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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抓起來!

  沈硯萬萬想不到,她只常在城中寺宇和金石巷裡轉悠,什麼時候成了這個山坳里的霸王?現在就算村民還要含糊,她也不肯依了。


  她反盯向趙姓老者,眸光坦蕩,毫無懼色。


  趙老正在惱怒間,見她還敢這樣看自己,頓時怒不可遏:「就算你沈硯是太守的女公子,天理昭昭,也容不下你等奸惡之徒!你看看這牛角坳!你縱著沈家人巧立名目,為非作歹,欺壓鄉民,你敢做不敢認?」


  「老先生,你說我在村裡巧立名目,」沈硯被他這樣罵也不生氣,「不知我做了什麼?」


  「好好好!」趙老被她嘴硬氣得鬍子哆嗦,拄著拐棍往地上一戳,「那老夫就給你好好講講!剛剛那兩個惡霸是你什麼人,你不說我也早知道,他們叫你姑姑!沈家桑園裡的公子,隔三岔五騎馬來我們幾個村裡,砸門毀屋,奸|淫擄掠,附近不知多少人家遭罪,你方還親眼見過一例,就在你身後!這不是你沈七縱著,他們豈敢如此肆無忌憚?」


  沈硯聽了半天不明白,「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還敢狡辯!他們說你沈七是鄆州的女公子,有你這個姑姑罩著,誰也奈何不得!」


  沈硯深呼吸了一口,實在不明白這是什麼邏輯。


  「老先生,你知道他們兩個叫什麼名,在家裡排行第幾嗎?」見趙老頭沉著臉哼了一聲不答,她又道,「你卻知我姓名排行,是誰告訴你的,你聽了就信了?」


  「當真可笑!難道你不是沈七,不是他們的姑姑?」


  「我是,可這裡面實沒有什麼因果聯繫。」沈硯微諷道,「我從未來過牛角坳,未動過村裡一針一線,惡人假我之名,你們不去追責作惡之人的底細,反倒寄恨於我。若我這輩子都不來牛角坳,你們要怎樣,是奈何得了那兩個孽畜,還是能奈何我?」


  聽她對外人稱呼兩個侄子為「孽畜」,林萬峰和鐘意都不免有些動容。


  沈硯之問不可謂不犀利,趙姓老者被她激怒道:「果然毫無悔意,還在這裡振振有詞!你們沈家欺壓村裡多年,將村民當牛馬使喚,上山砍樹,下河採石,不知多少人丟了性命,我們能奈你何?我們就是打死你,也不怕同罪入牢房!」


  隨著他一聲嘶吼,圍上來的村民更加躁動了。


  這人果真有些胡攪蠻纏不講理,沈硯撥開吳娘,上前一步冷聲道:「老人家,打死我,你們一村人都得陪葬,無論男女老少!你既知我身份,就知道我不是開玩笑,我一個人換你們幾百人的性命,你算算值不值!」


  實則她爹可沒有這樣愛她,不過誰叫這些村民胡亂把她當成了不得的龐然大物。「民畏官」是刻印在骨子裡的本能,村民們不過是一時激憤,冷風一吹就能叫他們冷靜下來。


  沈硯見趙老頭鬍子一抖沒有即刻接話,就知他是只喊得響的紙老虎。她緩了口氣繼續道:「實則我現在還很糊塗,不知怎麼就得罪了各位鄉親。方才聽說,村長也許是沈氏族人,暫先不說是真是假,只是我遠在山外從未和村裡有過接觸,難不成村長一家也是打著我的名號?」


  趙老露出鄙夷神情:「你現在自是推得一乾二淨!附近幾個村子都知道你沈硯喜歡石頭,村裡一聲令下,我們多少鄉親上山下河給你採石,多少人摔斷手腳甚至喪命,從不見你憐恤一個銅子!為一己私慾,吸人血的水蛭也不過如此!」


  連她喜歡石頭都知道?沈硯朝林萬峰望去,見他點頭,心底對沈騰和沈朗動了一絲殺意。不用說定是這兩人出去散播的,假著給她上供的借口四處剝削勞力,到底什麼仇什麼恨,這兩人要把所有髒水都潑給她?

  「老先生你誤會了!我家娘子是喜歡石頭,但不是這些普通的山石,」吳娘一直聽著,這下忍不住解釋道,「她為了學制硯,就是硯台!寫字磨墨的那東西!她需要特定的硯石,那些石頭我們鄆州沒有,娘子一直是在石鋪里購買,從沒有收過你們村裡一塊石頭,這都是有證據可以查的!」


  趙老的眼神閃了一閃,連村民中都響起了嗡嗡聲。


  這時從人群里鑽出一個半大孩子,朝沈硯扔了一顆石子:「才不要聽你胡說,我爹就是給你挖石頭的時候被水沖走了,你還我爹!」


  那石子沒什麼準頭,被林萬峰擋了一擋,砸在了他腿上。


  沈硯見村民又開始躁動,冷笑一聲道:「趙老,你還沒忘記為什麼要帶人圍上來罷?我只問你一句,村長一家日日在你們眼前,兒孫也幫著惡棍欺負村民,就連沈家兩個孽畜都時常來光顧,你們牛角坳為什麼不齊心把村長驅逐,把那倆個畜生捆去見官?」


  她見趙老頭張了張嘴,也不給他機會作答:「幾年了,你們忍著壓榨和欺侮,就是要等到一個十幾歲小女娃來村裡,問我要講個道理嗎?別說官衙是沈家開的,敢不敢套麻袋揍那兩個畜生一頓,村裡就站不出一個還有血性的漢子了?都圍著我做什麼,我身上沒帶金也沒帶銀,就是死了也只一條命,賠不起你們幾年來無數血汗!」


  這番大無畏的實話里內容太多了,叫人群靜了一瞬,片刻后響起無數聲響。


  「……放屁!我們牛角坳多的是有血性人!」


  「誰要你的金銀了,我們是氣不過沈家欺負人!」


  「對,我們是要討個說法!」


  「……別聽她狡辯,她在推卸責任,她想逃走……」


  「沈家喪盡天良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我苦命的老伴難道就這麼沒了……」


  「安靜安靜!」趙老把木杖戳了好幾下,才叫村民停下議論聲。沈硯那些話就差直指他不分是非,只敢欺軟怕硬,叫他滿頭滿臉的尷尬狼狽。他對這個巧舌如簧的惡毒女子真正有了幾分恨意,想到身後村民都是聽他的,不覺有了膽氣,厲聲道:「任你沈七說破天也沒用,你們沈氏一族在附近犯下累累惡行,就是老天爺也無法幫你們開脫!來啊,把他們給我抓起來,押去桑園換那兩個小畜生!」


  這老頭還學聰明了,怕村民剛才有動搖對她下不了手,就拉上桑園做墊背。可沈硯也不會這樣束手就擒,迅即鎮定道:「趙老先生,你們可想好了?牛角坳人連村長的孫子都不敢碰一根指頭,今天是什麼給你們勇氣,突然敢去衝擊桑園裡幾百人護衛?」


  很簡單的反問,才剛要邁腳的村民又齊齊茫然了,是啊,為什麼突然有這膽氣了?


  沈硯的眼神暗了一暗,這些村民真正活得糊裡糊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裡想什麼,指東是東,指西是西,被欺壓得可憐,又對前路一片迷茫。那個趙老頭也只想虛張聲勢討些補償,如果換了是他們攔下沈輝,恐怕這會兒早就被沈輝打得躲起來了。


  「不要聽這個妖女胡說八道,抓起來!抓起來!」趙老氣急敗壞,甚至動手把他身邊一個村民推了出去。那村民一觸到沈硯沉靜的目光,嚇得連退幾步,又躲回了人堆里。


  鐘意也看出端倪來了,他出聲道:「七娘子,你們先站開些。」


  等他們退開到一旁,鐘意扭了扭腳脖子,也不見他加速,一步兩步最後離孫老漢家的泥牆還有幾步遠時,忽然暴起,一個空旋飛出一腳踹向牆上!

  這一腳真正是巨力,那泥牆應聲「轟!」響,被踹出一個大洞不說,連帶著邊上一段都淅淅嘩嘩倒塌。


  鐘意回身,原本圍著他們的村民不由自主又倒退了一步,「想清楚了,我是軍伍之人,我殺人不用坐牢。」


  趙老也嚇得不輕,拄著拐杖的手都在哆嗦,「太囂張了,果然就是你們……天理昭昭……」


  村民們又慌又茫,看著沈硯一行人的眼神極其複雜,十八般滋味按下這個又翻上那個。進退不得間,忽然村裡響起了「鏘鏘」的洪亮鑼聲,又急又促,餘聲連綿。


  「是穀場的方向!」


  「是村長在敲鑼,一定是有什麼大事!」


  「趙老……我們過不過去?」


  趙老恨恨看了沈硯一眼,咬牙道:「去,都去穀場!」


  沈硯幾人互換一個眼神,已是猜到崔岑那邊有了動作,「我們也走罷。」


  她從倒塌的院牆裡看見孫老漢一家三口緊緊挽在一起,不免有些心煩意亂:「老伯,相信我,別耽誤時間了,趕快收拾一下準備離開這裡。」


  往穀場的方向很好找,沈硯跟著村民一路過去。原是來看水壩的,不想自己倒成了被人圍觀的,她心裡不是不惱,更加想不通那兩個混賬東西為什麼要賴上她。


  「大侄兒,你可知這是為什麼?」


  都無需說全,林萬峰就知道身旁的小姑是問什麼,他本要搖頭,忽然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倏然一變。他臉上浮起可疑的紅暈,支支吾吾道:「可能……可能是因為我……」


  「什麼?」沈硯起初沒反應過來,再稍一想就明白了!任她怎樣聰慧,都猜不到原因竟是如此,一時有些錯愕。


  林萬峰今年十九,親事早幾年就該開始相看了。大姑母亂點鴛鴦譜,想叫她嫁到桑園裡,再叫林萬峰入贅,以便將來桑園由沈硯承繼回歸沈氏,想來這個念頭大姑母是早就透露過的。這無疑是搶走了沈騰和沈朗的金飯碗,明明他們才姓沈,為什麼要叫姓林的一個人好處全佔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就叫兩個小人嫉恨上了沈硯,怕她個隔房的嫁來桑園搶走產業,又妒她出身太守嫡支……不知是什麼心理,兩人出來為非作歹時就揚著沈硯的旗,要叫她的名聲在桑園周邊爛透,看以後她還怎麼在桑園桑戶間立足!


  沈硯想過一圈,頓時惱得恨不能親自動手扇他們兩個耳光!


  林萬峰見她面沉如水,嚇得臉色有些白。兩個弟弟出去胡鬧,雖然這兩年他沒有親眼見過,但用腳趾頭都能猜到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但他萬萬不知弟弟如此大膽,竟敢污衊毀譽小姑。再一想這事可能還夾著他的關係,祖母壓著他的親事時也對他說過那個念想……但他有自知之明,只覺得祖母異想天開,桑園再值錢,以小姑的品貌也不稀罕啊!


  真是窘死人,現在他都不敢站在小姑身邊了!

  吳娘和鐘意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但明顯感到沈硯身上的氣息隨之十分壓抑。


  遠遠的就看到了穀場,偌大的場地上已是聚了不少村民。再走近一些就看清了那邊高台上站著的人,除了沈復幾人,還有個四五十歲的矮胖男人手裡提著鑼,大約就是村長。


  見到沈硯一行人過來,村民紛紛讓路,台上的人也望過來。


  沈硯和崔岑的目光不期相遇。他在台上,她在台下,他看起來沉靜而安定,沈硯忽然就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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