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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葯天下第一帥~ 沈琋這會倒是一下聽出了二皇子的言外之意, 六年前遼蠻犯境,來勢洶洶, 朝中需派一名皇子前去監軍壓陣,太子殿下與皇長子瑞王兩方, 都想借著這機會永絕後患, 要了對方性命,相互推諉之下卻是鬧了個僵持不下,誰都不想領這差事。
一邊是髮妻嫡后,一邊是愛子寵妃,連聖上都是兩頭為難,本有心將不當回事的二皇子沈玘推出去,可宮中麗嬪就是個有名的病美人, 生下的二皇子也是自幼的體弱多病, 聖上還當真怕他在路上有個萬一,死在戰場之上越發會動搖軍心。
正巧遇了年節宮宴, 剛剛十五的沈琋當眾砸死一受傷欲逃的刺客, 聖上大喜,讚譽他有「大將之風, 」於是生母早逝,無人照佛的沈琋就這般頂著「少年英雄」的名號領旨去了遼西監軍。
說什麼年少勇武,遼蠻窮凶極惡,所過之處皆是屠城縱火, 寸草不生, 這一趟兇險自然是極兇險的, 可九死一生歸來的沈琋也正是憑著這份功勞越過前頭幾位哥哥封了郕王,且在軍中存下了些勢力威望。
二皇子雖因此事自覺有些對不住沈琋,但憑良心講,比起在後宮之中碌碌無為,沈琋並不後悔去戰場之中拼這一場,對二皇子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埋怨之心,若說唯一在意的,也只有因著這事,回朝之後的他遭了兩位兄長的猜忌拉攏,甚至最後落了個受盡折磨、屈辱而亡的下場。
只是不知,那上輩子的栽贓下毒,到底是他哪位哥哥的手筆,亦或者,瑞王殿下與太子殿下,都脫不開干係?
「二哥哪裡話。」沈琋為了掩飾面上厲色,垂下頭抿了一口杯中溫茶:「朝中艱險怕是不遜隨州疫情,去賑災說不得也是好事。」
似是也想到了朝中太子與瑞王的龍虎之爭,二皇子也是苦笑的點了點頭:「我只是舍不下母嬪孤苦,若不然倒寧願請旨就藩,便是封地偏遠了些,也能落個清凈。」
他們的祖父便是自藩王起事,打著清君側的名號成就了帝王之業,因而自然對藩王封地格外在意,本朝的皇子就藩,非但封地多為偏遠貧瘠之處,且就藩之後也只能坐享食邑,封地的政事官員卻自有朝中派人掌控,如前朝一般封地自成一統之事更是絕無可能。
加上就藩之後便無詔不得回京,說不好父皇生母這輩子都再見不得一面,因著這般緣故,本朝皇子向來視就藩如畏途,個個都是使盡神通能拖就拖,好在朝中對此倒也並不十分強迫,許多皇子王爺打著盡孝之名在京中老死都是常事,如二皇子一般想要主動請旨就藩的倒是少見。
不過想想自個上輩子的下場,沈琋倒覺得去封地就藩不失為一條好路,他生母已逝,沒了牽累,若非實在咽不下胸中這惡氣,打定主意要查清袁氏背後之人報仇雪恨,怕是如今早已在二皇子前頭請旨了也說不定。
提起這事,兩人都有些沉默,用過一盞茶,二皇子便站起了身,臨走前自袖中掏出一份信箋:「險些忘了,我前幾日隨老師去了一趟青州府,文衍公夫人托我帶了一封信給弟妹,還有些許土儀,便勞七弟轉交吧。」
袁氏為文聖之後,自前朝起便受封文衍公,代代相傳,受天下文人尊崇,而當今的文衍公夫婦便正是袁素梅的父母。
提起在他身上下了「白頭枯」的袁素梅,沈琋心中一沉,甚至對自個的二哥都生出了幾分懷疑之意,只是轉眼看見二皇子的一派坦然,加之袁氏聲名在外,門下弟子數不勝數,娘家父母託人給自個女兒帶些東西又的確是再正常不過,便覺自個實在是有些風聲鶴唳,只是不動聲色應了下來。
雖說如此,等的二皇子沈玘走後,沈琋還是先叫了人將送來的東西從裡到外一一查驗過,信件也由專人不留痕迹的拆開,仔細看過並無問題后,才又裝好封口送到了梅園去。
這事辦好之後天色便已然發沉,魏赫也按著吩咐找出了壓箱底的牙骨摺扇,只是沈琋卻也沒去蘇弦那邊,只是在外書房尋了許嬤嬤過來。
自從蘇弦在問心院後院住下后,許嬤嬤便搬回了問心院里,倒是與書房離的不遠,不過一刻鐘功夫便到了沈琋眼前。
沈琋卻是面色嚴肅:「等我走後,問心院里與平姐兒那便勞嬤嬤一手照看著了,這問心院里嚴守門戶,下人們不許去後院里亂逛,後院里的人也不許放一個進來!」
從宮中積年退下的老人,許嬤嬤只瞧著王爺的面色自然便能聽出這「一手」兩字的含義,再想想府中情形,便已有幾分瞭然道:「王妃娘娘那……」
「也是一般,府內侍衛我已吩咐了,全憑嬤嬤吩咐,若是有那不聽話的,不論是誰,嬤嬤只管叫人拿下,等我回來發落。」沈琋盯著許嬤嬤,一字字道:「尤其是袁氏!」
許嬤嬤心內倒吸口氣,正色應了下來,接著想到了問心院後頭的那一位,自覺還是該先問問清楚:「蘇夫人那邊……」
沈琋摩挲了下扇套下的平安節,聲音便不自覺的溫和了幾分:「蘇氏膽子小,與旁的不同,嬤嬤多看顧著些,莫讓她叫旁人欺負了就是。」
瞧著沈琋的神色,許嬤嬤詫異之下,心內卻已將蘇弦的分量又升了幾個台階,點頭應道:「王爺不必操心府里,只是路上一切小心才是。」
想起自己上輩子燒殺的一城災民,沈琋眸光幽深:「嬤嬤放心,我早有準備。」
「娘娘生父病重?」
「是,袁家來報信的人都已在外院住下了。」喜子躬著身立在屋下,口齒清楚:「都說梅園已在收拾行李,王妃娘娘要連夜趕回青州府去呢。」
距郕王出門賑災已過了半月,蘇弦除了按規矩每早去王妃那請個安,剩下的日子便都老老實實的在這方小院里窩著,且下面的人也並沒有因郕王離去而輕慢了她,每日的膳食點心,依舊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往過送。
這般好吃好喝的,日子過得太舒適,蘇弦不知覺間連個子都竄了一寸,腰身也有了些婀娜之態,再不像之前般還瞧著像個孩子,挽了髮髻也當真像是個初嫁的婦人了。
「青州府……」聽著喜子這話,蘇弦輕輕念叨了一句這地名。
等當今聖上駕崩后,皇覺庵內便又進了幾十個無子的妃嬪,其中便有一個青州府的,相熟后曾與她聊起過家鄉,蘇弦還記得那前貴人說過,青州府離皇城雖不近,卻只是隔了一條江,坐船順流而下也不過一日的功夫。若是如此,王妃娘娘回家去見生父最後一面倒也極有可能。
因還摸不準自個主子的脾性,喜子低頭覷著蘇弦,回得越發小心:「小人是聽外院里伺候的車馬的管事提起的,他與小人是同鄉,還能說得上幾句話。」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本來院里最不顯眼的喜子忽的冒了出來,不僅與白鷺和玉枝玉葉幾個人都姐姐弟弟的分外熟稔,連問心院外頭的消息也很有門路一般,常常像今日這般來給蘇弦說些話來解悶,以往都只是些瑣事閑話,如今日一般傳正經消息倒還是第一回。
這也免難,宮裡主子們不缺下人,更不會重用伺候過旁人的不忠奴才,他們既然已分到了蘇弦這,除了一心上進,也確實是沒了旁的出路。事實上不止是喜子,蘇弦身邊,除了一個情形異常的青庄常常跑的見不著影子外,宮務府送來的這四個人,哪一個不都是可著勁的在蘇弦面前露本事顯神通?
蘇弦明白這道理,也體諒她屋裡侍人們的上進心,不說瞧著還孩子一般的喜子了,便是面上冷清,卻露出了一手梳頭上妝手藝的玉枝;以及雖在膳房不怎麼露面,各色點心菜式卻日日都不重樣的陳太監,甚至私下裡懶散,在她面前卻處處殷勤的玉葉,蘇弦也都是儘力和氣相待。
畢竟她不知道自個日後的前途如何,而除了白鷺,她也並不打算為旁的下人操心籌謀,若日後郕王還是逃不過幽禁病故的命,他們幾個退回宮務府後的日子也只能是聽天由命,因此蘇弦對他們幾個的殷勤忠心倒是懷了幾分說不清的愧疚,這會瞧著喜子面上的忐忑,更是叫人拿了果子給他:「我知道了,你說的很好,這天兒越來越熱,你在外頭跑腿傳話,當心別中了暑氣,小廚房裡備著有綠豆湯,記得日日喝上一碗。」
喜子聞言激動的滿臉通紅,年紀還小,得了主子這句誇獎說話就沒了方才的謹慎:「院里都說娘娘這一走,府里定是得次妃與夫人一齊管著,一個個的見了咱們都巴結的很,有什麼話都樂意與小人說的。」
這話的意思便是表下忠心,如果蘇弦想要知道什麼,他能夠出去探聽了。
蘇弦聞言反而眉頭一皺,露出幾分嚴厲:「旁處我不管,可既是我院里的人,還是本分為上,不必這般『聰明!』」
「小人錯了,主子恕罪!」喜子眨眼間就冒出了滿頭的汗珠,只不過這一次卻是嚇得,雙膝也沒了骨頭一般軟了下去,不過幾息功夫里額頭便已磕的通紅。
蘇弦到底還不是那等從不將奴僕放在眼裡的人,見喜子這般模樣,心內便又軟了下來,只是開口道:「念你初犯,這一回就罷了,只別叫我再遇著!」
喜子心下一松,又重重的磕了個頭:「小人再不敢的。」說罷也不敢多留,見蘇弦不再開口便低頭藏著紅眼圈退著出去了。
蘇弦嘆了口氣,一旁白鷺便笑著安慰道:「夫人別生氣,他年紀小,不過一時想岔,奴婢出去與他講明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