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瘋魔（二更）
壽陽長公主在接到章平帝的召見時，還真是有些好奇，要知道章平帝很少正式召見她。好奇下，壽陽長公主就問來傳口諭的小太監，章平帝為何召見她。
原因也不是不能說，於是來傳話的小太監將章平帝的意思說了。壽陽長公主挑眉，她是真的不知道喬伊涵居然生了一個六指孩子。不過想到表兄妹，表姐弟成親后很有可能會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壽陽長公主也就釋然了。不過壽陽長公主有些奇怪，要知道數據還沒統計完呢，祁雲怎麼就急吼吼地將事情稟報給章平帝呢？
轉念一想，壽陽長公主就想明白了，的確是要告訴章平帝，否則這盆髒水很容易潑在喬伊靈的身上。
「臭小子，真是夠寵婆娘的。」壽陽長公主說了一句鄉下俚語。
章平帝召見，壽陽長公主也不想耽誤時間，連衣服都沒換，直接就跟著傳話的小太監去見章平帝。
壽陽長公主仍然是一襲大紅綉金錦裙，精細描繪的眉毛高高向上揚起，好一派肆意風流，張狂不羈。
壽陽長公主見到章平帝后，連禮都沒行，便大大咧咧直接開口說，「雲兒跟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之前是覺得這事有意思，要知道古往今來，表兄妹，表姐弟成親，那是多不勝數，他們生出來的孩子就真的會有問題？所以我就跟著雲兒一起摻和了一腳。這過去差不多有一年了，我是真的信了雲兒的話，根據調查的結果，不說那些人生下的孩子完全有問題吧，但是都有超過六成有問題，這個數目也夠觸目驚心的了。」
章平帝頓時沒話說了，壽陽長公主將他要問的事情全都說了，那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壽陽長公主見章平帝沉默，於是說道，「皇兄，你記得威遠伯嗎？」
章平帝聞言點頭，「威遠伯就在京城，他還每天上朝，朕怎麼會不記得他。」
「皇兄，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想說的不是威遠伯，而是威遠伯夫人。威遠伯夫人是威遠伯嫡親的表妹。威遠伯和威遠伯夫人兩個就是親上加親，他們兩個是嫡親的表兄妹，兩人的感情很好，婚後他們夫妻恩愛，生了很多孩子。可是威遠伯夫人生了那麼多孩子，到最後居然只有一個小兒子站住了，其他的孩子全死了。
威遠伯夫人當時見自己生了一個又一個孩子，但是那些孩子一個又一個死在她面前，她幾乎要發瘋。威遠伯夫人認定了是威遠伯的小妾害了她的孩子。威遠伯為了給威遠伯夫人一個交代，於是就開始調查。
威遠伯夫人死了那麼多孩子，但是只有一個是被小妾害死的，其他的孩子，全都是因為體弱而亡，跟后宅女人沒有關係。威遠伯將調查的結果交給威遠伯夫人，可是威遠伯夫人不相信。威遠伯夫人認定了是威遠伯偏袒小妾，故意隱瞞她害死死亡的真相。威遠伯又覺得威遠伯夫人無理取鬧。
一次兩次的，威遠伯能念在威遠伯夫人的喪子之痛，不跟威遠伯夫人計較，甚至還心疼憐憫威遠伯夫人。可是次數多了，威遠伯就受不住了。威遠伯和威遠伯夫人這一對恩愛夫妻，也漸行漸遠，如今他們的關係可以說是非常差。」
章平帝聞言沉默，淡淡看了眼壽陽長公主，「這事情你怎麼知道的？朕怎麼不記得你喜歡探聽各家的八卦。」
「我是不喜歡探聽各家的八卦，不過我不是聽雲兒說起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親生下來的孩子會不健康嗎？我心裡好奇，底下的人也是機靈的，就將威遠伯府的事情告訴我。皇兄，你也聽到我說的了，您認為威遠伯夫人生了那麼多孩子，為什麼大多都死了，除去一個被小妾下手害死的，就只有一個小兒子立住了。
對了，威遠伯夫人那個被小妾害死的兒子，據說他的身體也是非常弱，就算那小妾不出手，那孩子怕是也活不長。」
壽陽長公主說著也忍不住唏噓了，她曾經也失去過腹中的孩子，她知道那種痛。她的孩子尚且是在腹中失去，而威遠伯夫人的孩子是生了下來，但是威遠伯夫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孩子一個又一個在她的面前死亡。那該是何等的痛苦，那種痛苦幾乎能叫人生不如死了。
「你是想說威遠伯夫人的孩子都是因為，她和威遠伯是表兄妹，所以他們的孩子才特別容易夭折？」
壽陽長公主重重點頭，「除了這個原因，我想不到其他的。這樣的例子不少，不止是威遠伯夫人。我底下的人在調查統計各地的數據時，也遇到過這樣的例子。也是表兄妹成親，生了五個孩子，生下的孩子大多體弱，好不容易養到五六歲還是沒了。
不止是體弱，甚至還有很多身體殘缺，有些智力有問題。皇兄，這事情應該引起重視才是。勛貴人家最喜歡的就是親上加親，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親那不要太普遍了。更別提普通百姓人家，如果生下的孩子健康正常也就算了。可他們這些人生出的孩子大多都有問題。
遠的不說，就說最近的，喬伊涵嫁給付明浩，他們兩個就是嫡親的表兄妹，結果這兩人生出來的孩子居然是個六指。在他們那樣的人家，六指孩子代表什麼，皇兄你肯定很清楚吧。這不就是在作孽嗎？不對，他們也沒想作孽，他們壓根兒是不知道這事。可就是因為他們的不知道，到最後苦的卻是孩子。」
壽陽長公主說著唏噓不已，心裡很不是滋味兒，「皇兄，現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地區沒有調查統計了，您要是懷疑我和雲兒，大可以自己派人調查統計。不過要我說，您還是得先做點措施才行。何必眼睜睜看著那些表兄妹，表姐弟成親，讓他們生下不健康有問題的孩子，這對一個家庭來說是莫大的打擊。」
「朕信你和雲兒。不過你讓朕怎麼做？總不能讓朕下一道聖旨說，以後不許表兄妹，表姐弟成親，違令者處死吧！」
壽陽長公主一噎，哪怕她一向狂妄，做事放蕩不羈，她也不好意思讓章平帝真的下這樣的旨意，那成什麼了。
「那也不能一直那麼下去吧，眼睜睜瞧著那些表兄妹，表姐弟成婚，然後生下不正常的孩子？皇兄應該慶幸，咱們的祖宗裡面雖然也有娶了表妹表姐的，不過他們都沒孩子。否則真要是有了孩子，也不知道上天會不會眷顧，讓那些孩子是正常的。」
章平帝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往上數幾代帝王的後宮，真的如壽陽長公主說的一樣，雖然也有帝王納了表姐或者是表妹，但是都沒有子嗣，這可真是一件令人值得高興的事，要不然真的生下不正常的孩子，那可就——
想到那可能，章平帝渾身一哆嗦。章平帝更慶幸他沒納過什麼表姐表妹的，要不然該輪到他頭痛了。
「行了，你說的事情朕知道了，叫朕再好好想想。」
「皇兄宜早不宜遲啊！就算事情先不處理，但是先把表兄妹，或者表姐弟成婚的壞處宣揚一下吧。咱們說了，聽不聽就是那些人的事情。指不定告示發出去，真的會有不少人聽進去呢？」
「你說的是有禮的，但是——」章平帝不否認的是，他心動了，但是做這事情的顧慮太多了，他一時下不了決心。
壽陽長公主最看不上的就是章平帝這想太多的性子，小心是好事，但是一直小心那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皇兄，男子漢大丈夫，做事幹嘛磨磨唧唧的！皇兄你是一國之君，這麼點小事那還不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能做出決定了。皇兄，你又不是下旨直接禁止表兄妹，表姐弟成婚，只是先將事情告訴大家，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章平帝瞪了一眼壽陽長公主，「也就你敢那麼對朕說話了，膽子可真不是一點點的大。行了，你要說的，朕都知道了。朕這兒不需要你了。你也許久沒進宮了，去陪陪太后吧。」
壽陽長公主一努嘴，「人家都說卸磨殺驢，輪到皇兄你這兒，你卸磨殺驢的動作可真不慢。皇兄既然煩了我，那我就不在皇兄你的面前礙眼了。我先去母后那兒了。」
忠勇侯府
巧綉怕極了喬伊涵那生無可戀，萬念俱灰的樣，她又不知道該如何勸喬伊涵，於是偷偷去了喬府，將喬伊涵生下六指孩子的事情告訴馮氏。
馮氏聞言，整個人沒比喬伊蕙那好到哪裡去，整個人也像是完全傻了，嘴裡不停喃喃自語，「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巧綉還指望馮氏去勸一勸喬伊涵呢，可馮氏這樣子還怎麼去勸。
於是巧綉壯了壯膽子，「夫人，您得去勸勸小姐啊。奴婢出來的時候，小姐整個人就傻在那兒，除了眼珠子偶爾還會轉轉，其他地兒是動也不動。奴婢瞧著實在是害怕。您是小姐的親娘，您的話，小姐一定能聽得進去。」
馮氏回過神，隨手抹了把臉，喃喃道，「你說的對。我得先去見涵兒。她是孩子的親娘，她肯定比我更難受。我——我——我這就去。」
馮氏說著雙手撐著椅子把手要起來，身子直起到一半，忽然落下，嚇了巧綉一大跳，「夫人，您怎麼樣了？」
馮氏擺擺手，「沒事，我這就跟你去忠勇侯府。」
這一次，馮氏順順噹噹地起來了，但是巧繡的心還是提在那兒，一刻都沒落下。
馮氏來到喬伊涵的房間，她發現喬伊涵遠遠比巧綉說的還要嚴重。只見喬伊涵完全是傻乎乎地坐在床上，雙目無神，因為剛生產，臉色蒼白的可怕。
如果不是確定喬伊涵還是個活人，馮氏簡直當喬伊涵已經死了。
馮氏眼睛一酸，眼眶一紅，差點沒有哭出來。
馮氏死命將眼底的淚水逼回去，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到喬伊涵的床邊，「涵兒，你才生產完，怎麼不知道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喬伊涵可能是發現馮氏了，僵硬地轉頭看向馮氏，好像是在辨認眼前的馮氏，好一會兒會才回過神，「娘，我現在保重身子又有什麼用？完了，一切完了。」
馮氏急了，「你渾說什麼！什麼完了不完了。你才多大，人的一輩子有多長，你現在完什麼完。娘知道你心裡難受，但你也不能這樣自暴自棄。涵兒你聽娘說，您必須得振作起來。你和明浩都年輕，等你調養好身子，你再給明浩生一個健康的孩子。」
「健康的孩子？我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嗎？」喬伊涵像是在問馮氏，又像是在問自己。
馮氏忙說，「會的！一定會的！這一次只是意外。」
喬伊涵獃滯的雙眼裡迅速溢滿淚水，嘴唇顫顫嚅動，似乎是在壓抑著痛苦，好一會兒她才崩潰痛哭，「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沒有以後了，沒有以後了！這一次也不是例外！娘，您還記得伊靈說的嗎，表兄妹，表姐弟成婚所生下的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性會不健康。當時我沒信伊靈的話，娘您也不信。可是現在輪不到我不信了！我生下了一個六指孩子啊！伊靈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要說喬伊涵時不時會因為喬伊靈的話而感到難受憋悶，那麼馮氏是完全沒記住過喬伊靈的話。在馮氏看來，喬伊靈說的都是無稽之談，這怎麼可能是真的！有多少表兄妹，表姐弟成婚，他們生下的孩子也沒見——
等等，馮氏忽然意識到，她好像真的不知道有多少表兄妹，表姐弟成婚的例子，至於他們成婚後生下的是不是正常健康的孩子，這點她也不知道。
馮氏的心忽然也亂了，但是這會兒她不能亂，喬伊涵已經夠崩潰了，她要是再亂了，喬伊涵就徹底完了。
馮氏逼迫自己鎮定下來，「涵兒，太孫妃說的話是沒依據的，你別被那些話給糊弄嚇住了。你先養好身子。那孩子除了多出一根手指，太醫也沒檢查出其他問題不是。你——」
「還要什麼其他問題！娘，我心疼啊！我心疼那那孩子啊！你知道嗎，我現在完全不敢去看那孩子。我的孩子以後該怎麼辦榮，他生有六指，在別人眼裡註定是個怪物！他以後不要讀書，不用出去交際會友嗎？但他是個六指，別人看他的眼神肯定充滿了怪異鄙夷，那些眼神，連個大人都受不住，更別提一個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我辛辛苦苦生下的與我血脈相連的孩子啊！娘，您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嘛！
娘，您還勸我再跟表哥生孩子，你讓我怎麼生啊！娘，您還要繼續自欺欺人嗎？伊靈說的是真的，表兄妹，表姐弟成婚生下來的孩子就是有很大可能會不正常！落到我身上成真了！難道我還要繼續生不正常的孩子嗎？我這個當娘的怎麼能如此自私！」
「誰說表兄妹，表姐弟成婚生下的孩子會不健康。你別忘了，忠勇侯府的二夫人她不正是忠勇侯府二老爺的表妹，她生下的兒子不就是正常的！難道你還比不過她了！」慌亂間，馮氏總算是想起了一個最有代表的例子，凌氏！
喬伊涵苦笑，「伊靈當初說的是很有可能，並不是說一定。二嬸的運氣好，我比不上她。」
「憑什麼凌氏比你的運氣好！涵兒你是受刺激過度，所以才胡言亂語！別再想這些無稽之談了，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