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召見 明了(二更)
祁雲很快就給了唐家準確消息,三日後,在東宮召見唐志遠。
得到消息后,唐志遠興奮極了。唐母大喊著要給唐志遠做一身好衣裳,身上也得添幾個好物件兒,像是名家製作的紙扇,還有腰間佩戴的玉佩,頭上還得弄個什麼冠兒帶帶,取個好意頭。衣裳也得買件好的,不都說富貴人家喜歡穿什麼雲錦,老二穿靛青色的雲錦衣裳那最好。
唐志遠對唐母的話很滿意,一旁聽著但笑不語。唐家人都沒錢,就算把唐家所有的身家都拿出來也置辦不出唐母說的東西。能拿出這些錢的只有喬伊妍了。
喬伊妍想說,天這麼冷,誰還附庸風雅地手裡拿個扇子。還有喬伊妍早給唐志遠準備了新衣裳,新玉佩,就是頭上的發冠也是用上好的白玉製成的。準備這些東西,喬伊妍可是耗了大錢。那些東西才準備沒多久,怎麼好好的又要準備新的了。
喬伊妍以前是沒那麼在意金錢的,可自從唐家人到來,喬伊妍的錢是流水似的往外流。唐母最愛講究排場,她每日都要吃燕窩鮑魚,動輒就要她出錢置辦新衣裳首飾。還有陳氏總是借著八歲大的唐大寶要東西,唐母是個寵孫子的,陳氏凡是以唐大寶的名義要東西就沒有失敗過。
錢哪裡經得住那麼花,於是喬伊妍的嫁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大幅度縮水。
話在嘴邊繞了一圈,喬伊妍見唐志遠臉上滿是笑容,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只能悶悶低著頭。
三日後,唐母說的一切物件都在唐志遠的身上出現了。
東宮,祁雲的書房裡。
祁雲的想法難得和喬伊妍重合。只見眼前的唐志遠穿著靛青色的雲錦直綴,頭頂白玉發冠,腰間有一成色極好的環形翡翠玉佩,就是腳上的靴子也鑲嵌著青色寶石。再看唐志遠手裡還拿著一把扇子。雖然看不到扇子的畫面,但是光看那扇柄,祁雲敢斷定那扇子是有一定年份的,而且絕對是價值不菲的。
京城的天比其他地方要冷,現在快到十一月份了,這天更是冷得很。唐志遠腦子有病吧,這麼大冷的天還拿把扇子在手上。
祁雲對唐志遠的感官更不好了,但嘴角卻噙著和煦的笑容,好像對眼前的唐志遠非常滿意。
唐志遠見狀,心裡得意非凡。他的想法果然沒錯啊!正所謂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他這麼一打扮跟那些貴族公子有什麼區別,皇太孫想來是對他非常滿意。這麼一想,唐志遠又挺了挺胸,顯得信心十足。
看著這樣的唐志遠,祁雲愈發無語。
「坐吧。說來本殿和你也是連襟。你在本殿面前無需如此拘束。」祁雲半點架子都無,顯得非常平易近人。
這讓唐志遠心裡更加火熱了,嘴上卻忙道,「不敢。」
唐志遠愛站著,那就站著吧。
「不過本殿這人欣賞的是有才華的人。你既然想讓本殿用你,那你跟本殿說說你有什麼值得本殿看重的。」
唐志遠四下看了看,似乎心有猶豫。
「有什麼話就說。這裡就只有本殿和你,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聽到你我的話。」
唐志遠這才放心了,臉上又帶上了自信的笑容,「在下接下來的話會有點激進,怕是太孫殿下會有所不喜啊!」
話是這般說,但是唐志遠滿臉都是「我接下來的話定然會讓太孫殿下十分滿意。」
祁雲斜飛入鬢的眉微微一抽,真不懂唐志遠是哪兒來的自信。
「但說無妨。本殿就欣賞有能力,有本事的人才。尤其當那人才是自己人時。」
唐志遠聽得心裡一片火熱,他不就是這樣的人嘛!
「依在下看來,現在擋在皇太孫面前的有三人。一是安王,二是趙王,三是燕王。先說趙王。趙王本人沒什麼出奇的,她的生母雖是麗妃,但是出身不高。但是趙王現在卻有了孫子,他的孫子也是當今皇上的第一個曾孫,目前也是唯一一個曾孫。在下說句不敬的話,皇上年紀大了,這人老了,就會特別喜歡小輩。趙王靠著他那孫子可是得了皇上不少的疼惜。
依在下看,無毒不丈夫。要成就大事,那必須得心狠手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趙王那孫子直接給——」唐志遠說著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意思是不言而喻了,就是直接弄死趙王的孫子。
「繼續。」
唐志遠在說時一直暗暗觀察祁雲的表情,要是祁雲有一點動怒不悅,他就會停止自己的話。可是祁雲一直都很平靜。這對唐志遠來說就是最大的鼓勵。
「再說燕王。其實依在下看來燕王是沒什麼需要顧及的。燕王本身的才幹不足,為人也老實本分。在下之所以將燕王也列為擋在皇太孫面前的人,只是因為燕王是皇太孫的皇叔,而且是太子之後年紀最大的王爺。這向來都是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只要太子無事,燕王就不算什麼。所以依在下看來,太孫殿下也不必太顧慮燕王。」
唐志遠越說越神采飛揚,臉上煥發著奇異自信的光芒,這樣志得意滿的唐志遠也就沒看到祁雲眼底的無盡冷意。
「再說最後一個安王。安王可說是皇太孫的心腹大患!安王是皇上最為寵愛的曹貴妃所出,安王的母家是錦鄉伯,這些年錦鄉伯仗著曹貴妃和安王可是扶植了不少勢力。安王妃也是馬閣老的孫女。這樣使得安王的勢力愈發膨脹。」
「那依你看來,本殿該如何對付安王呢?」
「安王雖然有眾多優勢。但是安王有一致命的缺陷!沒幾年,安王就要到而立之年,可安王膝下只有一個女兒,至今都無兒子!一個沒有兒子的人,他能當皇帝嗎?」
祁雲笑了,「安王正值壯年。安王現在無子,但是不代表安王以後也無子。」
「那就徹底絕了安王有子的可能。太孫殿下天縱英才,這麼點小事肯定是難不住太孫殿下的。」
「本殿看你年紀不大,你能有如此見識,真真是難得了。本殿想看看你的文采,禁於未發謂之預,當其可之謂時。這是一道普通的四書義題。你寫篇文章來看看。筆墨紙硯替你準備好了,你直接動手寫就成。」祁雲伸手一指一旁的桌椅,上面果然整整齊齊擺放著筆墨紙硯。
唐志遠愣愣看著桌椅,一時間似乎不知該如何動作。
祁雲皺眉,「難道是有什麼問題?怎麼不動呢?或者是本殿在這裡,你緊張,所以作不好?那這樣好了,本殿就先離開片刻,你自己好好在這裡寫。給你一個時辰,這應該不難。你寫完直接放在桌上即可。到時會有人領你離開東宮。」
祁雲去了自己的卧室,一個時辰后,東風取了一捋的紙張過來,無一例外的是那些紙張上全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殿下,這一份是唐志遠寫的。這些是奴才按照您的吩咐讓人接近是河南籍貫的舉人,誘哄他們寫下的文章詩詞。」
祁雲先抽了唐志遠寫的,只第一眼,祁雲眼底便滿是怒火,顯然是對這紙張上寫的東西十分不滿。不到片刻,祁雲就將唐志遠寫的文章扔到一旁。轉而要看其他人的。
「殿下,這些東西您還是不看為好。奴才事先看過了,寫得根本沒法看。」東風苦著一張臉道,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那唐志遠寫得居然還是這些人里寫得最好的一個。」
祁雲聞言,頓時消了繼續看的想法。只是隨意翻看了一下,那眉毛皺得比剛才看唐志遠寫得東西還要難看。
「主子,韓少爺信里寫的事情九成是真的。河南之前發生水患,那些舉人可能是真的淹死了,或者是被河南的地方官員給弄死了,然後那些官員收了錢,讓出了錢的人家頂替那些舉人。這河南來的舉人,他們的水準都太低了。
奴才統計了一下,參加會試的河南籍貫舉人總共有三十二人。其中只有五人是有真才實學,其他的根本沒有舉人的水平。」東風說得小心翼翼,他也真的是佩服死河南的那些官員了。真當山高皇帝遠,河南那兒怎麼樣,沒人會管不成?
祁雲琥珀色的眼底風起雲湧,暗雲滾滾,顯得十分不平靜。
這一日,祁雲帶喬伊靈爬山。喬伊靈很久沒經歷過這樣劇烈的運動,爬到山頂后,她很沒形象地一屁股坐下。
「靈兒,你說從山頂望山下的風景,是不是能看得很遠。」祁雲沒有陪著喬伊靈坐下,而是負手望著眺望遠方。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登高望遠,站在山頂,自然能看到遠處的風景了。」喬伊靈回答。
「對。站在山頂的確是能看到遠處的風景,但是也只能看到那麼遠那麼多,再遠再多的風景就別想了。你說當皇帝是不是也是這樣子。你能看到的就只有那麼一點點的地,離你遠了,你就看不到了。」
喬伊靈敏銳發現祁雲是話中有話啊,「出什麼事了,讓你發出這樣的感慨。」
祁雲從寬大的袖子中掏出一卷著的試卷,「看看這個。」
喬伊靈伸手接過,然後展開。
入目的那傻大黑粗,堪稱幼稚的字體,令喬伊靈情不自禁地皺起眉頭。
「這誰寫的啊。」這字也太難看了!
祁雲不答反問,「你說呢?」
喬伊靈眉頭一挑,心裡頓時有了一個猜測,「是唐志遠?」
「對。這份試卷就是唐志遠寫得。」
祁雲說著坐到了喬伊靈身邊。
「唐志遠不是舉人嗎?他這樣的字還能考中舉人?」喬伊靈很驚訝。當然,考舉人不是說你字寫得好就能考中,但是反過來,你字寫得不好,你就很有幾率考不中。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考試,給考官的第一印象不就是你的字。古代的對字的重視還要更高一點。有些考官幾乎一看到字體不端正不入眼,就會把你的試卷扔到一旁。
唐志遠這字,喬伊靈真是沒眼看。目前,喬家字寫得最不好的就是喬躍和喬傑了。但就是喬躍和喬傑的字也是端正入目的。這唐志遠的字水平真是太低了。喬伊靈真真是沒眼看。喬伊靈現在很懷疑,唐志遠這種字是怎麼考中舉人的。
難道唐志遠的文筆極好,寫得太出色了,能讓考官只注意到他的文章,而直接忽略他的字?一時間,喬伊靈想了一堆有的沒有的。
「別光看字啊。看看內容。」
喬伊靈收起心裡雜七雜八的想法,定睛去看試卷的內容。
這一看,喬伊靈更無語了。這寫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別當了喬伊靈不會看古代的文章,這是不可能的。喬老太爺是當世大儒,他對子孫的教育十分嚴格。這嚴格體現在寫字還有文章上。喬家所有人一手好字就是這麼來的。至於文章,喬老太爺對女孩兒的要求比較低,不要求會寫,但是一定得會欣賞。喬伊靈秉持著多學一本技藝的份兒上,所以還是很認真地學習了。
當然,喬伊靈也沒勉強自己去寫什麼文章。但是喬伊靈絕對是會欣賞評價的。唐志遠這文章寫得真是很渣。這題目也不難,只是四書經義題。這麼普通的題目,唐志遠回答的簡直能用幼稚可笑來形容,前言不搭后語,說句粗俗點的話,那就是狗屁不通!
喬伊靈真是不想再多看一眼了,直接將試卷扔回給祁雲,「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唐志遠這種水平能考中舉人?我看就算是主考官瞎了,唐志遠也考不中吧。」
祁雲眼底的神色愈發的幽暗晦澀,上揚的嘴角漸漸趨於平緩,「說的很對。這種水平,怎麼可能是舉人?可唐志遠偏偏是了。」
「難道是鄉試舞弊?要不然唐志遠這樣的人怎麼能考中舉人?」這是喬伊靈想到的最靠譜的猜測了。
祁雲搖頭,「不是舞弊。我讓表哥去河南做些事。可表哥人還沒到河南,倒是給我來了一封信,河南多處發生水患后,說是河南的官員收了大量錢財,讓一些人頂替了原來的舉人和秀才。」
「那被頂替的舉人和秀才呢?」喬伊靈問道。
「可能是在水災中被淹死,也有可能是被殺了。」祁雲的聲音愈發冷淡。
「這河南的官員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他們難道真當山高皇帝遠,他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喬伊靈對河南那些官員的所作所為也感到震驚。你收銀子,借著水災,讓人頂替舉人和秀才名額,你居然還有膽子讓那些頂替的人上京城參加會試,真當皇帝是眼瞎的?還是當所有人是眼瞎的。
「就一個唐志遠,這說明不了問題吧。」
話一出口,喬伊靈就知道自己傻了,祁雲肯定是查了很多人,唐志遠只是其中一個送上門的。
「靈兒你說地方上的官員一個個都在做什麼呢?他們的膽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大。地方的鎮守太監在做什麼?朝廷有時也會派欽差巡視地方。那些欽差都是怎麼巡視的?巡視出這種結果?」祁雲終於在喬伊靈的面前表現出他的憤怒,眉梢眼角都籠罩著濃濃的陰影,看著猙獰至極。
「河南才發生水患不久。正所謂天災過後必有人禍。這次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祁雲,正如你剛才說的,一個人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到底有限,你也不必這麼介懷。你該高興才是啊,因為你知道了這件事,最起碼能還那些被害的人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