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輕視
梟葯天下第一帥~ 吳母與李氏雖說有幾分驚訝, 但早有準備的事,倒也不至於太過無措,不過是按著蘇弦夫人的身份在備好的衣裳擺件上多添了幾分, 不至於顯得太過難看, 自然,銀子是不會有的,便是王府送來的聘銀, 她們也要私自扣下,轉而給蘇弦換成花瓶古硯這種單是好聽, 卻一點沒用的東西來。
「姐姐好看!」箏姐兒今日也穿了一身喜慶的百子團紋衫,圓圓的臉上掃了兩抹喜慶的胭脂, 嘴角還沾著喜糕的碎渣, 趴在蘇弦腿上,眼珠子亮晶晶的瞧著她。
蘇弦出門在即, 可顯然李氏與吳母兩個都並沒有自降身份來送她的意思,只是前一日里將蘇弦叫了去,與崔嬤嬤一起細細的教導了一番,叫她莫忘了侯府的「恩德。」蘇弦心內冷笑, 面上也只裝著應了。
而身為當家人的吳闐,或許是因為上一回被落了面子,這會兒也不知情一般,壓根不曾露面。這會兒的文竹院里, 除了下人僕婦, 便也只剩下箏姐的生母穆姨娘, 算是半個長輩被李氏打發來撐著門面。
「箏姐輕些,莫壓皺了姑娘的裙子。」穆姨娘是個謹小慎微的性子,見狀趕忙拉著吳箏把她扶了起來,朝蘇弦小意恭維道:「姑娘真真是難得的人材,怪不得有這般好前途。」
若是光有箏姐在眼前,蘇弦還更輕鬆幾分,可對穆姨娘的這般小心疏遠,蘇弦便也只能客氣的閑話幾句,便借著箏兒瞧著像是困了的由子委婉的開口送客,穆姨娘聞言果然鬆了口氣般立即便告了罪,抱著箏姐兒出了門去。
蘇弦剛覺清靜幾分,竹簾一掀,外頭便又進來一個布巾包頭,穿藍布裙,面色滄桑的婦人,手下緊緊攥著臂上一竹籃,立在門口畏畏縮縮往裡打量著。
蘇弦側目瞧見了,眸光一動,便開口叫了她一聲:「劉嬸。」
「哎!」來人正是在莊子上將蘇弦奶大的奶娘,紅菱的親娘劉嬸,聽見招呼幾步上前來,立在蘇弦不遠處,將籃子上的紅布掀開,猶豫道:「姑娘這就出門,家裡這也沒什麼東西,我從家裡帶過來的紅尺頭糖棗糕,姑娘稍微嘗一口,也是個好兆頭……」
鄉下地方,嫁女兒無論貧富,娘家也總是會添上這兩樣東西,是規矩,也是一種祝福期盼,蘇弦垂目瞧著這糖糕尺頭,半晌卻是幽幽嘆了口氣,抬頭道:「東西我收下了,還有旁的事嗎?」
果然,劉嬸越發低了頭去,吞吞吐吐道:「姑娘這都要嫁到王爺府里做娘娘了,可家裡,你俊山兄弟歲數也大了,說好的媳婦,人家那頭說了得再起一間房…還有紅菱這丫頭,回莊子實在是沒個出路,你婆婆的意思是想叫她留在府里,也需走動走動…」
「劉嬸子這是什麼話?什麼兄弟婆婆的,真當姑娘是從你家裡出來的不成!」話還未完,還不待蘇弦如何,一旁的白鷺就已忍不住打斷了:「便是敬您奶了姑娘一場,也萬萬沒有叫主子給奶娘一家子盡孝的道理!」
劉嬸向來是個沒主見的,只是劉婆子叫她來,她便不敢不來,這會聽了白鷺的訓斥,雖覺羞愧,卻還是目光躲閃著小聲道:「姑娘是貴人,是要嫁到王府做娘娘的,您但凡發發善心,多少漏出一點……」
只是到底心虛,劉嬸越往後聲音越小,漸漸便低不可聞,
蘇弦安靜的等著她說罷,抬頭平淡道:「劉嬸,不說什麼主僕之分,我在劉家過的什麼日子,不必我說你心裡也清楚,府里請您奶我,是給了東西銀錢的,說來我並不欠劉家什麼,您今個敢與我開這個口,也不是與我有什麼情分,無非是仗著我無依無靠,又好脾氣好欺負罷了。」
劉嬸面色一僵,愣愣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露出幾分難堪的神色來。
「銀子首飾我不會給,紅菱的差事我也不會插手幫忙。」蘇弦面不改色,只平平靜靜繼續道:「劉家日後若遇上了什麼事,當真過不下去了,儘管來找我,相識一場的面上,我也總不會叫劉嬸餓著,可若還是為了娶媳婦起房子這等瑣事,你還是告訴劉婆子,趁早莫要上門,也省得你我都沒臉。」
說罷,蘇弦也不看她,只吩咐起了門口立著的青庄:「給劉嬸封個喜包,送她出去罷。」
青庄答應著,便也壓根看不見劉嬸蒼白的面色一般領著她往外去了。
白鷺見了有幾分快意又有幾分生氣,只還安慰著蘇弦:「一起子壞了心肝的小人!大好的日子,姑娘實在不必為她們壞了興緻。」
這會兒的蘇弦又哪裡還會將劉嬸一家子放在眼裡?倒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對白鷺開口道:「等到了王府,你可要抓緊些,自個好好往外院那些侍衛身上瞧瞧,若是能情投意合,自然更好!」
眼看這一年白鷺就要十七了,便是丫鬟嫁人本就晚些,這會兒開始尋摸也不算早。
蘇弦神色認真,殷殷叮囑道:「對了,你記得,只能看府里從軍中下來的侍衛,那許多都是王爺在戰場上的親兵,窮是窮些,你嫁過去卻是正而八經的正頭娘子,人也講究,那些宮裡派來輪值的禁軍少爺瞧著雖好,後頭都是有家世的,人也是一時一樣,不說他會不會變心,他家裡也不會同意讓你做正妻,府里的管事啊小廝也不成,你只瞧著他面上富貴機靈,可嫁過去卻是要做奴婢的,你自個一輩子還不算,日後子子孫孫都要家生子,永世出不了頭!萬一主家遭了罪,那便更是前途坎坷!」
擔心白鷺會走了歪路,蘇弦說的是苦口婆心,白鷺卻是聽的哭笑不得,眼看著越來越不像話,連忙上前拿了梳子打斷了她的話頭:「這可是姑娘的大喜日子,怎麼如交代後事一般,這可不吉利,您啊,日後這日子,是越過越好的!」
蘇弦聞言也是一笑,想著來日方長,便不再多說。
劉嬸出去后,不多時又有崔嬤嬤過來轉了一圈,臨走之前還對蘇弦說了一些后宅陰私,要切切小心,依仗琴姐兒的話。
自從蘇弦回了侯府之後,崔嬤嬤這話便是一日都未曾落下過,為了叫蘇弦害怕,甚至朝她說了許多當今後宮的秘聞,陛下龍虎精神,子女眾多,只排了序的便有皇子九位,公主七位,郕王爺在其中便正是排在第七,而在崔嬤嬤口中,宮中懷上卻未生下,生下卻未長成的皇子公主更是不知凡幾,這般的後宮,只想想便也知道其中出過多少詭秘冤魂。
崔嬤嬤撿著其中凄慘可怖的一一給蘇弦講了,其中不乏許多聰明絕頂,一枝獨秀小主娘娘,卻都無一例外的,獨木難支、孤掌難鳴,最後落得死無全屍,相較之下,倒是那些無人在意,毫無背景的女子,都或是早早依附著正宮主位,或是姐妹同心齊心協力,便全都不分彼此,養著皇子龍孫過的其樂融融。
其實蘇弦在皇覺庵里待了十來年,那地方旁的不多,出身皇家的女人可有的是,真論起來,蘇弦知道的後宮傾軋可比崔嬤嬤要清楚的多,她雖能將崔氏的話當話本子聽,只是這些大同小異、別有用意的故事聽多了也覺厭煩,如今想著這就是最後一回,一時竟是頗有幾分慶幸,只覺此去郕王府能擺脫了侯府這一攤子污糟,便是十足的好事了。
這般來來回回,轉眼之間便也到了時候,眼看著日頭西斜,郕王府的小轎也已在門口等著,蘇弦也總算動身,出了文竹院,又出了侯府大門。
這便算是徹底離了侯府的手中。
「去王府又不是逛花園子,湊熱鬧不成?」李氏忽的放下手中茶盞,白瓷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動靜不大,蘇弦卻像是被嚇了一跳,低著頭退了一步,聲音回的更小:「劉婆婆與紅菱說是想去……」
「她算是你哪門子的婆婆!」李氏越發沉下了面色,還欲再說什麼,一旁的吳琴便滿面帶笑的開口插了話:「妹妹膽子小,娘你別嚇著她。」
「行了,快去收拾收拾,莫耽擱了時辰。」看在女兒的面子上,李氏沒再說什麼,蘇弦聞言就再也不敢多言一般,諾諾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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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嘆了一口氣:「瞧這樣子,還是得叫白鷺跟著,這麼個立不住的,再讓春眉那小蹄子拿住了也是麻煩。」
「那便都去,娘把她們兩個的身契都給我帶回去便是,省的只跟一個丫鬟,瞧著也不像回事。」吳琴倒是不當回事,說著又轉了話頭:「怎的沒看見爹,還忙著未下值不成?」
「一個編修的閑職有什麼可忙的。」李氏不屑一顧的樣子:「你什麼時候見他往你祖母跟前湊過?在前頭書房待著呢,你走前去見他一回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