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Chapter 43
Chapter 43
霍廷易自然是被她氣得轉身就走。
只是被留在原地的女人也並不惱火, 他走了, 她便一個人留在原地, 放下酒杯,又轉悠著去了放冰淇淋的展台。
霍廷易收回視線,繼續同Durand老先生寒暄。
其實香頌酒庄各方面的條件都很不錯,唯一也是最致命的缺點不過是經營理念過時。
只是兩個人之間的談話陷入了僵局。
兩人看似是寒暄, 其實句句話中都暗藏機鋒, 眼下到了要談價的關頭, 兩人皆是一言不發。
霍廷易自然要比Durand老先生更能沉得住氣。
香頌酒庄對他而言可有可無,拿下來的話算是在這裡添了一份產業, 拿不下來也沒什麼大所謂。
可香頌酒庄卻是Durand老先生的家傳產業,他經營這個酒庄五十多年, 如今環境艱難, 酒庄的運營也難以維持下去, 他僅有的一雙兒女早已在馬賽定居,並沒有要繼承酒庄的意願。
Durand不希望香頌酒庄砸在自己手上, 因此寄希望於一個靠譜的買家能將香頌酒庄繼續經營下去。
其實霍廷易三年前便來過這裡,當時他也對香頌酒庄表露過興趣, 但是Durand老先生那時還不曾有脫手的意願,因此他便作罷。
在經歷過一陣難捱的沉默后,最終還是Durand老先生率先沉不住氣。
他思索良久, 低低報出了一個數字。
這個出價倒是叫霍廷易大感意外。
他來的時候, 粗略估算過香頌酒庄的年產值, 再刨除開人工包裝運輸成本, 按照這個買價,不到五年便能回本。
看來,Durand老先生此刻急於將酒庄脫手,大概是在現金流上遇到了困難。
霍廷易自認不是慈善家,但也不願乘人之危。
想了想,他開口道:「減價20%,我只要70%的股權,您可以保留30%。」
這個方案對於Durand老先生而言自然是意外之喜。
他年事已高,無力再經營酒庄,但若能夠保留家族產業的一部分股份,那也是極好的。
只是不比同地區的其他名庄,香頌酒庄的競爭力不強,議價能力有限,他先前甚至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議定了今晚最重要的一項內容,Durand先生十分開心,當下便邀請霍廷易去他的書房,說是自己有一瓶珍藏的赤霞珠邀請他一同品鑒。
「Lawrence,三年前你和一位美麗的女士同游至此……」
Durand老先生說到這裡便不再往下說了,顯然是存了幾分八卦之心的。
霍廷易抬頭朝那位「美麗的女士」看去。
難怪Durand老先生認不出來,三年前她才二十歲,還是沒日沒夜為了GPA奮鬥的年紀,那會兒她還是校報記者,每周寫兩篇專欄,連同他談戀愛的時間都強擠出來的。
那時的夏清時自然也是美的,只是那會兒她還未精通打扮,遠遠不如今天美得這樣光彩奪目。
Durand老先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並不吝惜自己的讚美:「她很美。如果我年輕二十歲,一定會追求她。」
霍廷易:「……」
他心情複雜地看著面前這個年過古稀的情敵。
沉默兩秒,他又重新將視線鎖定了夏清時。
看著在她身邊大獻殷勤的年輕法國小夥子,霍廷易聽見自己發問:「他是誰?」
Durand老先生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她叫Chantecaille,也是這次遠道而來的客人。」
霍廷易揉著太陽穴,十分無奈:「您剛才問我,三年前與我同游的那位女士……」
Durand老先生陡然反應過來:Chantecaille,原來這個Chantecaille就是三年前的那個Chantecaille。
霍廷易又問了一次:「那是誰?」
Durand老先生這回終於知道了他在問誰:「我的外孫Bastien,他在巴黎念大學,來這裡是過春假。」
霍廷易對她招蜂引蝶的本事簡直是深惡痛絕,剛剛解決完一個Kevin,現在又不知道從哪裡來了個Bastien,有完沒完?!
他走近了聽,這才發現小夥子的英文並不算流利,此刻正結結巴巴地往外蹦詞。
而夏清時,這會兒明顯是有些醉了,她一隻手端著裝著朗姆酒冰淇淋的小小玻璃碗,另一隻手捏著一把小小的銀湯匙,嘴裡正嘰里咕嚕說著不知道哪國鳥語,一邊說還一邊「咯咯」笑。
一時間,霍廷易是又氣又好笑。原本他還以為這兩人聊得有多投緣,原來是在雞同鴨講。
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寬大的西裝外套罩在她的身上,終於將那晃了他的眼一整晚的春光遮蓋住。
「抱歉。」霍廷易對著面前的Bastien開口,「我的未婚妻有些醉了,我送她回酒店休息。」
Bastien見是他,當下便蹦出來一連串流利的法文來:「我帶你們去地窖,你們可以許下自己的心愿。」
霍廷易知道Bastien說的是什麼。
這是香頌酒庄的一項十分浪漫的保留節目,在Durand老先生的曾祖父還在時就已經存在。
那時Durand老先生的曾祖父曾製作過一批特製軟木塞,在保證葡萄酒風味不受破壞的同時,軟木塞的中間又留了小部分的空間,恰好足以塞進一張紙條。
他讓途經的客人在紙條上寫下自己想說的話,然後將其封存進瓶塞,與佳釀一同貯存。
在之後的數年、甚至數十年中,這些葡萄酒都不會被售出,而是被貯藏在香頌酒庄的酒窖當中,一直等到當年字條的主人重新回到香頌酒庄將這瓶酒買回去。
如果當年的客人一直不曾回來,那麼在這瓶酒存放滿二十年時,香頌酒庄便會將其出售給陌生的客人。
對於香頌酒庄的這一傳統,霍廷易自然心知肚明。三年前就是在香頌酒庄,他買下了一瓶無主認領的陳年佳釀。
將酒打開后,瓶塞里的字條是一對年過八旬的德國夫婦留下的。那張字條上寫:年輕的孩子,祝你尋到所愛之人,一生幸福。
那會兒夏清時看見,覺得這兆頭很好,於是也興緻勃勃地想要留字。霍廷易向來對這些不感冒,但因為她高興,便也由著她。
她興緻勃勃地寫好了字條,也不給他看,而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說是屬於她的秘密。
但是回去的路上她卻又纏著他問了一路,問他在字條上寫了些什麼。
他看著面前的小女人,覺得好氣又好笑,「哪來這樣的道理,你的半個字不告訴我,現在又來問我。」
夏清時慢慢紅了臉,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只熟透了的水蜜桃,晶瑩的臉龐上透出一點點粉,動人極了。
她飛快地小聲開口:「你知道的。」
霍廷易心裡「咯噔」一聲,他繼續牽著她的手慢慢往前走,然後他聽見自己問:「……成為像Mike Wallace那樣偉大的記者?」
下一秒,她便掙脫開了他的手,徑直往前走去。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見她的聲音冷下去:「嗯。」
霍廷易緊跟著她的腳步追了上去,「你不是想知道我寫了什麼?」
她看也不看他,步子甩得飛快,「沒興趣。」
其實她說得不錯,他是個極其無趣的人。
他什麼都沒寫,也沒有放字條,而是往瓶塞里放了一個極小的物件。
一枚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