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008章 決絕(修文)
翌日一早,陸煥之便整頓了一翻,讓頹靡的精神盡量抖擻一些,去了顧臻下榻的宅子。在正堂等了約莫一刻鐘,後面才有了響動,但出來的不是顧臻,而是他的貼身侍衛燕十六。
這位雖然說只是個侍衛,但顧臻在外行走,都是他跟在身邊,跟別人自是不同一些,即便是顧臻身邊的長史見了他都是恭敬客氣的,陸煥之又怎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揖了揖。
燕十六也不跟他廢話,只道:「主人身體抱恙,郎中叮囑不能見客,還望陸明府見諒。」
「顧侯病了?」陸煥之被嚇了一跳。不過兩日不見,不可能說病就病得起不了床。好歹在官場走過一遭,立刻明白過來其中定有緣由。
燕十六一見他反應便知,這是個眼明心亮的,故意嘆息道:「這一回主人病得蹊蹺,郎中也是束手無策啊。」
誰都知道事情蹊蹺,但這斷不是隨便能為人道的。這是一個話餌,陸煥之若就勢關心一下顧侯是如何病的,便是跨入了權利鬥爭的門檻。他雖然想入京畿為官,可卻並不想攪入這些紛爭中。
只是答話一個遲疑,燕十六便已經看出他的立場,於是說道:「劉都護是太子殿下舉薦的官,清河公主與晉王同母所出,深得皇上寵愛。聽說清河公主曾有意於陸明府,陸明府若調入長安,難保別人不認為是因著清河公主的關係。」
太子是儲君,晉王最受寵信,時刻威脅著儲君的地位,兩人明爭暗鬥,朝野皆知。你想置身之外,門兒都沒有!
陸煥之合離,又豈會沒有當駙馬的野心,差的不過是時運罷了。
「當然,如果陸明府能在任上立下大功,便能名正言順地調入長安。」
至於這大功……陸煥之背脊默默下了一層汗,難道要一個八品縣令去撬掉都護府劉天昊?這未免太過天方夜譚了。
燕十六突然嘆息一聲,「主人本早已為你籌謀好前程,可惜了,如今卧病在床,遲遲不得好轉。若他真在此地有什麼好歹,只怕上頭追究責任,會連累到陸明府你。」
獻妻博前程什麼的事小,被有心人栽贓嫁禍藉機殘害三鎮節度使,便是四五葬身之地了。劉天昊總要找個合適的替死鬼不是?
他與任何勢力都沒牽扯,將他踢出來當替罪羊,誰也不得罪,十分便宜。
陸煥之終於明白,此事根本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
「我想見顧侯一面!」
燕十六沒有拒絕,陸煥之見主人無非兩個目的,一是確認這是主人的意思,二是確認主人能活下去。
他不會隨便被人忽悠,自然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將死之人的承諾賣命。
燕十六將陸煥之帶到顧臻住的廂房,隔了簾幔,聽得顧臻有氣無力的聲音,但無意間搭在榻沿露出簾幔的手卻出賣了他的身份。
這雙手雖然戴著顧臻的扳指,卻因拇指之間比尋常人短了半截,看起來十分刺目。
陸煥之瞬間明白過來,顧侯怕是已經前往長安了,如今叫人假扮自己裝病,為的不過是掩人耳目。恐怕等劉天昊發現時,他已經到了長安。
以顧侯的通天本事,只要他平安入了長安城,這劉天昊的小命便是保不住的。而自己,不過是適當的時候當根□□罷了。
出了廂房,陸煥之低聲問道:「顧侯有何指示?」
他相信,這些事情那位早已準備好一切,只差一個跟所有勢力沒有關係的人出面而已。
陸煥之也想通了,為了前程他連阿璃都賠了進去,還有什麼是舍不下的。要入京為官,遲早要站隊。提前站了晉王,或許,還能促進與清河公主的婚事。
陸煥之閉了閉眼,他也有為權勢蒙了心的時候。
燕十六如是這般跟他密談了一會兒,陸煥之回到館驛,一個字未向陸母吐露,兀自在房裡寫了一個時辰的字平復心緒縷清思路。
從今日起,他便已經進入了這個漩渦,無路可退。
他忽地醒起,顧侯該是昨日便離開了府城。阿璃回蜀中必然經過京畿,顧侯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選擇與阿璃同一日回長安,他是故意的嗎?
陸煥之熱血莫名狂躁,咔擦一聲,筆杆子應聲而斷。
忽聽得敲門聲起,陸煥之幽幽抬眸,透過窗戶看到外面剪影,氣息驟冷。
敲門聲又響了兩下,傳來綠瑩的聲音,「奴婢帶了湯藥來,陸郎可是睡下了?」
湯藥?呵呵,這調配得可真是夠快!
「進來!」
門被推開,綠瑩蓮步輕移,聘婷而來,手裡確乎是端著綠瑩瑩的一晚湯汁,冒出濃郁的藥味兒。
沒聽到陸郎動靜,綠瑩偷偷抬眸瞧了一眼,不期然接觸到他冷凝的目光,心口便跟著一縮,愈發小心謹慎起來。
將湯藥放在案上,綠瑩退了兩步,陸煥之淡淡瞥了一眼,道:「我依稀記得,我定親時,得了一場痴病,也是你侍候我湯藥的。」
當年得「痴症」只是想想阿璃就會精神抖擻,沒道理一到本人跟前,就不行了。一直以來以為是自己覺得阿璃太完美,不敢玷污了她,暴露了自己那些可恥的慾望,所以面對她才會不舉,如今回頭想想,當年可真是天真的可笑——他分明是被這個賤婢下藥了吧!
若非如此,阿璃早就是他的人,哪裡輪得到其他男人在她面前大展雄風?
綠瑩豈會聽不出他的意思,但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認,她一個侍婢,就算再嫉妒阿璃,也是沒資格做出這種事的,認了,秋後算賬,她只有死路一條。
「奴婢愚鈍,其他事情做不好,但是侍奉陸郎卻是一心一意的,相信陸郎的身體很快就能好起來。」綠瑩躬身上前,將葯碗高舉過頭,奉到陸煥之手邊。
陸煥之冷哼了一聲,到底還是喝了。他已經孤注一擲,不容有失!他保不住自己的女人,不過因為太弱!高官厚祿也好,清河公主也罷,他勢在必得,否則,如何對得起他失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