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夏慕收拾妥當下樓, 見姚舜站在客棧門邊眺望著外面。客棧用餐區坐著幾桌人,另一側傳來食物的香氣。夏慕望著姚舜背影, 扼制住腦海胡思亂想的雜念,下了樓假裝若無其事地叫姚舜,接著徑直朝取餐區走去。
客棧早餐還很齊全多樣,既有包子豆漿, 又能煮麵條餛飩。姚舜走到前面,先要了包子豆漿,又給夏慕要了杯豆漿。他轉過身, 邊將豆漿遞給夏慕,邊順口問道:「夏慕,你想吃什麼?」
夏慕沒接豆漿,望著姚舜有些愣神,直到姚舜又一次叫他,他才猛地收回心神, 下意識抬起頭, 雙眼便撞到姚舜疑惑關切的視線, 清澈明朗,坦坦蕩蕩, 讓夏慕更感到羞愧難當。
夏慕迅速接過豆漿,插進去掩飾尷尬的吸了幾口。
姚舜定定看著夏慕,將他的尷尬慌張盡收眼底, 微笑道:「看我幹嗎?我有那麼好看?都看入神了。」
姚舜說這話當著其他遊客面, 沒刻意放低聲音, 夏慕還沒回答,遊客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道道投過來的視線讓夏慕煎熬到想找地洞鑽進去。
但夏慕絕不是坐以待斃的類型,短暫的慌張愣神過後,他很快恢復如常,就著姚舜的話挑起眉梢,順勢道:「是啊,你就是好看到讓我看入了神。」
遊客笑聲頃刻更是爽朗。
夏慕強裝鎮定地跟姚舜對視,彼此眼底迸射激烈的火花。
姚舜低笑一聲,望著夏慕泛紅的耳朵,忍著沒拆穿夏慕:「我是問你想吃什麼?」
「我又不是沒手,自己能點。」夏慕擠開姚舜,跑到前面朝服務員道:「要一碗餛飩。」
服務員點頭,笑道:「兩位先找位置坐吧。」
客棧這時候用早餐的人挺多,幾張桌子都坐滿了。夏慕跟姚舜找到兩張空位,立即坐了過去。
這張桌子原先還坐著兩名女生,大概入住得晚,今天才開始遊玩,這時候正興緻勃勃地聊著遊玩的地方。
夏慕跟姚舜坐著感覺尷尬,便順勢插進兩名女生的話題,熱情地說昨天他們遊玩過一遍,可以講講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兩名女生頓時表示感謝,說她們是從哪過來的,工作是什麼,說完又問起夏慕跟姚舜。
姚舜是很嚴肅疏離,讓人感覺難以接近的類型,像說錯一句話,都能忐忑半天。夏慕則不同,他的形象就讓人很好接近,感覺與他相處是很舒服的事,笑起來更容易讓人有好感,像陽光帥氣的大男孩般。
餛飩送過來前,夏慕跟兩名女生聊得很愉悅暢快。從烏鎮哪裡好玩聊到其他旅遊地,姚舜偶爾會說兩句,其他基本保持沉默,只聽夏慕東西南北地聊著,不過心裡到底還是有數的,沒將該說的不該說的全抖落出去。
聊到後來,其中一名女生有意無意地說,要是下次有相同的旅遊地,大家可以約著一起去啊。她說的時候拿著手機,很明顯是想留聯繫方式。姚舜見狀沒吭聲,卻將視線投向夏慕,他其實拿不準夏慕究竟對人有沒有好感。心裡既不悅又有些緊張。
「那就要看緣分了。」夏慕假裝沒聽懂,笑著轉移話題道:「烏鎮這邊挺大的,可以逛一天,時間挺緊的。還有,西柵的夜景絕對不能錯過,不然這趟旅行就白浪費了。」
吃完早餐,夏慕跟姚舜接著遊玩,今天準備參觀一些這邊的建築或人文舊址,時間不趕,可以慢悠悠地享受及感受這座古鎮,接著再坐坐烏篷船,品品阿婆茶,從另一角度感受古鎮。
昭明書院古色古香,古迹保存得很完好,夏慕跟姚舜進去遊覽,置身古迹里,好像瞬間就能感覺到歷史的滄桑感。書院里遊覽的人不少,姚舜趁走到遊客稀少區域,有意無意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留她的聯繫方式。」
夏慕隨著人流,認真欣賞展覽著的歷代茅盾文學獎的獲獎者簡介,驚嘆不已。
突然聽到姚舜說話,夏慕腦袋還沒反應過來,順口問道:「誰啊?」
姚舜道:「陳怡。你剛不是跟她聊得很開心。」
夏慕頓時轉頭詫異看姚舜:「隨便聊聊而已,你還連人名字都記住了?」
「……」
「說,你該不是對那女孩有意思吧?」夏慕笑著調侃。
姚舜搖頭,聽到夏慕對那女孩沒想法,心裡還是鬆懈很多。
夏慕見姚舜沒繼續話題的意思,便轉過頭繼續看簡介。然而姚舜這一通提醒,讓夏慕陡然想起昨晚的事。那場夢雖說是假的,但姚舜幫他弄了次卻是真的。昨晚做了那種事,姚舜今早竟然還能這麼坦然?那姚舜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是自己對這事太敏感了。
想到這,夏慕完全沒心情看書院景色了,雙眼盯著簡介,腦袋卻想著昨晚的事。
夏慕不是能藏事的人。半晌,拽著姚舜到僻靜角落,拐彎抹角提起這事,緊張得說話都結結巴巴地。
「昨晚,你……你到底什麼意思?」
姚舜表情平靜,好像早料到夏慕會提這事,處變不驚地反問:「什麼什麼意思?」
「別想隨便糊弄過去,昨晚誰讓你幫我的?那種事能隨便幫嗎?」
「你不是很舒服嗎?」姚舜笑看著夏慕:「舒服過了,就想翻臉不認人?」
「我沒那意思。我就想不通,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夏慕說完便緊盯著姚舜,神色緊張等著姚舜的答案。
姚舜望著夏慕,沒立即回答。氣氛陡然變得很凝重壓抑,透著股沉甸甸的感覺,好像姚舜說出某些答案,那根緊繃著的弦就會剎那綳斷。
少頃,姚舜輕笑一聲,打破久久凝聚的壓抑凝重的氛圍。
「男生之間一起看看片,幫幫忙挺正常的吧?還是說你以前沒做過這種事?」
夏慕反駁道:「廢話。現在跟以前能一樣嗎?」
「怎麼就不一樣了?」
「……真的只是幫幫忙,沒別的意思?」
姚舜似笑非笑,說的話更讓人分辨不清真假:「別的意思是什麼?」他語氣低啞,透著婉轉低沉的曖昧,更朝夏慕逼近幾步道:「是我覬覦你的肉體,盼著想與你做那些事情,還是我很喜歡你,心心念念想當你的男朋友?你希望是哪一種?」
姚舜目光灼熱深邃,讓夏慕腦海陡然浮現出危機感。夏慕微蹙眉頭,頭抵著牆向後退,警惕戒備又緊張慌亂地注視著姚舜。
「說啊。」姚舜渾身透著咄咄逼人的氣勢:「你所謂的『別的意思』,究竟是指哪一種?」
夏慕腦海神經緊繃,心砰砰直跳。
姚舜那近距離傳過來的溫度,使他身體像生了病一般的燙。
「你別瞎說。」夏慕硬著頭皮一把推開姚舜,掩飾般心虛道:「說話就說話,湊這麼近幹嘛。」
姚舜深深看夏慕幾眼,抬腿退著拉開與夏慕的距離,見夏慕表情明顯透著警惕不安,便輕描淡寫地笑道:「逗你玩的。走吧,繼續遊覽書院,那邊還有閱讀廳,可以看看書之類的。」
遊覽完書院,兩人接著還逛了其他的名勝古迹。夏慕表面若無其事,心裡卻還是很焦慮困擾的。
姚舜昨晚做的事,總讓他心裡很怪異彆扭,那些畫面更時常浮現出腦海。加之姚舜說的那些話,哪怕知道姚舜是逗他玩的,夏慕情緒還是會不受控制地受到影響。
他覺得這段時間,自己就像魔怔了一般,總會看著姚舜發愣,想一些不該想的事情。
他完全捉摸不透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後半段旅途,夏慕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旅遊尾聲,該看的該玩的都欣賞夠了,兩人便隨處逛逛,感受本土風情。夏慕對之後的旅程沒意見,於是就由姚舜安排。
夏慕要做的,就是跟著姚舜一路亂逛,再時不時地被姚舜攪亂下思緒,緊張緊張,發發獃,總之整個人都是很不對勁的。
乘機返回首都的途中,夏慕大腦空空甚至想不起跟姚舜玩了些什麼,記憶像被陡然清除過似的,模糊到只能窺探到姚舜的身影。
飛機降落首都機場,暮色已籠罩城市,璀璨的燈光輝煌灼目。
姚舜跟夏慕走出機場,提議先找地方吃飯,再回家。夏慕沒同意,說好幾天沒見昊昊,挺想他的,想早點到家,再說現在又累又困,也沒心情吃飯,便推辭說改天再見。
姚舜望著夏慕。夏慕目光躲閃,有些心虛,總覺得姚舜全然窺探到他的想法。
但還是強撐著沒改變主意。
半晌,姚舜點頭道:「那好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夏慕一路的疏遠很顯而易見,姚舜當然是能感覺到的。
結束旅遊,夏慕緊迫的情緒驟然釋放。他沒再聯繫姚舜,倒是姚舜給他發過消息,又將旅遊拍的夏慕的全部照片發送給了他。夏慕翻著照片,就能想起姚舜拍照時的姿勢跟表情。
不過姚舜發過來的,只有夏慕一人的照片,連一張兩人的合照都沒有。
夏慕翻完照片,當即給姚舜敲了消息:還有合照跟你的照片呢?沒那麼小氣吧?還藏私不讓看嗎?我也想看看我的拍照技術。
他敲完這行字,盯著對話框看了數秒,又按著鍵全部刪除掉,只簡短地回了句「謝謝」,便心煩意亂地捂著臉將手機扔一旁。
夏慕這段時間,過得都有種要崩潰的感覺。
回完「謝謝」,夏慕過了會才拿起手機,見姚舜沒再回復。聊天界面終止於「謝謝」上,透著股凄涼跟冷寂。
-
夏慕旅遊前後的精神狀態,潘立文跟彭亮用了很巧妙恰到好處的詞來描述——去時倦鳥歸巢,歸時猶如喪偶。
兩人還偷偷嘀咕過,夏慕明明旅遊前還很開心期待,怎麼旅遊完,就跟換了個人一樣,整天除工作外,其他時間都臭著張臉無精打採的,像誰欠了他五百萬。
這跟夏慕的平時狀態實在大相徑庭,別說彭亮他們,就是店長都注意到夏慕的反常,還特意找夏慕談過話,勸他凡事想開些,年輕人哪有過不去的坎。
夏慕無力反駁,辯解說他沒事又壓根沒人信,只能無奈保證說絕不會影響工作。饒是如此,咖啡館里的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還是透著忐忑小心。
潘立文趁著夏慕煮咖啡,再次悄悄試探夏慕究竟怎麼回事。
夏慕緊皺眉頭,沒忍住極不耐煩道:「我沒事啊,我哪有事了,我現在好得不能再好,我要是有事,能這麼快研究出這幾種新品咖啡?看見沒,顧客反響多好啊。」
每一周,咖啡館都會針對不同主題創造出一種新品咖啡,供喜愛咖啡及有相同心情的人品嘗。除此外,咖啡館還新推出了意見牆,每一款新品咖啡,都會請顧客做一些評價,以方便後續改進。
夏慕這段時間心情煩躁,索性將熱情投進工作,一款又一款的有特色的新品咖啡不斷推出,工作效率出奇的好。而且這些咖啡都備受顧客歡迎,好評如潮,就連咖啡館的生意,都隨之好了不少。
不過。
潘立文小心翼翼道:「師父,你最近的咖啡,主題好像都特別喪啊。」
「喪嗎?」夏慕反問。
「嗯,上上周主題是煩惱,上周主題是孤獨,這周……主題是失戀。」
夏慕想了想,沒回答。繼續埋頭煮咖啡。
潘立文有些怵現在的夏慕,無奈身肩重任,只能接著忐忑道:「師父,雖然顧客喜歡是好事,但總做這麼喪的主題,難免會影響你的情緒……你說,是吧?」
「你管這些幹嘛,有意見找店長說去。」夏慕皺眉道:「顧客喜歡就夠了,哪來這麼多有的沒的。」
潘立文不敢惹夏慕,覥著臉笑嘻嘻地道:「師父,我不就隨便說說。你看,你還生氣了。」
「我沒生氣。」夏慕黑著臉道。
「明明就生氣了,這麼凶。」
「要我說多少遍,我沒生氣。」夏慕朝潘立文揮揮手:「你走遠點,別杵這裡煩我。」
潘立文偷覷著夏慕,敬禮道:「遵命。」
敬完就迅速溜到一邊,讓夏慕望著都拿他沒轍。
事實上,有關夏慕情緒陡然變化的緣由,潘立文跟彭亮等人暗地裡是有一番猜測的。單身狗嫌著沒事做,好奇心總是很旺盛的。
他們偷偷商量,夏慕心情煩躁情緒低落定然跟姚舜有關,畢竟之前兩人經常見面,現在夏慕卻從沒約過姚舜,姚舜更沒再進過咖啡館。
更甚者,夏慕還很忌諱提起姚舜,他不提姚舜,更不準別人提,誰敢提就一臉殺氣地盯著誰,保管你不敢再提第二次。
這次潘立文試探夏慕,就是跟彭亮打賭輸了。結果他冒險一試,卻還是沒能得到答案。當然,其中能肯定的是,夏慕現在的狀況絕對很不對勁。
當晚該潘立文值班,夏慕見到了下班時間,便解開圍裙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夏慕這邊收拾好,那邊潘立文卻還躲吧台角落捧著手機玩,壓根沒注意到夏慕的動靜跟提醒。
換做之前,夏慕就直接喊潘立文了,這次卻沒有調侃說話的心情。他面朝潘立文站了一會,見潘立文仍沉浸於自己世界里,手指邊敲字邊笑得一臉不懷好意,完全沒注意外界。
夏慕想了想,放輕腳步徑直走到潘立文身後,沒出聲打擾他,想看潘立文究竟多久能夠發現他。
然而實際情況卻出乎夏慕意料,潘立文似乎越聊越火熱,儼然進入白熱化狀態。看這形式,潘立文大概根本發現不了他了。
夏慕沒能忍住,好奇低頭朝潘立文的手機屏幕看了幾眼。
結果這一看,夏慕原先還正常的臉色,頃刻就「刷」地黑了下來。
彭亮:問到沒?夏哥最近情緒低落是因為姚醫生吧?
潘立文:師父不說啊。你沒見他臉色,那難看的,還好我跑得快。
彭亮:那你注意著,別讓夏哥知道我們跟別人打賭的事。
潘立文:放心,我們穩贏,師父絕對是因為姚醫生,信我,棒棒的!
彭亮:你說夏哥跟姚醫生真在一起嗎?
潘立文:不知道,但可能性有70%,我們賭的是讓師傅黯然銷魂的原因,又不是這個。
彭亮:我很好奇啊。你說,夏哥跟姚醫生到底誰上誰下?
潘立文:……
彭亮:不然我們再單賭一局?我賭姚醫生在上面。
潘立文迅速回復:這還用得著賭?很明顯是姚醫生啊。我師父在姚醫生面前,那就是一隻溫順乖巧的小綿羊,讓往東就往東,讓往西就往西……
潘立文沒察覺到夏慕,還在噼里啪啦聊著。
話題逐漸偏離主線,開始越聊越肆無忌憚。
夏慕望著潘立文手機屏幕,手指緊攥成拳,扼得指骨聲聲作響。
他瞳孔驟然緊縮,眼底涌動著電光火石,濃郁凜冽的殺氣猶如凝為實質,筆直射向潘立文。
潘立文卻對此一無所知,完全沒察覺到背後兇猛恐怖的強烈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