安,若真是像劉暉說的那般,他可不願看到因為自己連累父母親人。


  「那、那我們該怎麼做?」


  「簡單,去鎮遠侯府負荊請罪!」


  「可是,陳國公府我們也得罪不起……」


  「鎮遠侯府你更得罪不起!」


  左右都是死,不如選個死得輕鬆的。反正跟著陳宏也不過被他一而再地拉出來背鍋,不如投誠顧臻,萬一運氣好,他們還能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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