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蕭逸宸信中二三四的意思
「小姐?」秋華揉了揉發暈的頭,緊接著面色大變,「奴婢和秋霜陪著小姐,從皇後娘娘那裡出來沒多久,突然後頸一痛,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左右望望,見到荒涼一片的森林,倒抽口氣,「這是哪裡?小姐和秋霜呢?奴婢怎麼會在這裡?」
陸心顏道:「秋華,皇後娘娘找四姑什麼事?」
秋華道:「奴婢不是十分清楚,好像是皇後娘娘看上了小姐頭上的釵,問小姐可否借出來,她讓內務府照著制一支,說是要送給長平公主!至於還有沒有別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皇后與宮錦說話的時候,秋華和秋霜都是在外面候著,只隱隱約約聽到了這些,不過按待的時間來算,秋華覺得大概也就是這些了。
陸心顏道:「秋華,現在四姑和秋霜不知去哪了,我懷疑和皇後娘娘有關,但這事不能驚動任何人,你是和我們一起去找四姑,還是先回去休息?」
秋華再次抽口氣,然後立馬答道:「奴婢和珠珠小姐一起,去找小姐和秋霜!」
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僅管秋華同陸心顏一樣手無縛雞之力,但這個時候陸心顏已經想不上這麼多了。
四人每人分開約七八米左右的距離,仔細搜尋,並且每隔十息便出聲喊一下,確保所有人都安全無恙。
越往森林裡走,隱約傳來野獸的聲音,陸心顏擔心遇上被隆德帝等人追趕的野獸,獸性大發之下會傷了人,便將三人喚到一起,這樣一來,安全是有了,不過速度就更慢了些。
眼看太陽快到半空中,越往森林深處,野獸低沉的吼聲越來越清晰,可是到現在為止,仍然沒有一點線索,陸心顏心裡越發焦急起來。
四姑啊四姑,李鈺就要回來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事啊!她在心裡默默念道。
「小姐!我聞到血腥味!」青桐突然道,因為習武的關係,她的鼻子比常人靈敏些。
她這一說,白芷站定細細聞了聞,「小姐,我也聞到了。」
兩人手指同時指向同一方向,陸心顏心裡一緊,「快!快過去看看!」
幾人順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跑去,在一個山洞口,看見一抹雪青色的苗條身影。
四姑早上穿著什麼顏色的衣裳來的?陸心顏慌亂之中,腦子一片空白,竟然一時想不起來。
雪青色身影背對著陸心顏幾人,突然抬高右手,露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四姑,小心!」陸心顏下意識尖叫出聲。
宮錦不可能有匕首!那人一定不是宮錦!
她喊出聲的同時,青桐已縱身一躍至那人背後,一腳踢向那抹雪青色。
「哎喲!」那人猝不及防,痛呼出聲,隨即大罵:「哪個不長眼的敢踢本宮?活得不耐煩了?」
那聲音異常熟悉,待她轉過身,整張憤怒的臉露在眾人面前時,陸心顏一楞,赫然是武婉。
而在武婉前方,穿著丁香色衣裙的宮錦正倒在地上,衣衫凌亂、渾身是泥,面上全是鮮血,很明顯像從某高處摔下來,勾爛了衣裳,沾滿了泥土。
陸心顏心口一滯,整個人差點摔倒,秋華雙眼含淚,捂住嘴看著地上的宮錦,哽咽喊道:「小姐?」
武婉見是陸心顏,恨恨看了她一眼,下巴一揚,「既然你們來了,宮錦交給你們了,本宮有事先走了。」
「傷了人就想走?沒那麼容易!」陸心顏凌厲的眼神掃過武婉,「青桐,抓住她!白芷,快替四姑看看!」
不等她吩咐,白芷已快步上前,仔細檢查宮錦的情況。
武婉尖叫出聲,「陸心顏,你敢!本宮要是少了一條汗毛,定會稟告父皇,讓他抄了你安康伯府全家!」
陸心顏冷冷道:「長平公主,我勸你識趣點,乖乖閉上嘴!這附近沒有人,沒人知道我們來過這裡,如果我現在將你殺人滅口就地掩埋,誰能奈我何?」
武婉面色一白,死死瞪著陸心顏,卻不敢再出聲,任由青桐反扣住她雙手在身後,心裡則想著,陸心顏,等離開這裡,本宮再同你算這筆帳!
白芷快速檢查一番后,道:「小姐,四姑娘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猜她可能是從某處摔下去,臉上被地上的利石劃到,至於身上有沒有傷,需要回去進一步檢查!」
武婉叫道:「宮錦的事跟本宮一點關係都沒有,本宮恰好經過此處而已!既然人沒死,快點放了本宮!」
「跟你有沒有關係,你說了不算!」陸心顏道:「青桐,點了她的穴,讓她呆在這裡,回去后確定四姑傷勢情況后再說!」
「喂!陸心顏!這事真的跟我沒關係!」武婉大叫道。
「沒關係?那你剛才舉著匕首幹什麼?」陸心顏指著地上,方才青桐踢開武婉時,武婉掉下的匕首。
「我…我經過這裡,聞到血腥味心裡害怕,拿出匕首來防身不行嗎?」武婉眼珠子轉動。
「堂堂天武最尊貴的長平公主,請問您為何會獨身一人,在這沒有人煙的森林裡晃蕩?」陸心顏諷刺道:「尋寶?還是會情人?」
諷刺的語氣激得武婉更怒,「本宮堂堂天武長平公主,需要向你解釋?」
「你可以不解釋,那我只好認定是你想殺害四姑,恰好被我發現阻止!」陸心顏冷聲道:「到時候四姑有任何不測,我都要你血債血償!」
「陸心顏!你敢!你…」武婉後面還想說什麼,卻沒能出聲,因為青桐已經在此時點了她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也說不了話。
陸心顏冷哼一聲,「白芷,在這附近灑點葯,以防野獸跑進來!」
「是,小姐。」
陸心顏又轉向武婉,眼裡是從未有過的狠厲,「長平公主,你最好祈禱四姑沒事,否則我會讓你成為這林中野獸的美味大餐!」
武婉有話說不出,只能狠狠瞪著她。
「青桐白芷秋華,我們走。」
「珠珠小姐,還有秋霜…」秋華欲言又止。
「對不起秋華,我必須先確定四姑安全無事後,才能再來找秋霜。」陸心顏不想捨棄任何一個人,但關鍵時刻,她必須做選擇的時候,她只能選擇宮錦為上。
「是奴婢讓您為難了。」秋華低下頭,她是奴婢,奴婢的命就是賤命,「快走吧,珠珠小姐,免得耽擱了小姐的傷勢。」
陸心顏深深看她一眼,「秋華,我向你保證,一定找到秋霜,如果她出了事,不管是誰傷害地她,我一定替她報仇!」
「謝謝你珠珠小姐!」秋華顫抖著嘴唇,作為一個奴婢,有這句話,夠了。
幾人避著人,瞞著封氏,悄悄回了小院。
青桐打來熱水,陸心顏脫掉宮錦的衣裳,拿起毛巾,仔細替她擦拭。
宮錦身上傷痕無數,顯然是從某高處滾下去的時候,被地上的尖石樹枝划傷的。
輕輕擦拭的時候,宮錦因為疼痛,昏迷中痛呼了好幾聲。
陸心顏聽得眼眶發酸。
白芷邊動手檢查宮錦四肢,看看是否有骨折之處,邊道:「小姐,你不必擔心,這些傷看著多,又嚇人,不算嚴重,休養幾天就好了。」
陸心顏這才定了些心神。
身上檢查完,白芷鬆口氣,「萬幸,沒有骨折,只是小擦傷。」
陸心顏卻沒法輕鬆,她看向宮錦的頭部,那裡,才是最嚇人的地方。
萬一撞到了腦子,或是戳到眼睛、耳朵…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亂想,拿著毛巾的手,卻顫抖個不停。
白芷見狀,從陸心顏手裡拿過毛巾,「小姐,我來吧。」
她是大夫,小時候學醫的時候,見過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病人。
陸心顏沒有堅持,她擔心自己控制不好力度,反而傷了宮錦。
宮錦面上不只有血跡血塊,也有很多污泥,白芷一直清洗了三盆水,才將宮錦面上洗乾淨。
這一洗乾淨露出真容后,陸心顏幾人狠狠倒吸口涼氣。
宮錦額頭、下巴、鼻子、左臉上都有小許擦傷,雙眼周圍有些小傷,不過看來眼睛無事。
讓幾人齊齊抽氣的,是宮錦的右臉上,一條手指長的傷痕,從顴骨處一直劃到嘴角邊,極深,深得連肉都翻了出來,即便好了,也會留下一條難看的疤痕。
「小姐!」秋華第一個受不住,捂著唇嗚嗚痛哭起來。
「不許哭!」陸心顏咬著唇,低聲吼道:「你想將祖母吵來嗎?」
雖然瞞不住,但瞞得了一時是一時,最起碼不能在她自己心神激蕩的時候,被封氏知道這件事!
還有是誰傷的宮錦,是皇后還是武婉,為什麼要傷?她要先查清楚!
秋華緊緊閉上嘴,將抽噎聲關在喉嚨里。
「秋華,你在這裡守著,如果祖母來了,你就說我和四姑出去散步了,無論如何不能讓她進來,知道嗎?」陸心顏叮囑道:「我去找武婉問個明白,順便將秋霜帶回來!在我沒回來之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進這間屋子,你能做到嗎?」
秋華含淚點點頭,「奴婢一定做到!」
幾人替宮錦上了葯后,留下秋華,悄悄離開了。
山洞裡,動彈不得的武婉,又氣又怕,野獸的嘶吼聲近在咫尺,把她全身汗毛都嚇得豎起來了。
陸心顏來到的時候,武婉差點感激涕零。
青桐解開了武婉的啞穴,讓她能自由說話,但身形依然無法移動,令武婉想瞪陸心顏又不敢。
陸心顏淡淡道:「長平公主,四姑出事了。」
武婉切了一聲,「她出事關本宮什麼事,又不是本宮害的她!」
「那是誰害的?」
武婉翻個白眼,「本宮怎麼會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只能當是你害的。」陸心顏冷冷道:「方才我說了,四姑若出了事,我要你血債血償!」
眼看著青桐眯著眼走近她,武婉急道:「陸心顏,你不能不講道理!本宮來此的時候,宮錦已經躺在那裡了!」
「不好意思,我沒看見!我只看見你拿著匕首要取四姑的性命!」陸心顏冷笑。
武婉辯解,「取宮錦的性命?你開什麼玩笑?本宮與她素無仇怨,取她的性命,對本宮有什麼好處?」
陸心顏道:「這得問公主你了,你對我一向有成見,之前在皇宮多次想害我,但次次害我不成反被禁足,你心中定會對我怨恨更深!但偏偏又奈我不何,所以將這股怨氣發泄到四姑身上!」
「本宮是討厭你,討厭得恨不得立刻殺了你!但皇祖母與宮老夫人交好,宮錦是宮老夫人唯一的女兒,若她出了事,被皇祖母知道,定不會輕饒本宮!上次本宮在宮中不管如何針對你,可曾算計過宮老夫人和宮錦半分?」
陸心顏一怔,想想武婉說的話,確實如此!武婉次次害她,出手便是殺招,但從未算計到封氏和宮錦頭上,「人心難測,上一次沒有,不代表你這一次沒有!或者你是想利用四姑誘我出來傷害我!」
武婉道:「那本宮更沒理由傷害宮錦了!本宮要是想利用她誘你出來,直接讓人抓住她,取她身上一物交給你,並威脅只許你一人親自過來,否則本宮便殺了宮錦,逼你不得不獨自前來!本宮討厭的人是你,不是宮錦,只要你來了,本宮便可肆無忌憚地對付你,何必親自來到這鬼地方,搞這麼多事情出來?」
陸心顏沉默了。
先前看到武婉拿著匕首對著宮錦,恰好宮錦又受傷,加上她對武婉印象極差,直接將此事與武婉掛上鉤,失去了應有的判斷,現在武婉這麼一說,陸心顏定下心來仔細一想,發現這中間確實疑點重重。
而最關鍵的一點,如同武婉所說,她與宮錦無仇無怨,無利益糾紛,沒有對付宮錦的理由…
等等,利益糾紛?
陸心顏腦子裡電火石花,先前一直沒解開的迷團,這一刻,突然有了清晰的答案。
她眼神銳利地看向武婉,「請問長平公主,為何會出現在這附近?」
武婉眸光一閃,「本宮已經說了,無意間經過此地。」
「無意間?一個人?」陸心顏輕輕揚眉,擺明不信。
武婉翻翻眼珠子,「一個人有什麼奇怪,本宮在宮裡被禁足了兩個月,天天被人看著,難得有機會自由自在,故意擺脫身邊人,一個人偷偷跑了出來不行嗎?」
「偷偷跑出來我信,但無意經過此地,我不信!」陸心顏緩緩道:「你是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特意趕來的吧?」
武婉面色變了變,極力維持鎮定,「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嗎?」陸心顏緩緩一笑,笑得武婉頭皮發麻,「是不是皇後娘娘跟你說過些什麼?」
武婉的呼吸在那刻瞬間急促起來,她拚命想掩飾自己的失態,奈何陸心顏問得太突然太直接,一語中的,根本讓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陸心顏勾唇笑了笑,「看來我猜對了。」她吩咐青桐,「青桐,放了她。」
「小姐!」就這麼輕易放了武婉?青桐有點不甘心。
「先去找秋霜!」陸心顏道。
武婉的眼裡,陰狠一閃而過。
陸心顏瞟了一眼武婉,似笑非笑地警告道:「相信以公主的聰明,這裡發生的事情,定不會往外說吧?畢竟說了也沒用,沒有證據,誰能相信我曾經威脅過你?當然,更重要的是,這件事為什麼會發生,又是怎樣發生,傳了出去,到底對誰有影響,我相信公主比我更明白這其中的輕重。」
武婉咬了咬唇,沒有說話,青桐不情願地解開她的穴道。
武婉走後,陸心顏三人在宮錦出事的附近找了大半個時辰,終於在快黃昏的時候,找到了同樣昏迷不醒的秋霜。
除了在冷風中昏迷的時間過長,身體被凍得有些僵外,其他一切都好。
宮錦秋華秋霜三人都沒事,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
封氏從睡夢中醒來,望望被晚霞染成銀紅的窗棱,提高音量喚了聲,「紅巾!」喊完后覺得嗓子乾乾的。
宮羽二十二要入二皇子府,雖然只是個貴妾,但畢竟入的是皇家的門,該準備的東西,還是得好好準備。
本來是由雲氏操勞的,雲氏有了身孕,封氏便讓孫嬤嬤和紅綃協助雲氏,這次來雲霄山莊,帶的是紅巾和香珠。
「老夫人,您醒了?」紅巾從外面走進來,帶著一陣冷風。
封氏不禁打了個寒顫,心口處更加悶得慌。
紅巾趕緊幫她披多件衣裳,「老夫人,奴婢給您倒杯水。」
「錦兒回來了嗎?」封氏攏緊衣裳問道。
「奴婢沒瞧見四姑娘,不過瞧見了四姑娘身邊的秋華姐姐,她說四姑娘被珠珠小姐拉去玩了。」紅巾端著熱茶走過來,「老夫人,有點燙,小心些喝。」
封氏接過茶盞,雙手捧住,掌心慢慢溫熱起來,她低頭飲了一小口,待嗓子滋潤后,望望窗外的天色,此時夕陽又沉了些,「都這個時辰了,你去瞧瞧,兩人回來了沒?」
「是,老夫人。」紅巾道:「奴婢先伺候您起來。」
封氏道:「不用了,你去看看錦兒和珠珠回來沒,讓香珠來。」
「是,老夫人。」
香珠伺候封氏穿戴好后,紅巾回來了,「老夫人,秋華姐姐說四姑娘和珠珠小姐還沒回來。」
封氏皺皺眉,「這個時候該去給太后請安了,兩個都不是不知清重的人,怎麼會還沒回來?」
她心裡不知為何產生的心慌,此時更加讓人煩躁,封氏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秋華此時正在陸心顏屋子前焦急地走來走去,屋子裡宮錦一直沒醒,她按照白芷臨走前的吩咐,隔兩刻鐘便探探宮錦的額頭,再喂點水。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半個時辰前,宮錦全身開始發燙,秋華用冷毛巾敷了又敷,溫度持續不下。
秋華不知如何是好,陸心顏幾人又遲遲不回,也不知有沒有發生意外,偏偏封氏那邊還派人來詢問陸心顏與宮錦的去處,方才紅巾來問,秋華勉強打起笑臉應付了過去,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
「秋華,你怎麼一人在這走來走去,發生了什麼事嗎?」封氏見到秋華這般模樣,心裡的疑惑和不安更加深了。
秋華渾身一僵,真是不想哪出來哪出!她趕緊上前行禮,「老夫人,這外面有些涼,奴婢走動走動是想暖和一下。」
這話聽著沒大錯,但封氏就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次出門總共就帶了兩人,錦兒為何只帶著秋霜,將你一人留下?」
封氏問完,才發覺哪裡不對勁了。
以往宮錦去哪裡,要帶都是帶秋華,這次卻無緣無故將秋華留下,帶著秋霜離開,分明是有事情!
「老夫人,小姐的心思,奴婢…」秋華正要解釋,封氏猛地提高音量,「秋華,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秋華一個激靈,楞了幾息,急忙道:「老夫人,沒事發生,真的沒事!」
越是否定越可疑,秋華故作無事的樣子騙得過年輕的紅巾,卻騙不過久經世故的封氏。
封氏不再說話,直接往陸心顏房裡走去,秋華飛快衝到門口,伸開雙臂擋著,情急之下實在找不到理由,「老夫人!您…您不能進去!」
「大膽!」封氏冷臉一喝,「紅巾,香珠,將她拉開!」
紅巾香珠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被動地聽從封氏的吩咐,上前道了句秋華姐姐對不住,便一人拉住秋華一隻胳膊,將她拉開。
秋華一手抓著門框,一邊垂死掙扎,一邊帶著哭腔道:「老夫人,這是珠珠小姐交待的,您不要為難奴婢!」
珠珠交待的?那一定是出事了!封氏身形晃了幾晃,捂住怦怦亂跑的心,走近門邊,伸手推開門。
「祖母!」
封氏放在門上的手停頓住,她驚訝地轉身,見到陸心顏含笑而來,步履匆忙卻不紊亂,髮絲凌亂,呼吸急促,面上神情卻堅定異常。
不知為何,見到這樣的陸心顏,封氏的心定了些,「珠珠,你回來了?錦兒呢?」
她望向被青桐扶著彷彿睡著了秋霜,心又吊了起來,「秋霜怎麼啦?怎麼不見錦兒?」
「祖母。」陸心顏握住封氏那隻準備推門的手,定定望入她眼睛深處,「祖母,您相信珠珠嗎?」
封氏的心跳得更快了,「祖母當然相信你,不過…」
陸心顏打斷她,「祖母,如果您相信我,現在就先去給太后請安,什麼事也別問好嗎?等晚些時候,我會如實告訴您的。」
封氏張了張嘴,終是如陸心顏所願,什麼也沒再問,「紅巾,香珠,扶我去太后那裡。」
三人離開后,秋華終於忍不住哭起來,「珠珠小姐,小姐…小姐渾身燙得好厲害…」
「白芷,快進去瞧瞧!」
冬天氣溫低,傷口會感染的機率要小很多,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感染帶來的死亡率極高!
白芷替宮錦把了脈,開了副葯讓秋華去煎藥,又替宮錦施了針后,宮錦慢慢退了熱。
後來喝了半碗葯,出了身汗,身上已經完全不熱了。
陸心顏這才放下心來。
半夜的時候,宮錦突然醒了,呼痛的聲音,驚醒了在床邊打盹的陸心顏,她驚喜道:「四姑?你醒了?青桐,快將粥端上來!」
秋霜受了凍,亦昏睡著,陸心顏讓秋華去照顧她,讓身體不好的白芷休息,自己則和青桐照顧宮錦。
粥一直用熱水溫著,預備著宮錦醒來后,能馬上有東西填肚子。
「珠珠?你怎麼會在這裡?」宮錦剛說兩句,突然發覺全身都痛,特別是右臉,「我這是怎麼啦?」
她邊說邊不由自主伸手,摸向自己劇痛的右臉,陸心顏連忙按住她的手,「四姑,你的臉上受了點小傷,白芷幫你上了葯,要過兩天才好,現在不能碰。」
宮錦對陸心顏的話深信不疑,眼珠子轉動左右瞧了瞧,又問:「這裡好像不是我的房間,秋華秋霜呢,怎麼不見她們的人?」
陸心顏沒有直接回答她,反問道:「四姑,先前的事情,你不記得了嗎?」
「先前的事情?」宮錦皺眉想了想,即便輕輕皺眉,也扯到臉上傷口,痛得她抽口氣,「我記得和秋霜秋華離開皇後娘娘那后,打算回來陪阿娘,走了不遠…然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忍不住再次皺眉,「珠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心顏道:「四姑,我和青桐白芷,在後山發現你從一處山坡上摔下來,渾身是傷。」
「後山山坡?我怎麼會去了那裡?」宮錦大感驚訝。
陸心顏沒有回答她的話,面色卻突然凝重起來,「四姑,我問你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答我。」
宮錦跟著緊張起來,「你說,我一定如實答你。」
陸心顏問:「你是不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堅持與李鈺走下去?」
宮錦面色一白,「是不是李鈺受了重傷?或是殘廢了?只要他還活著,我…」
「不是!」陸心顏搖搖頭,「他沒有受傷!相反,四姑受傷這件事情,與李鈺有關!」
宮錦更加驚訝了,「與李鈺有關?珠珠這話何解?」
「四姑,如今朝堂上除大皇子外,有三位皇子都有機會成為太子人選,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二皇子一派以皇后葛太師為首,百官推崇,三皇子一派以蕭貴妃鎮國公府為首,千軍擁護,四皇子一派,以孫淑妃孔尚書為首,萬民愛戴。鎮國公府自鎮國公病重卧床以來,建樹不多,蕭世子雖然文武雙全,智謀無雙,然而近三年來幾乎消聲匿跡,因此這三派中,以三皇子一派最弱。
但這次西南一行,蕭世子立下奇功,在軍中威望大漲,連帶著三皇子的地位跟著水漲船高。此消彼長,三皇子的地位漲了,則代表二皇子四皇子的地位會下降,這兩派定會想辦法將三皇子的長勢壓下去。最好的辦法,一是挑軍方的錯,二是拉攏軍方的某些人。西南之危剛解,皇上龍心大悅的當頭,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挑錯,惹皇上的嫌,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拉攏。」
她看一眼宮錦,「李家同蕭家一樣,同樣世代從軍,代代出將軍,先前所有人都不看好李家唯一的傳人李鈺,連帶李家在軍中威望漸弱。如今西南之戰,李鈺立下頭功,李家在軍中的威望,是除了鎮國公府外,最強勢的一派。如果我是二皇子或三皇子一派的人,定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拉攏李家,而最好的辦法,便是聯姻。廣平侯府表面看來是划入二皇子一派,但馮姨娘的事情滿城皆知,廣平侯府與舞陽侯府的情義,只剩下祖母和蔡老夫人兩人相識多年的私交,因此若二皇子一派想用聯姻來拉攏李家,最佳人選絕不會是你。」
宮錦神情漸漸凝重起來,沉默半晌,問道:「那會是誰?」
「三公主長平公主武婉!」陸心顏道:「也不排除葛太師的長孫女,即葛夫人的長女,即將十四歲的葛紫彤!不過兩相比較之下,我認為三公主的可能性更大,因為李鈺尚了公主成為駙馬後便不能參政,對二皇子一派來說最為有利,既可以用李家在軍中的威望攏絡軍隊,又不必擔心李家會叛變。至於四皇子一派,最有可能的便是孔太師的嫡孫女,孔二小姐孔羽兮。」
孔家還有一位庶出的大小姐。
先前蕭逸宸送來的信上,二三四三個字,陸心顏想了幾日,也沒想明白,直到下午在山上,武婉反過來質問,她傷害宮錦於她有何好處時,陸心顏那時候突然明白了。
蕭逸宸信上的二三四之意,不只代表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也代表孔二小姐、三公主、四姑。
皇後派人將宮錦擄走,企圖製造宮錦意外毀容、甚至身亡的事故。
若宮錦死了,李鈺自然不用娶她,若宮錦只是毀了容,先不說宮錦願不願嫁,李家斷不會讓李鈺娶一個毀了容見不得人的女子回來作當家主母!
只要讓李鈺娶不了宮錦,這樣一來,武婉下嫁的機會大大增加!
而武婉大約是明白了皇后的想法,所以這兩天一直待在皇後身邊,哪也不去,在知道皇后動手后,支開下人,獨自一人去山上,不是要害宮錦,而是要救宮錦,因為武婉對蕭逸宸心有所屬,絕不願意嫁給李鈺!只要宮錦活著,到時候李鈺御前求親,隆德帝看在他立了奇功的份上,有很大機會會同意,這樣一來,便能斷了皇后的念想。
「長平公主不是喜歡蕭世子嗎?」這可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陸心顏道:「皇后不會允許她嫁的,萬一將來二皇子和三皇子爭儲位,長平公主便會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於公於私,皇后心中的附馬人選,定是能為二皇子帶來助力的家族。」
宮錦沉默不語,顯然已經認同了陸心顏的話,也明白了自己為何會無故出現後山並受傷的緣由。
陸心顏接著道:「四姑,李鈺在蘭英山莊當眾表明要娶你,這事早已全城皆知,雖然未必人人當真,但隨著李鈺立了頭功之後身份的變化,有心人自會慎重對待此事!四姑,你若堅持與李鈺走下去,你要有心理準備,面對接下來的無數兇險。李鈺立功這件事,不光是你們幸福的開始,更是你危險的開始。」
宮錦堅定道:「我願意!珠珠,我願意!無論如何,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他不負我,我便不負他!」
陸心顏吐出一口氣,微笑道:「無論四姑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我手上有些人,趁現在侯府正在買人,我將人送進來,保護四姑你的安全。」不只是你,還有祖母一家人。
廣平侯府自江氏去世,馮姨娘之事曝光,清理了一批人走。
雲氏沒來之前,宮錦暫管中饋,因為李鈺參軍一事,再加上只是代管,買人回來的事便想等著雲氏來了再決定,後來雲氏來了,她生在鄉下,習慣了自己動手,宮禮幾人亦是如此,因此府中便一直沒進人,前幾天陸心顏去的時候見到人少跟封氏提了提,封氏已經讓孫嬤嬤去辦了,正好趁此機會將人送進去。
「謝謝你,珠珠。」宮錦感激道。
「四姑,你受傷的事情,我還沒告訴祖母,怕她承受不住,但這事瞞不了,明早我會親自去跟她說明,但真實的原因,我不會告訴祖母。」陸心顏望著宮錦,宮錦道:「我明白,我是一時好奇去後山走了走,結果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受了傷,沒什麼事過幾天就好了。」
用完粥,說了這一會話后,宮錦已現疲憊,陸心顏道:「四姑,你先好好休息,早日養足精神。」
宮錦點點頭,「你也早點去休息。」
她現在睡的是陸心顏的房間,陸心顏便起身去宮錦房間休息。
青桐陪著她離開,走了一半路,青桐忍不住問:「小姐,白芷說四姑娘臉上的傷,即便好了也會留下難看的疤痕,很難復原,您為何不告訴她?還騙她說過幾天就好?」
陸心顏道:「疤痕只是暫時的,無論如何,我會想辦法醫好她臉上的傷,讓她開開心心嫁給李鈺!」
第二天早上,還沒去向太后請安前,陸心顏先去見了封氏。
昨天陸心顏讓封氏不要問,先等著,封氏沒問,但嘴上沒問,心裡更加擔心,整晚沒睡好,度日如年,今早氣色差了許多。
陸心顏裝作不知,將與宮錦一起編好的謊話同封氏說了,饒是如此,封氏亦嚇得面色大白,「錦兒,錦兒現在沒事吧?我…我要去看她!」
「祖母,四姑昨天半夜醒了,吃了粥繼續睡下,我來的時候去看過,睡得很香。」陸心顏攔住封氏,「四姑受了些輕傷,需要休息,您還是先讓她休息休息,等從太后那回來后,我陪您一起去看她。」
她的神情十分正常,真的是一切已經過去的雨過天睛。
封氏吊著的心,頓時安定不少,「好,祖母聽你的,先去太后那請安。」
陸心顏輕鬆地轉移話題,「祖母,今日由我來替您妝扮如何?」
封氏笑道:「能得你巧手妝扮,祖母自然求之不得。」
兩人邊說笑,邊梳頭化妝,一派其樂融融。
等到差不多完成時,紅巾從門外跌跌撞撞進來,「老…老夫人,珠珠小姐,不好了,皇上…皇上出事了!」
皇上出事了?
陸心顏和封氏面上的笑容收起,「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