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027章(捉蟲)
兩丈高的懸崖,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因為是懸崖,無處落腳,才讓這邊成了絕壁。底下的人又忙碌了半天,找繩子,搭梯子。
聽見外面的聲音,顧臻將土磚重新砌好。墓主人沒有名字,阿璃取了裡面一塊刻著圖案的木牌,想拿去供奉,當是報答墓主人的恩賜。
山崖下,江英黑著臉,瞪著江雄,指了指好不容易搭起的梯子,道:「上去把阿璃接下來!」
誰知傅東籬上前道:「不用勞煩他了,萬一他故意將璃娘摔下來怎麼辦?」
江英的臉更黑了。
江雄低著頭,重重吸氣,雪后的空氣非常陰冷,滿心滿肺的寒意。
「傅少雖是好意,但這畢竟是我們江家自己的事。」江英很難保持住良好的涵養。江雄一回來便告了阿璃一狀,說什麼她勾搭自己的妹夫,害得江婉被退親云云。
傅東籬喜歡阿璃,這是整個江陵城都知道的,只不過他退婚的時候正是江家逼迫阿璃成婚的時候,傅東籬護阿璃,這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他退婚替阿璃打抱不平很多人還贊他義氣。
但這種義氣絕對跟這些男女私情沒有關係,可被江雄這般一說,江陵城的人便不由得要多想。
直到傅東籬回來,找上江家,江英才明白這個孽障為何要敗壞阿璃的名聲。
有傅東籬的緣故,更有他本就恨阿璃,恨不得她去死!
任何事都要有個限度,平素在家裡如何打鬧,那關上門都一家人,可想置人於死地,那便是天理不容。
江英頭一回明白阿璃想分家的心情,有這樣見死不救還落井下石的兄長,她如何能安心待在江家?
梯子搭好,江英親自爬上去,可爬了兩步便掉了下來,江雄趕緊扶住他。柳氏抹了抹眼淚,「上次進山你腿都摔傷了,別逞強!阿雄!」
柳氏看自己的兒子,江雄雖然對阿璃一房狠心,但對自己的父母卻是依然有孝心的。
「我上去還不成么?」
那頭王石和江勉也找了過來,見得此情此景,哪裡還需要他們二房上,江勉話也沒說一句,更是看也懶得看那邊一眼,便兀自往上爬。
王石在後面小心護著。
阿姐被困了幾日,江勉不知道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傷勢如何,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爬上去,沒看到阿璃,卻先看到一個男人。
陌生男人,看樣子還在這裡待了很久的男人。
江勉差點從扶梯上摔下去。幸而王石托住了他後背,顧臻拎住了他的衣領。
阿璃跑過來,「你沒事吧?」
江勉落地,警戒地掃了顧臻一眼,「他是誰?」
這個問題尷尬了。
顧臻氣定神閑,完全沒打算解釋一句,反而看阿璃的眼神還有那麼一點戲謔和寵溺——這個混蛋絕對是故意的!
孤男寡女同處一處,已經夠說不清了,他這眼神是怎麼回事?嫌她麻煩不夠多?
阿璃額頭有冷汗溢出,解釋道:「我摔下來,是他救了我,要不然,你們此刻見到的是我的屍體。」
一聽屍體二字,江勉眼圈便紅了,沒有再追問,反而很是感激地沖顧臻一揖。
顧臻挑挑眉:「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恰好就在此處,為何還冒險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江勉揖到一半的身子僵硬住,阿璃頭皮麻了,好想踹他一腳怎麼辦?
王石自是一眼就認出了顧臻,雖然顧臻有救璃娘的情誼,可這話忒無恥了,他不知道最近江陵城都在如何說道璃娘么?
「娘子,我送你下去。」王石打破尷尬,隨即掏出一根繩子,讓阿璃系在腰間,另一頭交給顧臻,「麻煩了!」
顧臻瞥了一眼,問:「你打算背她下去?」
王石不回答,不背,難道抱?還是說這樣的梯子你放心讓璃娘自己下去?
「不用這麼麻煩!」說罷,顧臻彎腰,將阿璃打橫抱起,在梯子上借了幾個力,穩穩噹噹地落在崖底下。
阿璃本來是拒絕的,可拒絕的話還未出口,已經落地了,看到迎上來的親人們,驚詫詭異的眼神,阿璃尷尬地從顧臻身上爬下來。
「看?我可有冤枉她?幾日前還在勾搭傅東籬,轉眼又換了一個……」顧臻視線嗖地掃了過去,江雄話未說完,被逼得肝膽一顫,把後面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其實不用他說,其他看見顧臻的人心裡又怎麼能沒有想法?此刻都拿了怪異的眼光看他。
阿璃瞥了江雄一眼,「那日是這位郎君救了我,他不過一個陌路人。見死不救的堂兄,就只說得出來這翻話么?」
「你——」柳氏立刻拉住江雄,免得他火上澆油。
江英也瞪了江雄一眼,上前,上下打量顧臻,卻依然帶了幾分戒備,恭敬地一揖,「多謝郎君搭救之恩。」
顧臻施施然一禮,「「老丈客氣。我雖救了這位娘子,但今日你們也搭救了我,在下感激不盡。」
禮數周到,謙恭有禮,方才被顧臻一句話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的江勉此刻正在下梯子,聽得他的話,差點沒摔下來——怎麼?方才在上面那般登徒子姿態,這一下來就成了正人君子了?
再看江英和於氏變得柔和的目光,江勉瞬間明白了,這個混蛋分明居心叵測,想討好長輩,誘拐他阿姐!
這種事,絕對不允許!
江勉幾步跨下來,身手從來沒這般矯健過。顧臻只覺背後一陣風,轉眼,他與阿璃中間多出一個男人。
顧臻憑藉身高優勢,鄙視了一眼少年未長成的身體。
江勉扶住阿璃,努力壓住心中的憤怒,說道:「外面天寒地凍,阿姐風餐露宿這些日子,該早些回去好生調養調養。」
說罷,朝江英躬身一揖,看也沒看柳氏和江雄,扶著阿璃便往茶莊走。
江雄怒了,「他這什麼態度?」
江英瞪了江雄一眼,「回去面壁思過,別再讓我聽見不該聽的話!」說罷也跟著阿璃去了茶莊。
阿璃回去好生洗漱了一翻,終於將身上的酸臭味和沾染上的各種食物的熏烤味洗乾淨了。
至於顧臻,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阿璃的救命恩人,讓所有人為了難。
於氏將江英請到內堂說話,「我看那郎君對娘子十分上心,模樣也周正,配得上。」
於氏說這話心裡很是沒底。阿璃跟人在一起待了三個日夜,這話傳出來,阿璃的名節難保。若是換個知情識趣的,就該主動擔負起阿璃的職責來,可聽說那位好吃好喝,幾個時辰過去,一句話沒說過。
江英明白她的意思,他是阿璃的長輩,理應為她出面。
而那頭,江勉見顧臻過來,洗漱一番,這個野男人更加英俊帥氣雄姿英發,渾身散發著招蜂引蝶的強烈氣息,便主動上前,拱手一揖,擋住他的去路,明知故問道:「郎君這是去哪裡?」
顧臻不咸不淡地掃了這個弟弟一眼,看似恭敬有禮,這分明是要來攪他好事。
「我只是來看看你阿姐。」
「有勞郎君掛心,阿姐很好!這幾日辛苦郎君照顧阿姐,我備了薄酒,還望不要嫌棄!」
顧臻也不強求,轉頭便大吃大喝了一頓,一點壓力也沒有。江勉全程看著,一時竟不知道該作何評判。
那頭,江英尋過來,又把顧臻打量了一翻,不由暗自點頭,這位器宇軒昂,一表人才,可比當初那陸煥之看起來靠譜多了。
「方才一時忙碌,忘記請教郎君貴姓?」
「顧。」
「郎君祖籍何處?」
「長安。」
「做何營生?」
「綢緞莊。」
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江英點點頭,「我看郎君年紀也不小了,可有妻兒?」
終於問到關鍵點了,顧臻故意頓了一下,引得江英脖子都長了,才不緊不慢說道:「我家中只有母親一位親人。」
江英噙在嘴角的笑容濃烈了幾分,「郎君難得來蜀地一回,便在莊子里多待些時日。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儘管開口。」
江勉聽得臉皮都僵了,回頭便問江英,「叔父為什麼問他這些?」
江英拍拍他的肩膀,「等幾年你就明白了!」
這分明是嫌他毛沒長齊,沒有成家立業,未免太小看他了。
江勉生怕顧臻就此登堂入室,江家也不回了,就留在茶莊看著。
顧臻也不跟他一般見識,逮了個機會去見阿璃,很自然地坐在她對面,捏起糕點吃得挺自在。
「你叔父想把你嫁給我。」
阿璃剛端了一盞茶入口,「噗」地噴了出來,顧臻很不幸遭了池魚之殃。阿璃抬頭,只見幾滴水掛在顧臻的俊臉上,默默地掏出手帕,一點一點幫他擦拭乾凈。
「這茶是好茶,很滋潤養顏,不像你們長安又是姜蒜又是醬油。」
顧臻默默地放下糕點,說道:「那下次,我煮一鍋茶湯給你泡澡可好?」
阿璃小心肝默默一顫,訕笑道:「不必如此客氣。」說罷捏起一塊糕點,準備轉移注意力。
顧臻卻冷幽幽地提醒她一句,「今日提你下來,我發現,你比當日掉落懸崖時,重了五斤三兩。」
阿璃捏著糕點的手微微一僵,顧臻怕打擊她不夠,補充道:「只是三日而已。」你家養豬都不帶這樣長膘的。
阿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