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學院
艾爾莎躺在病床上發獃。
自從她醒過來, 就一直一個人悶悶的,超人和她說什麼她才勉強回上一句。不過很顯然, 超人不會一直在這裡陪著她。
本就沒有什麼關係的兩個人在這個房間里沉默, 顯得十分尷尬。他們甚至都沒有交換過名字,在艾爾莎的概念中, 他們就還是陌生人。
她還沉浸在最後的記憶里。
大概超人也受不了這樣的氛圍了。那個善良的大個子叮囑了一通,很快和她告辭, 還說了等有時間再來看她。
艾爾莎發出一聲鼻音算是知道,甚至沒有抬頭去看他。
她能說什麼呢?人家又沒有陪伴她照顧她的義務。作為「超人」, 想必就算沒有她艾爾莎, 九頭蛇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更何況,她現在需要獨處。
超人走了。
艾爾莎聽到了門輕輕關上的聲音, 她嘆了口氣,細微的動作也牽扯到了胸口的刀傷, 帶來密密麻麻的疼痛。
昏睡了一天,再加上受傷虛弱, 她的嘴唇已經乾裂起皮,剛剛勉強笑笑就已經扯出一道細微的血口。
灰發姑娘輕咬下唇,唇舌間隱約嘗到了鐵鏽味。在恢復獨處的此刻,又一次紅了眼圈。
她左手被嚴嚴實實包裹著,一動不能動;右手上有幾道搏鬥時刺傷的傷口,不算太深, 已經抹了葯, 手背上倒是貼了一塊兒膠布, 在剛剛輸液的那個地方。
艾爾莎的眼睛掃過那塊兒膠布,輕輕地將手放在胸口的刀傷處,突然笑出了聲。可笑出聲的同時,眼淚又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你啊,」她小聲自言自語,「巴基是個笨蛋。」
「……艾爾莎也是笨蛋。」
艾爾莎在認為自己長大了之後就不願意哭了。可現在,只有眼淚才是她唯一的發泄渠道。
超人在的時候,她沒辦法在他面前哭出來,只有在她一個人的時候,才放縱了淚水流淌。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樣的地步的?艾爾莎用自己那可憐的小腦瓜子使勁想才能想明白。
她過於求成,過於冒進了。
艾爾莎應該明白自己的能力並沒有那麼厲害。她對於變種能力的系統使用也沒有十足的經驗。仔細回憶過來,她在九頭蛇那個基地里真的是太過衝動了。或者說,整件事情都顯得十分衝動。
至少……她應該找人幫她分析一下,哪怕是死侍都比她自己去闖要好得多,他有經驗。
九頭蛇的基地,那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最後遇到的是巴基,或許她已經死了。
她不畏懼死亡,但她不願意這樣就去死。
艾爾莎回憶起她看到的那雙眼睛。
他們曾經朝夕相處,甚至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快要一百天。對於艾爾莎來說,那段時間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巴基身上,她對他的了解比所有人能想象到的,還要多。
巴基的記憶被九頭蛇操控這一點,艾爾莎早就知道。就算巴基自己沒有說過,或者說他都忘記了,但灰發姑娘都看在眼裡,結合後期知道的資料,她十分明白。
而在昨夜的戰鬥中,她的能力到後期透支得厲害,再加上吃了那些激發潛力的藥物以及還參與了一場自己不擅長的搏鬥,可憐的姑娘在面對陌生的巴基的時候毫無反抗能力。
越是在意越是遲疑,她的能力近乎枯竭完全不受控制,她甚至都不敢拼盡全力去試試結果——她怕傷到他。直到貼得如此近,她才敢進行一點點的試探。
結果是有效的。
巴基可能並沒有擺脫控制,但至少是擺脫了一定的影響。
灰發姑娘感受著厚厚繃帶下自己平穩的心跳,不知道這個時候感受到的是后怕還是激動。
病房裡的燈光本是柔和,可在煩躁的心情下,亮得簡直刺眼了。
發泄的淚水已經乾涸,艾爾莎像往常一樣,伸出自己傷痕纍纍的手對準了頭上的燈。
其實她的變種能力是靠著意念來的,但她總喜歡用手做點什麼動作,那樣看起來更酷。
下一秒,她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扭曲的表情。
——她的變種能力,沒有了。
***
帕克夫妻倆竟然趁著夜色趕到了哥譚。
當然,不是他們兩個來,同行的還有另外兩個人——彼得被託付給鄰居了。
本·帕克對於自己貿然找上澤維爾天才少年學院還有那麼點的抱歉,何況那位校長又是如此的模樣。他看著陪那位教授來的年輕先生搬下輪椅,當即幫忙去把輪椅打開。
沒錯,這位X教授風姿翩翩溫和有禮,讓人遺憾的就是他需要坐在輪椅上。
「放心,帕克先生,」查爾斯·澤維爾,也就是大家口中的X教授笑得溫和有禮,那雙蔚藍色的眼眸中溢滿了親切,「我們先去看看艾爾莎吧。」
說實話,凌晨時分接到蝙蝠俠的消息,X學院的人也很懵逼。
作為變種人的領袖之一,查爾斯·澤維爾教授去過一次哥譚,解決了一個搞事情的變種人,順便還帶了另外一位小變種人回了X學院。
哥譚黑暗騎士的名號當時他就聽說過,但屬於人類的英雄他並沒有投入太過關注。最後真的需要交流,最終也都是通過電話聯繫的,還是轉了好幾個彎的衛星電話,他謹慎得根本不像是一個年輕人。
那位以蝙蝠為名的黑暗騎士似乎根本不想見到X教授,從未直接出面,甚至連他身邊的羅賓都沒有出現過,不過X教授還是留下了自己的聯繫方式,方便後來再有什麼事情需要聯繫。
眨眼三年多過去了,他第一次接到了蝙蝠俠的消息。
線路那邊是一段錄音,雖然也是變過聲的,但一聽就屬於一個孩子。X教授哭笑不得,卻還是接受了這段算是善意的通知。
簡單說,就是你們變種人不要總往哥譚跑,現在有一個未成年的變種人受傷住在哥譚醫院XX病房,能保證生命安全,還沒醒;我保證她的安全,你們差不多了,明天趕緊來趕緊接走。
哥譚這位義警表述出的意思,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事情全部告訴你了,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當然,深更半夜的,蝙蝠俠又說能保證安全,他們也就沒有去哥譚的打算。
而後第二天一早,X學院門口來了一對夫妻,說自家孩子來X學院試學,人不見了。
說實話,一開始,X教授被學生家長找上門的時候是茫然的。他甚至以為是不是哪個調皮的孩子打著來X學院的旗號離家出走,可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是。
漢克·麥考伊很快就察覺到了沉在招生郵箱最底下的特殊郵件,上面記載了很清晰的內容,甚至關於那個叫做艾爾莎·薩倫的孩子的變種能力。
說起來……他在幾個月前還真的感應到了這個孩子。她被驚嚇到的時候,爆發出了耀眼的光芒,然後紐約就出了電路事故。
可惜當亞歷克斯找過去的時候,那個孩子已經不在原地。
能力類似,檔案也對得上……這麼說,這個叫艾爾莎的孩子真的是他們的同胞,還是個有人幫忙,或者本身計算機能力不錯的同胞。
不過根據她的檔案和帕克夫婦的說法,那個叫做艾爾莎的孩子是沒什麼機會掌握高水平的電腦操作的,有人參與的可能性再一次上升。
以及……這個小姑娘,他們已經找到了。
凌晨的錄音說明了很多問題,蝙蝠俠沒有說她的名字,但能力沒有迴避。這再互相對比一下,不用想,哥譚那個孩子就是艾爾莎。
X教授還找了時機感應了一下。哥譚多了一顆黯淡的星星,和最初的光芒完全不一樣,好在比較平穩。
他總結了已知消息,得到了以下結論:
艾爾莎·薩倫的下落有了,在哥譚;
她果然是個用X學院的名號「離家出走」的「壞孩子」,之前去的是大都會;
雖然受了些傷,人身安全無礙;
他不應該直接通知帕克夫妻,反而應該等待昏迷的女孩兒自己醒來。
一想到來找那個孩子的這對善良的夫妻,X教授就覺得自己的目標沒有錯,變種人和普通人就是應該和平相處的。
雖然,他們看起來還真的不知道X學院到底代表著什麼。
這對夫妻雖然著急,但還很理智,並不想打擾X學院原本的教學。可惜他的們到來還是讓那群還沒辦法遮掩自己的學生十分委屈,好比科特·瓦格納。
夜行者藍色的臉上十足地委屈,他在帕克夫妻倆離開參觀的教室后,一閃出現在李千歡身邊:「我錯過了一節課!」
李千歡無語地看著他:「……我都想逃課的,你不用上課已經很好了,好嗎?」
「可是我喜歡這節課!」他戳了戳懷中抱著的書,又一閃身不見了。
不遠處始終陪伴在帕克夫妻身邊以防萬一的X教授自然聽到了他學生們的小小抱怨,臉上笑意不減。
在這對夫妻焦急地等待著消息,就差報警的時候,他們終於接到了女孩兒的電話。
梅·帕克在電話這頭捂著嘴,差一點就要哭出來。
他們原本就不那麼放心,在失去艾爾莎的聯繫之後更是提心弔膽。
夫妻倆不是第一次照顧孩子,可養育小小的彼得·帕克和監護已經快要成年的艾爾莎·薩倫,完全不一樣啊!
他們是善良的人,對艾爾莎充滿了長輩對小輩的慈愛。可他們害怕這個經歷過很多事情的女孩兒不自在,也總是考量很多。
梅都狠狠自責過,說如果再有這樣的事情,她想都不要想,肯定會跟在孩子身後,管她會不會不開心,安全才重要。
還好,艾爾莎的電話打來了。
夫妻倆還沒想好怎麼去哥譚,X教授就對他們發出了邀請:「這件事,說實話,我們也有責任。如果當初的審核和防盜措施更加嚴格一點的話,艾爾莎小姐就不會這麼容易出事了。我也應該去看看,一起去哥譚怎麼樣?」
本和梅互相看了一眼,對艾爾莎的擔心占上上風。
於是本自告奮勇開車,一車四個人安全地抵達了哥譚。
下車的時候本還鬆了一口氣——哥譚的大名很多人都聽過,還好這次運氣不錯,沒有半路遇上什麼倒霉事情。
在問過護士之後,本和梅走在前面,亞歷克斯推著X教授的輪椅跟在他們身後。
X教授的表情有些嚴肅了,亞歷克斯見狀不由得小聲問他:「教授,有什麼問題嗎?」
查爾斯皺了下眉:「那個孩子傷得很重。」
「很重?」
「……就算沒有傷到根本,也需要休養很長時間了。」X教授有些擔心地說,「而且,可能不單單是身體的問題……亞歷克斯,我們到了。」
梅先敲了門。
屋裡沒有回應。
她有些著急,最後決定自己先進去,當然,這些男士們就先留在外面比較合適。
她進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安靜躺在床上的灰發姑娘。
想到現在的時間,梅以為她睡著了,還放輕了腳步,卻在走近的時候,看到了床上睜著一雙眼,視線毫無落點的艾爾莎。
「……艾爾莎?」她小聲地喚了一句女孩兒的名字。
這句話彷彿打破了那寂靜的氛圍。
艾爾莎啊了一聲,僵硬地轉頭看向站在病床邊的梅,扯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
「艾爾莎……你這是怎麼了?」梅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她拉過一旁的凳子坐下,看著床上凄慘可憐的女孩兒,一時之間除了心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艾爾莎看到梅這樣,心裡有些難受。她其實很抱歉,她也想露出一個笑容來讓她放心。
可她實在是笑不出來。
如果是十年前……哪怕是一年前!那時候她失去了這種薩莎嘴中「魔鬼的詛咒」一樣的變種能力,她真的會鬆一口氣。在那之前,她從未覺得自己的這個能力到底有什麼用處。
最開始,她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正常人生,而不是在森林裡沉寂下去;再後來,她習慣了森林的生活,無所謂那個沒什麼存在感的能力,要的是陪伴;而現在,她需要自己的能力,因為巴基也需要。
她唯一有的就是她的能力。
艾爾莎不能失去她的變種能力。
如果連這都失去了,她還能有什麼?她的能力很重要,對她是,對巴基也是。如果沒有了它,他們當初甚至都不會見面。
女孩兒焦急得差點從床上爬起來,可過於虛弱的身體讓她的焦急最終平靜下來。她睜著眼發獃,腦子中掠過一段又一段可怕的幻想,無神的目光沒有定點。這個狀態一來就是幾個小時,直到梅的到來喚回了她的思緒。
「艾爾莎?」
「梅姨……」她顫抖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了另一個人的體溫。
艾爾莎把那隻手貼近了自己的臉頰,用氣音說出了「對不起」。
梅心疼極了,她輕輕地環抱病床上的灰發姑娘,用溫柔的聲音安撫她:「沒事兒了孩子,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乖。」
艾爾莎沒有哭。
她在梅小心翼翼的幫助下換上了病號服,等她開門,讓門外等候了一段時間的幾個男人進來。
說起來,灰發姑娘現在什麼都不在身邊,身上的東西可以說是少得可憐,還都是為了深入敵營準備的道具,裝在一個超人提供的袋子里放在床下。而她自己的護照銀行·卡什麼的都在包里,可那個黑色的背包被丟在斯維爾那片寂靜的森林。
本看到艾爾莎的慘樣也嚇了一跳。
善良的中年男人在她床前來回踱步,一副「怎麼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的困擾模樣。他關心的話說完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張張嘴,又問不出到底發生什麼事的問題,生怕女孩兒被拖回痛苦的回憶中。
但艾爾莎現在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坐在輪椅的男人身上。
首先原因就是——他是個光頭。
對於艾爾莎來說,這一點才是最引起她注意的。
查爾斯·曾經無比愛護自己頭髮·卻還是失去了它們·澤維爾不介意那個灰發小姑娘的好奇目光。他對只能靠著搖起病床才能勉力坐著的女孩兒笑笑,笑容中是他獨有的聖光四射的味道:「你再看,它也長不出頭髮了。」
坐在輪椅上,看起來還很年輕的教授聳了聳肩。
艾爾莎有些不好意思,失血過多而極其蒼白的臉染不上薄紅,只是舔了舔嘴唇:「抱歉。」
「沒什麼好說抱歉的,又不是你的問題,」X教授溫柔地看著艾爾莎,「我對你遭遇的這一切才應該感到抱歉。很抱歉你遇上了這樣的事情。我聽說……你遇到搶劫了是么?」
灰發女孩兒沉默了一會兒。她的目光從周圍幾個人的臉上掃過,最後垂下了目光:「也不是……說起來很複雜。」
梅一直握著女孩兒的手,看到她這個模樣,心疼地輕輕碰碰艾爾莎已經蓬亂的頭髮:「沒事了,都過去了。你什麼時候想說再說,不要逼自己回憶,會好的。」
艾爾莎對她笑笑,心中的沉重感終於消散了一些。
X教授也笑了笑,他看向本和梅夫妻兩人,笑容中帶著些無法拒絕的味道:「抱歉,能讓我和……艾爾莎單獨聊一下嗎?」
他俏皮地眨了眨自己蔚藍色的眼睛:「作為一個教授,我在心理學上有些研究,或許能讓這位小姐開心一點。」
夫妻倆有些擔心地來回看看,不過教授給人的感覺實在太好,他們根本無法拒絕這位教授,糾結地和亞歷克斯一起離開了病房,體貼地關上了門。
艾爾莎就那麼看著,什麼都沒有說,直到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她也不想說話。
和這位變種人中的大哥大,艾爾莎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尤其是在……她已經不是變種人的這一刻。
「不,你還是個很強大的變種人,」一道聲音在她腦中響起,「艾爾莎……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灰發姑娘猛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向那雙大海般的蔚藍眼眸,控制不住地又咬了咬下唇。
「我不會傷害你的,孩子,」X教授對她笑了笑,「不要想太多。你是變種人,我想你早就知道了。」
「可、可是,我的能力……」艾爾莎有些焦急地開口,她再次向頭頂的燈伸手,幾次攥拳,燈泡那明亮的光芒沒有任何變化。
「艾爾莎,你給自己下了一道枷鎖,」X教授轉動輪椅,更加貼近艾爾莎的病床邊,笑容依舊溫柔,嘴巴沒有動,通過變種能力在和艾爾莎交流,「不要太擔心。會好的,只要你願意把心中困擾你的事情放下。」
艾爾莎有些茫然,腦子裡閃過無數關於巴基的畫面,最終凝滯在他困惑的眼上。她用力咬了咬唇,原來凝固的血口又一次崩開:「……我做不到。」
X教授看著這個被自己困住的孩子,聲音又響在她的腦海:「那你要不要來X學院學習呢?」
下一秒,他張開了嘴巴:「這個地方很適合你,我想你知道的。那封郵件很不錯。」
一瞬間回想起自己做了什麼,艾爾莎有點心虛。
之前的沉重在此刻又有一絲減輕,她看向那位鼎鼎大名的澤維爾教授:「……那裡,都是我們這樣的人?」
他點頭。
「……你能幫我,恢復能力嗎?」艾爾莎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的表情,「我不能失去它。」
X教授笑笑:「它一直跟隨著你,而且我們學院就是讓你們能更好地掌握自己的能力。」
艾爾莎看著他好看的笑容,下一句話不知怎麼就突然從嘴裡鑽了出來。
「……不過我不穿黃色緊身衣的。」
查爾斯·再一次被懷疑品位·澤維爾教授臉上的笑容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