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017章 立場(捉蟲)
這碧水園早已不是當年的碧水園,從園中花草到屋內擺設,都徹底變了樣兒。阿璃一路行來,目力所及之處,早已不是她曾經的閨閣。
江婉心中頗有些忐忑,見她視線落在花圃上,趕緊解釋道:「都說牡丹象徵富貴榮華,所以早日里便將菊花都換做了牡丹。」
阿璃點點頭,又轉眼看到內院門口的兩顆木芙蓉,江婉又道:「木芙蓉比白玉蘭嬌艷,更配這園中景緻,姐姐覺得呢?」
阿璃不置可否,也不再看,徑直進了屋內。江婉討了個沒趣,這才醒悟過來,阿璃不過是個喪家之犬,她這般心虛倒是無形助長了她的氣勢。
快走兩步,趕上阿璃,笑嘻嘻說道:「姐姐幾年未歸,這碧水園早已不是當年模樣,我來給姐姐帶路。」說罷便以主人姿態在前面引路,主動介紹那些地方做了改動,試圖讓阿璃明白,這已經不是她的碧水園了。
阿璃悠閑自在地跟在後面,狀似閑庭散步,只偶爾應和兩句,江婉頗有些得意之色,臨入門前,站在台階上縱觀園中景緻,問阿璃道:「姐姐覺得如何?」
阿璃點點頭,「原本我以為這裡多年未住人,該到處是荒草,這樣倒好,省得重新收拾麻煩。就是辛苦妹妹了。」
江婉氣息一滯,都說江家三娘玲瓏剔透,怎生聽不懂人話呢?這點眼力見都看不出來?
阿璃嘴角露出愉悅之色,心情看起來頗好,徑直入了屋內,往那張嶄新的紅木雕花坐榻上一坐,掃視四周,「嬸娘連這些擺設傢具都換了新的,實在有心了。」
跟進來的江婉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偏偏她臉嫩,還知道廉恥,知道將他人之物據為己有難免心虛氣短,便沒了那種理所當然,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說辭趕江璃出去。
阿璃坐了主位,她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臉色都青了。
江勉和王石將東西先放在屋裡,江勉已經成人,這內宅自是不好多逗留,阿璃讓他帶王石去外院喝茶吃酒。
兩人前腳剛跨出去,便見二房的嬸娘柳氏進了門,景緻的妝容壓不住臉上的怒氣,直衝內院,臨進門前,壓了壓,擠出一個笑臉來,才掀了帘子進去,挑剔的目光往阿璃身上一掃,見得阿璃身上陳舊的衣物,笑容便濃烈了幾分。
俗話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當日陸煥之高中狀元,何等風光,誰都以為這阿璃終於攀上高枝兒,脫了商戶這層賤皮,也是官家夫人了,誰又能料到狀元郎被派去了偏遠的荒漠之地當了個下縣縣令,又有誰能想到讓整個江陵城都垂涎的江家三娘會成為棄婦?
柳氏看了一眼連個喪家之犬都制不住的女兒,按了按欲揚還休的嘴角,壓下那股幸災樂禍,露出一個疼惜的模樣來,與阿璃一翻家常,很是關懷備至。
阿璃看著她的妝容,這恨不得將所有胭脂水粉都往臉上塗的勁兒就如乞丐餓久了,看到饕餮盛宴,難免吃相難看些。
曾經的柳氏是很樸實無華的,而如今,她當了家,從頭到腳都透著膚淺的華麗,像是要向所有人宣告她柳氏終於苦盡甘來了一般,就如如今這碧水園一樣,樣樣富麗又媚俗。
阿璃看著她朱唇開合,都是些不痛不癢的事兒,良久柳氏才轉了話鋒,說到正事兒上來。
她說:「風水先生都說這碧水園風水最好,住這裡的人一定能心想事成。阿婉前陣子生病,搬到這裡住了兩日,病便好了。不多時,城南的傅家便上門提親。婚期就在明年開春,我想著她從這裡出嫁也能沾點祥瑞。」
柳氏頓了一下,握住阿璃的手,入手冰涼,差點本能地甩開,卻又拉緊握了握,「阿璃,你是嬸娘我看著長大的,嫂子去得早,你年幼時,我待你如親閨女一般,你看,這事,能不能委屈你一下?」
當年柳氏待她好,不還是為著二房要仰仗著大房養家糊口嗎?也正因為阿璃的母親去得早,父親又不肯續弦怕阿璃受後母苛待,這才只是找了個侍妾生了個兒子,想著姐弟之間能有個依仗,有什麼難事也能相互扶持一下,這樣他才能放心。
這柳氏便是看準了阿璃父親的心思才待阿璃百般好,甚至人前比對江婉這個親閨女還要好,有什麼好東西都給阿璃留著。
若非如此,父親又怎麼能如此放心地將家裡生意交給叔嬸打理。
凡事都有兩面性,江陵城都知道江家二房待大房一雙子女如同己出,江家的生意交給二房打理也沒人能說了是非去,可也正因為如此,二房想要佔了大房的家產,那便是身敗名裂,遭江陵城人唾棄。同樣,如今江勉長大成人,阿璃回娘家主持大局,就此□□,也會被江陵城人視為忘恩負義。
商人講的是人品與誠信,一旦落下這種不好的話柄,對江家的茶莊沒一點好處。
阿璃省得輕重,這柳氏更是省得。上回阿璃一直不明白為何身為自家人,柳氏會教唆侍婢敗壞她的名聲,重活一回才知道,她的名聲毀了,這大房一脈的聲譽也就跟著毀了,而方便能正言順佔了這些家產,這不單是討好背後某些人而已。
阿璃默默聽完柳氏的話,也嘆了口氣,「嬸娘該是被這風水先生給騙了。若這碧水園真的風水如此好,我又怎能落得如此下場?」
簡單一句話,硬生生把柳氏的訴求給堵了回去。
「我本住哪裡都無所謂,只不過若因為我曾經住過這裡,將晦氣過給阿婉讓她落得如我般的下場,我如何對得起嬸娘?」
阿璃將晦氣二字咬得極重,柳氏臉上有些掛不住。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柳氏想找她的錯處都挑不出,最後只得強顏歡笑幾句,帶著江婉走了。
阿璃送她們出門,還笑吟吟說道:「嬸娘置辦的這些傢具我很喜歡,勞嬸娘費心了!」
柳氏正在下台階,前腳突然踩空,差點摔了個跟頭,狼狽回頭,擠出一絲笑容,「你喜歡就好!」
「阿娘,就這樣便宜她?」江婉有些不甘心,但她向來是個扛不住世面的,什麼都是仰仗母親做主,原以為母親出面,一個乳臭未乾的阿璃成得了什麼氣候,結果沒想到連母親都吃了啞巴虧。
柳氏有些氣鬱,「難道硬搶?」他們關起門來怎麼鬧都沒關係,但是阿璃合離回娘家,江陵城必然很多人盯著呢,被外人知道他們排擠阿璃,難免在背後議論他們二房是非。
柳氏隱約覺得,阿璃變了,不是以前那個與世無爭的阿璃了。
外面喝茶的江勉見得那母女倆離開,便往裡頭走了一遭,阿璃也正要找他,「你幫我寫一封信給陸煥之,就說路上遇襲我受了重傷,羅二被害,王石留在江家照顧我安危。」
阿璃如是這般跟江勉細說了一回,江勉很是不解,既然已經合離,為什麼要寫這麼一封信。
阿璃抿了抿嘴角,淡然說道:「羅二的事情總是要交代一下的,還有王石。」
江勉也沒有追問,只是看著面色紅潤的阿璃,偏偏要寫她重傷,這感覺著實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