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058章
翌日一早, 顧臻來向太子請安, 見得江瑤從他屋裡出來,只衝他盈盈一拜便離開了。
這個時辰,出現在這裡怎麼看都有些古怪, 再看她蒼白無神的臉,以及走路的蹣跚姿態, 心裡便明白了幾分。
李吉心情大好,「顧侯一大早過來可是有事?」
「不是什麼大事,沒打擾殿下休息吧?」
「你來得正好,孤也剛洗漱好。」
兩人在屋內坐下, 顧臻將昨晚寫的請柬交給他,「三日後, 江陵城要舉行品茶大會, 殿下不知道是否有興趣去看看?」
李吉皺眉, 「這是侯夫人的品茶會?」
「正是!」
「既然是侯夫人的茶會,孤怎麼也得去一趟。」
顧臻回去時,只是招呼一聲,自有侍衛將昨日發生在山溪山的一切稟報於他。
聽后, 顧臻皺眉,這到底算什麼事兒啊?
回到四明山,顧臻對阿璃道:「山溪山那邊……」
阿璃抬頭,「怎麼?」
「沒什麼。」這種事, 還是不要來玷污阿璃的腦袋瓜了, 本來就不夠聰明, 生了娃更蠢了。
此刻正在阿璃懷裡,拽著娘親指頭不肯放的小阿昭分明感覺到一股怨念,癱著小臉高冷地瞥了阿爹一眼,側過頭,沖娘親直吼吼,將娘親所有的注意力都佔為己有。
顧臻:……
這個小混蛋是來討債的吧?
江瑤回到茶莊,在那頭別院的淡定的小碎步便端不住了,扶著牆緩了好久,肚子疼得很是奇怪,不多會兒便疼出一層冷汗。
「阿姐回來了?」江婉遠遠走過來,一身粉裝,很是襯她這如花的年紀,勾了斜挑向上的眉,這樣一裝扮,竟是比尋常時候更撩人也更妖媚。走路時,甚至搖著碎步,扭腰擺臀,就跟從窯子里出來的姑娘一般模樣。
江瑤扶著牆站直身子,心中有些惱怒,「你打扮成這樣,把自己當成什麼了?」就算要勾引人,也不該將自己當成風塵女子,良家女就要有良家女的做派。
江婉自認為今日這妝容很是好看,迎面卻被江瑤潑這樣一盆冷水,臉色便有些難看。江瑤長得好,從小就被人各種吹捧,她也一直知道這個姐姐瞧不上她,別人當她是笑話,江家人當她是負擔,她若再不為自己爭一把,只怕最後只落得個孤獨終老被人嫌棄無容身之地的下場。
「阿姐覺得我這是把自己當什麼?而阿姐又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就算我這妝容有招蜂引蝶之嫌,也總比你每每都在招蜂引蝶好。
江瑤向來心思敏銳得緊,哪裡還不明白江婉的意思,「你可知道,那太子不是你我能夠招惹的?」
江婉冷笑,我招惹不起,就你能招惹得起?凡是有點身份的人你哪個不去招惹一翻的?
「他不同晉王,行事狠辣,喜怒無常,半點不念人情。」只要一想到昨晚那個人耍出的那些花樣,那哪裡是溫存,分明將她當做一件可以肆意蹂、躪的玩物,心頭便忍不住膽寒。
若非自己懂得因時順勢,避免了很多要命的玩法,只怕此刻半條命都廢去了,可即便如此,身子還是很是吃不消。
而江婉這樣的人,連男人都沒見識過,竟然敢去招惹太子,那跟送死有何差別?
偏生她還不知道自己逃過了什麼劫難,竟然還對自己冷嘲熱諷,江瑤不僅覺得憤怒,更多的是心寒,肚子便更疼了幾分,手抖得扶不住牆,乾脆捏成拳頭,抵在牆上,壓下那股顫慄。
「你當我是三歲孩童,那般好哄?」江婉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陣與她極不相稱的香風。
江瑤差點被這個不知事的妹妹給氣死。
在榻上躺了一日,疼痛終於緩過去了,但身上依然覺得很是不舒服。傍晚時分李吉過來探望,江瑤剛想起身,心思一動,乾脆又躺了回去,做出一副病弱姿態,艱難地撐起半截身子。
「不必多禮,瑤娘身子不好便躺著吧。」
李吉沒料到這個小嬌娘竟然這般不能折騰,但無疑昨晚她還是將他伺候得很是舒服,讓他徹底盡了興,否則也不會沒力氣用後面那些玩法。
但自從被侍候過一次之後,那胃口就被吊了起來,心裡像是上了癮,總是念念不忘,但看她這模樣,今晚大概是好事難成了。
李吉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出門時,碰到江婉端茶過來,蓮步輕移,眉眼飛動,與昨日那一見簡直判若兩人。
江婉上前行禮,李吉淡漠地嗯了一聲,一刻也未多逗留,便離開了。
江婉大受打擊,轉頭看道房中斜依榻上的江瑤,此刻正以一種嘲諷的表情看她。江瑤有八分把握,在經過昨晚之後,其他女人是不可能滿足得了太子的,江婉這個連男人都沒見過幾個的就更別提了。
她這個妹妹是該好好教訓教訓才是,讓她知道外面的殘酷,免得她成日里想這些不著邊的事兒。
「茶既然端來了,便進來吧。」
江婉進門,將茶到放一側,正好是江瑤伸手也夠不著的地方。江瑤瞥了一眼,也懶得跟她計較。
「不管你怎麼看我這個姐姐,但我對你,自問問心無愧。上回聽阿娘說,正在給你張羅婚事。媒人挑了好幾個家世還不錯的人家,明日你回去看看,看喜歡什麼樣的。」
「喜歡?」江婉冷笑,「什麼時候輪得我說喜歡,這些個上門的多半是想巴結四明山那位的吧?」
江婉都猜得到,江瑤如何猜不到。突然有人上門提親,多半是看上了阿璃這個縣主侯夫人的身份。江陵城雖然都在傳大房與二房不合,但所有人也知道阿璃是個重情重義的,只要江英這個叔父在,就不會跟二房徹底決裂,從她身份飆升,卻並沒有對曾經害過自己的江雄和江瑤做什麼,便看得出來。
何況江婉的婚事是江英的心頭病,江婉也是江英看重的小女兒,江婉也未曾真的得罪過阿璃,實在是,她連得罪阿璃的本事都沒有。自然,跟她結親並無甚妨礙,相反,看在江英的份上,只要運籌得當,是能跟縣主和鎮遠侯很和睦地相處的。
但江婉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自小到大她哪點不是靠別人的,這回突然清高了?
「不管喜歡不喜歡,不要辜負了爹娘的心意。」
「阿姐這是在打發我走么?」
「你愛怎麼說便怎麼說。你天真,並不意味著這些禽獸不如的男人會珍惜你的天真,你若非得不撞南牆不回頭,我也不攔你。」
兩姐妹的談話最終不歡而散。
翌日,江婉沒回江陵城,江瑤反而回去了。因為昨夜她竟然出血了,回到城裡她也沒敢聲張,而是找了一個替婦人看身體的婆子,見人時甚至帶了面紗。
那婆子看過之後,臉色大變,「你這娘子好生不懂事,懷孕了怎麼還行房?孩子差點就要沒了……」
江瑤如遭雷擊。
看著婆子嘴唇開合,竟半晌沒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腦子裡一片空白。
「……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好好安胎,或許還能保住!女人的身子虧不得,再如此任性妄為,小心以後都沒孩子!」
江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扇門的,看到外面刺眼的眼光,所有一切亮得晃眼,竟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多少年了
她一直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可兩次婚姻都沒能達成她這個願望,曾經她還幻想過能過母憑子貴,把林文淵的正室給撬下來,可肚子卻很不爭氣,兩年來毫無動靜。偏偏現在林文淵犯罪被罰,卻有人告訴她,她懷孕了……
呵呵,老天這是在著弄她么?
「娘子,那是二房的瑤娘么?」星兒很是不確定地撩開車簾,指著人群中的一名蒙面婦人。
阿璃望過去,皺了皺眉頭,這個姐姐今日怎麼這副姿態?而且看起來她身子似乎有些不舒服。
將燕三十六將馬車駕過去,江瑤直到馬車停下,阿璃從裡面出來,才回過神來。
「阿姐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江瑤擺擺手,明明在笑,阿璃卻感覺她整個臉空洞洞的,看著甚是可怖。
「我想隨便走走。」
阿璃沒勉強,只是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確定她走得還算好,才上車,這頭剛要將車簾放下,突然手中戒指顫抖了一下,阿璃本能地向對面酒肆看去。只見樓上有一名男子正溫酒煮茶,神情淡漠地看著她這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在她看過去時,他的眼神一漂,從她身上移開,越過她頭頂看向更遠的地方。
阿璃好歹也是這江陵城出名的美人,如今又有了縣主的身份,早就習慣了被人暗中偷看的視線,所以也並沒有將此人放在心上,可沒想到他們很快又會相遇。
阿璃安排完品茶會的事情從望江樓出來,下台階時,腳下一歪差點摔倒,幸好一隻手扶住她手臂。阿璃以為是星兒,本能地握住,結果發現這手又大又糙,哪裡是她家星兒又軟又嫩的小手?
阿璃抬頭,便看見酒肆里那個男人,這下尷尬了。
男人很是知禮,後退兩步,關心道:「娘子沒事吧?」
這聲音?
阿璃心口突然跳了一下,手上的戒指也像是跟著蹦躂了一回。
星兒趕過來,將阿璃往旁邊拉了拉,她這只是回頭拿點東西,她家娘子怎麼就遭登徒浪子調戲了?
「我沒事。方才我差點摔倒,是這位郎君扶了我。」
星兒這才將露出的爪子收了回去,福了福,「多謝郎君照拂。」
可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視線不輕不重地粘在阿璃身上,不會讓人覺得冒犯,但又絕對無法忽視。但這感覺卻教阿璃覺得好生奇怪。
「郎君,我們可認識?」
男人剛想啟口說什麼,便見得顧臻策馬而來。馬停下,顧臻翻身下馬,很自然地扶住阿璃的後背,他本生得魁梧,這一攬,阿璃便像整個人都落入他懷中,看起來十分曖昧。
顧臻淡淡地掃了野男人一眼,笑容溫和宜人,一點沒有妒夫模樣,「這位是?」
阿璃將方才的話說了,顧臻又致了一翻謝意,男人不要意思再打擾,告辭離去。
「看什麼看?」
人都走了,阿璃卻還在看野男人。
「我只是覺得他有些熟悉。」可說熟悉吧,這個人她又覺得是真沒見過的。
「我們阿璃這是準備紅杏出牆么?」
阿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