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傷重
昏迷的赫連郁被緊急帶回了綏城城內,許錦言在城牆上看見了赫連郁中刀,急急向下跑去。蕭衡昭在後,也追下了城牆。
幾個士兵將赫連郁抬進了城,赫連郁的背向上,傷口暴露的很徹底。那一刀下去的極狠,皮肉都被砍的翻了出來,血刺呼啦的顯在人眼裡,觸目驚心,連周圍抬著他的士兵都不敢仔細看。血還在源源不斷的湧出來,這傷口太大,幾乎是整個劃破了赫連郁的後背,黑金的鎧甲被血染臟,但黑色映不出來血的顏色,血染上了黑衣,紅色看不見,只是黑色深重了幾分。
城裡的百姓紛紛自發讓出一條道路來,讓這位以性命守護突厥安寧的二皇子殿下通過。但幾個抬著赫連郁的士兵一進城,卻大腦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主帥重傷,剛才又經歷了一場大戰,這場大戰已經耗盡了這些士兵所有的精力。他們現在沒有力氣去思考接下來要幹什麼,沒人發號施令,幾個人甚至就停在了道路中央,一臉的茫然,不知所措。
赫連郁的血還在滴滴答答的流,將地面打濕,像是雨落的痕迹,只是這一回紅色是隱藏不住了,滴在泥土的地面上,紅色同黃色融合,顯現出了深紅一片。許錦言疾步而奔,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昏迷中的赫連郁身邊,她瞧著赫連郁那副慘狀,先嘆息了一聲,然後立即對幾個抬著赫連郁的士兵道:「快抬去醫館!正南方向。」
偏頭,許錦言對忍冬道:「給他們帶路。」忍冬沒想明白許錦言的意思,這裡是突厥綏城,這些突厥士兵肯定比她要熟悉這裡的布局,怎麼輪得到她來給這些突厥人帶路。但情急之下,忍冬也顧不得反應,便上前一步,帶著這些突厥士兵向醫館的方向走去。然而讓忍冬意外的是,這些原本應該比她要熟悉綏城的突厥士兵,此時都乖乖巧巧的跟在她的身後,她怎麼走,這些士兵就怎麼走,像是一群不認路的孩子。
飛寒一看見忍冬離開,又瞧著後面那群傷痕纍纍的士兵,心裡不太放心,可憐兮兮的瞧著蕭衡昭,蕭衡昭點了頭,飛寒便立刻飛了出去。
「忍冬忍冬,等等我。」飛寒在後面高聲叫喊。
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受了傷的赫連郁身上,基本上沒有人敢大聲說話,有聲音也不過是耳語兩三。這飛寒甫一發出這麼大的聲音,周圍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就連抬著赫連郁的幾個士兵都回了頭,目光獃滯而疑惑的看著飛寒。忍冬的臉一紅,暗道一句飛寒這獃子。不僅沒有等飛寒,還快走了好幾步,不想和此時的飛寒扯上關係。
飛寒沒看出來忍冬的嫌棄,看忍冬距離自己好像有點遠了,立馬就使了輕功,追上了忍冬道:「怎麼也不等等我。」
忍冬瞪他一眼,但是沒有說話,急急向前,帶著這些士兵走向醫館。飛寒摸了摸腦袋,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只能賠上笑臉,跟在了忍冬的後面。
趙晚楓將那一幕收入了眼中,心裡暗自嘆息,這麼白痴的護衛怎麼能有這麼一個精明的主子,瞧把許錦言迷的五迷三道的那樣子。
許錦言一直跟在抬赫連郁的那個隊伍的後面,神色暗淡,她輕輕蹙著眉,心中無法平靜。以赫連郁的身手,應該是不會這麼容易受傷的。此番卻意外受了這樣重的刀傷,若是她當初不設下此等險計,讓赫連郁處於這樣的危險之中,或許他就不會受傷了。
許錦言無法不愧疚。
蕭衡昭察覺了許錦言的異樣,他上前一步,輕輕牽起許錦言的手,還是老方法,衣袖垂下,阻擋住旁人的視線,牢牢蓋住了緊緊相握的兩隻手。
「你得知道,你是在幫他。若非你幫他,庫泉推翻了突厥王的位子,赫連郁要遭受的遠比現在要殘酷。」
許錦言感受著自蕭衡昭手心裡傳來的溫熱溫度,她回憶了一下前世的記憶,庫泉推翻了突厥王的位子,自己登了上去,隨後便在突厥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庫泉是最殘暴不過的人,這些年在突厥王面前扮演的卑躬屈膝早已經磨完了庫泉的耐心,一旦逢了他得勢,便千倍萬倍的在突厥王身上找了回來。突厥王首當其衝的被施了五馬分屍之刑,庫泉似乎很喜歡這種慘烈的刑法去懲罰他恨的每一個人。所以便用了這樣的方式去結果了他的親生哥哥,他曾經頂禮膜拜的主君。
突厥王被五馬分屍之後,他的姬妾和後代也就淪為了庫泉發泄仇恨的對象,美貌的姬妾直接進了新王庫泉的後宮,但最可怕的是,突厥王的女兒,庫泉的侄女們……也進了那座滿是鮮血和絕望的後宮,成了庫泉的玩物。
至於皇子,皇子的下場無非是『死』字而已,除了赫連郁以外的所有突厥皇子都被梟了首,算是給了個痛快。但赫連郁卻不一樣,赫連郁是前世唯一一個對庫泉掀起的這場變亂做了有效回擊的人。許錦言還記得,似乎也是在綏城,赫連郁帶著三千精兵杠上了庫泉的十萬大軍,那一次的戰爭才是慘重,庫泉的十萬大軍皆是多年訓練,配備了精良的兵器,甚至還有火炮作為最大的底牌。
三千杠十萬,赫連郁居然守著綏城挺了三天。綏城的地勢的確是易守難攻,可是庫泉帶著的兵馬是十萬精兵,這樣懸殊的勢力,在易守的地勢沒有太大的作用。
可赫連郁,這一位英勇的主帥,領著三千精兵真的就拖了三天。雖然最後三千精兵無一生還,但是赫連郁卻毀了庫泉兩萬人馬。
但也因這被毀掉的兩萬人馬,庫泉對赫連郁恨之入骨,早就放出話來要生擒赫連郁,活著的赫連郁到了庫泉的手裡,庫泉一點兒也沒吝惜叔侄情誼,直接將赫連郁一身皮活活扒去,做成了一面人皮鼓,在後來的每一次戰爭中都會用這一面鼓奏軍歌。
而赫連郁剩下的那半死不活的肉體也沒有好下場,被庫泉虐待盡興之後,扔進了煉劍池,成了生祭的一份子。許錦言最初設下此計,便是料定了赫連郁有用三千扛五萬的能力。上一輩子赫連郁用了三千人對抗十萬人,挺了三天的英勇事迹一直為人傳唱。
那麼今生,赫連郁再用三千對抗五萬人,挺半個時辰,應當也沒有問題。可誰能想到,此番赫連郁居然受了這樣重的傷。
許錦言向安慰她的蕭衡昭搖頭嘆道:「你無須給我找借口,我的確是讓赫連郁冒了險。」
雖然有前世的記憶在,可世間還有『變數』二字的存在,這變數不知毀了多少信心滿滿的計劃和安排。若是此番就出了這個變數,赫連郁沒能抗住這半個時辰,那後果的慘痛可就不是那麼容易肖想的了。
有變數,有未知,但許錦言還是讓赫連郁去冒了險。所以赫連郁受了這樣的傷,她是有責任的。蕭衡昭卻很不贊同許錦言的話,「此番計劃若是成功,赫連郁是受益最大的那個人。你替他收拾了庫泉這個狼子野心的賢王,突厥一大半的動蕩來源都能安靜下來,此後突厥王的江山坐了穩,赫連郁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突厥王的皇子。他為了這樣的利益受一些傷,其實不算什麼。」「而且那刀傷我瞧見了,雖然看著重,但是傷在後背,只傷了皮肉,等止住了血,歇上幾日也就沒事了。他用這樣一道傷換來突厥的王位,若我是他,就該慶幸。」
蕭衡昭捏著許錦言的手愈發用力,似乎要將她心裡的愧疚壓下去。許錦言安能不知道蕭衡昭的用意,她笑了笑,用另一隻手拍了拍蕭衡昭的胳膊道:「我知道了。我們還是快些進去看看赫連郁的情況吧。」抬著赫連郁的一行人早就進了醫館,醫館的大夫一看是二皇子受傷,比平日里謹慎了百倍不止,精細的檢查了一番后確定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及心肺。
算是大幸了。
許錦言聽聞大夫說傷口不嚴重,她心裡的那股勁兒也慢慢的放了下來。蕭衡昭感覺到了漸漸放鬆的許錦言,表情也舒緩了一些。等大夫給赫連郁上藥包紮完之後,沒一會兒赫連郁便悠悠轉醒。赫連郁是因為失血過多才昏迷了過去,休息了一會兒醒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將不大的房間前前後後的掃視了一遍,隨後將目光定在了許錦言的身上。「寧安郡主。」赫連郁輕輕的喚了一聲,他雖然不想在許錦言面前顯示自己的虛弱,可是他此時的精力著實不夠支持他充滿力氣的對許錦言說話。
許錦言見赫連郁叫她,連忙就快走了幾步在床邊問道:「二皇子殿下,您覺得怎麼樣了?」
赫連郁見那雙琉璃眼眸里的擔憂和關切,頓覺身上傷口的疼痛消失了不少,他淺淺的一笑道:「郡主無須擔憂,傷口不算重。比這傷重的多的傷,我也受過不少。這一次,我確得感謝郡主相助。若非郡主相助,我面對這五萬大軍可能也沒有招架之力。」
我很感激你,所以不要再愧疚了。那雙琉璃眼眸里可以有對我的擔憂,對我的關切,但絕不能有對我的愧疚。蕭衡昭明白了赫連郁的弦外之音,他看向赫連郁的眼神也稍微寬和了一些,但旁邊的小妻子似乎完全沒聽出來,眼神里的愧疚還是沒減輕,蕭衡昭在心裡嘆息了一聲,雖然早知夫人面對這種事遲鈍,但是這過於的遲鈍,還是讓蕭衡昭苦笑了一下。
還是那句話,幸虧他下手早。若是晚下手一些……人自然還得是他的。蕭衡昭可不管什麼變數不變數,只要是許錦言,那就必須得是他的,別人肖想一下都不行。
蕭衡昭將許錦言牽了過來,他的媳婦兒已經讓赫連郁瞧了夠久的了,也該讓他收一收自己的心思了。雖然赫連郁現在是病人,但是蕭衡昭一貫的行事作風就是從不憐憫任何想和他搶媳婦兒的人。
別看你赫連郁可憐巴巴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想多看我媳婦兒?趁早死心!
許錦言雖然跟著蕭衡昭走了過去,但還是安慰般的對赫連郁道:「二皇子殿下還是好生養傷,這五萬大軍還是隱患。萬一有了什麼變數,還得健康的皇子殿下去處理才是。」
赫連郁半坐了起來,對許錦言道:「郡主的話,我記住了。」
但萬一發生了什麼變數,處理的人,不止是我,而是我們。
赫連郁抬起頭,雖然面容蒼白虛弱,但是依然挑釁的看了一眼蕭衡昭。
赫連郁在失血過多昏迷之前腦中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張清婉的容顏,他便知道,他這一回可能是真的要栽了。
栽在那個一舞傾城,智謀無雙的女子身上,不算虧。
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如果他還能醒的來,那他一定要為自己留下那個女子。如今他再度醒來,這個想法卻有增無減。
許錦言的夫君是張正,可張正已經死了。至於蕭衡昭,起碼現在,他不能公布張正和蕭衡昭是一個人的這件事,既然如此,那許錦言就是一個沒有丈夫的人。他赫連郁憑什麼不能去追求一個沒有丈夫的女子。
他要和蕭衡昭競爭,他喜歡許錦言,這是無可辯駁的事情。
蕭衡昭看出了赫連郁眼中強烈的爭奪慾望,他冷笑了一聲,媳婦兒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誰敢搶,他就讓誰知道知道大乾太子蕭衡昭的那些兇殘名聲可絕對不是浪得虛名。「二皇子殿下好生養傷,我就不和夫人打擾皇子靜養了。」蕭衡昭將許錦言攬入懷裡,向外面走去。
赫連郁沒有阻攔,但是眼睛里的火焰卻越燒越旺盛。蕭衡昭,你別得意的太早,你明天就該走了。
這之後,許錦言和我就有大把的相處時間,這麼長的時間,你就且等著我赫連郁散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