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入城
赫連郁走之前,問了許錦言一個問題。
「為什麼要那麼趕,一個月之內要辦別人一年都辦不了的事情。」
庫泉的勢力之大,心思之深,手段之毒都非是常人能及。他既然這般居心叵測,必定是周密計劃了多年,又有無數人的智謀添磚加瓦,而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妄想在一個月之內,以一己之力瓦解了庫泉積累了一輩子的計劃。
這個想法似乎…。是天方夜譚。
許錦言聽聞赫連郁的問話,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一個月的時間,不行也得行。
一個月後這個孩子就三個月了,三個月就該顯懷了。
一旦顯懷,這個孩子的存在就瞞不住了。
那個人若是知道她懷著孩子還在突厥行這樣危險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很有可能會拋下大乾的一切立刻趕來找她。
她怎麼可以妨礙他,從那些青州人的口中便可以輕易知曉,他是以怎樣的雷霆之勢回到了大乾,又是以怎樣的才謀鎮壓了無數變亂。
風華驚世的大乾太子殿下,那是大乾人的驕傲,是所有百姓瞻仰的對象。
他做的那樣好,她不能妨礙他成為天下最耀眼的太陽。
赫連郁的問話,她無法真實回答,只能笑了笑道:「因為想趕著時間回北明過春節。」
過了春節,他就快要回來了吧。
太子殿下,真的想你了。
很想很想。
赫連郁沒聽明白,但是想也知道許錦言沒有說實話,許錦言不說實話他也可以理解,這件事的牽扯的範圍很廣,許錦言一個北明的郡主和庫泉這個突厥的王爺,兩個人看似八杆子都打不著,可偏偏這兩個人之間卻有著極大的恩怨。
這是一個秘密,而許錦言不會輕易告訴他。一個月之內要摧毀庫泉也是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也定然極難啟齒。
這樣多的秘密,無法一一道來,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許錦言和赫連郁的合作一達成,兩邊的計劃都已經在分頭進行了。
許錦言等人在赫連郁的安排下低調的進了突厥,直奔了綏城,綏城屬於突厥王的域下,而好處是這裡與休斯城毗鄰。赫連郁在綏城給自己找了個活兒,告訴突厥王說是綏城的官員疑似貪污,他要留在綏城調查此事。突厥王見自己這二兒子這麼勤奮,當然是沒有不答應的,怕被調查的官員鬧事,還順便撥了五百輕騎給他。到了青州這麼多天,總算是深入了突厥內部。北明女子的面容和突厥女子面容的差異還是比較大的,許錦言一行人紛紛都換了身打扮,女子都偽裝成了波斯女子的樣子,長袍遮身,綺麗的面紗遮住了臉龐,自面紗上還綴著各樣式的小小金片,隨著一走一行之間,金片便發出「叮叮鐺鐺」的聲音。
英伯也沾了兩撇鬍子,扮作了行商的異國商人。一行人之中只有努爾布是不用扮的,他往這裡一站,沒有一個人敢懷疑他的身份。沈思思初到突厥非常新奇,她從小隻聽過突厥的樣子,卻從來沒有見過,睜著一雙水杏般的眼睛四處亂看,看什麼都覺得有趣。
「錦言錦言,快來,你看那邊,突…。這裡居然也有賣糖人的!」沈思思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個賣糖人的小攤子,立刻就跑了過去。
一看清糖人攤子,沈思思就皺了眉,然後發出了「咦?」的一聲。
突厥的糖人攤子和北明比起來……還真是很不一樣。充分顯示了突厥人剽悍英勇的內在和外在。北明的糖人大多都會捏一些孫悟空豬八戒等形象,孩子喜歡,大人有的時候還會為糖人的逼真而叫好。
但是突厥的糖人…。似乎不太能稱之為糖人,比如這看起來正在捏糖人的和藹老爺爺手裡正在捏著一條逼真的花斑長蛇,蛇身上的鱗片還有那種斑斕的花紋都被一點點的捏了出來。而攤子上還有蜈蚣,蛤蟆,毒蜘蛛等一類的東西…。
糖人本就是給小孩子玩一玩然後吃掉的,但是突厥的這些糖人看起來不僅不能入口,連入眼都很難說。
而且這種東西給小孩子……不怕嚇著孩子么?沈思思本著「來都來了」的心態,還是買了幾個糖人,分別是一指粗的細條長蛇,身體一圈一圈的毛毛蟲還有一隻腿上絨毛都能看清的五彩大蜘蛛。
許錦言看了有些反胃,暗道這一胎該不會是個女兒,會怕這些東西。
半夏在一旁小聲提醒道,小姐你不要想給孩子身上賴,你自己也挺怕這些東西的。許錦言看沈思思一臉欣喜的樣子,扯了扯嘴角,隨意一瞟,卻看到了旁邊的趙晚楓,趙晚楓的神色不是害怕,也不是嫌棄,而是落寞。趙晚楓看著沈思思手裡的五彩大蜘蛛,神情顯而易見的落寞。
這綏城她和父親是來過的,那個時候她還小,大約八九歲的樣子,看見這麼逼真的五彩蜘蛛嚇得哇哇大哭,父親的性格一向很奇怪,說我的女兒怎麼能怕這些!
為了不讓她害怕,父親買下了那隻大蜘蛛放在了她的床邊。她每晚嚇得不敢閉眼,怕一閉眼那蜘蛛就會活過來爬到她的身上。
父親的育兒方式,總是那麼別出心裁。
如今故地重遊,趙晚楓看見那五彩大蜘蛛還是會害怕,身邊卻再沒了父親喋喋不休著,「我的女兒怎麼能怕這些!」赫連郁給許錦言一行人安排的住所在綏城一座很雅緻的院落內,那院落是赫連郁的私人房產。私人的意思是,突厥王不知道的房產。
「殿下好品味,這院落打造的竟然很有北明江南的風韻。」許錦言瞧著那院落里的小橋流水,以及隨處可見的精心綠植的修飾,頓時有了些耳目一新的感覺。
這樣的精美雅緻的院落出現在突厥這樣連糖人都如此剽悍的地方,還真是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是像你們北明的江南。因為我母妃很欣賞大乾的靜純皇后,那靜純皇后不就是江南人,我母妃的宮裡收集了不少江南一些庭院的畫像,我覺著好看,便讓工匠照此院落造了這院子。」許錦言怔了一下,敬純皇后…。蕭衡昭的母親。原來敬純皇后的魅力是如此之大,芳蹤不僅在北明和大乾兩國之間流傳,連突厥都有她的蹤跡留下。
也是,那樣聰慧靈巧的女子擔得起天下的矚目,擔得起無數人的崇敬與愛。
只是為什麼最愛她君王卻在後來變了心呢?「寧安郡主,不太好的消息,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赫連郁帶著許錦言在院落里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對她道。
回頭的那一剎那,女子似乎正在沉思,不知在想什麼,眉宇間籠罩著一些未知的情緒,將那雙琉璃眼眸渲染的懵懂而無辜。她穿著波斯女子的服飾,墨綠色的衣裙上是點點的金綉,自腰肢處綿延而下一道金線,順著金線旁開出了數朵金色小花。
面紗被褪了下來,那張清婉的容顏在異域的波斯衣裙妝點下,不覺突兀,反而更添了幾分神秘和魅惑。
赫連郁又想起了那支九鳳,突厥女子的衣裙和波斯衣裙差距不算太大,若是她穿了突厥的衣裙跳那支九鳳,該是怎樣的華彩飛揚?
「不太好的消息?是什麼?」許錦言回過神來,向赫連郁問道。
赫連郁將眼睛里的驚艷收回,他咳了咳道:「那塊兵符可能只能調動三千輕騎。」
「因為我那塊兵符能調動的只是虎營一營的一萬兵馬,可是虎營的一營和二營都在開城周圍,我三弟這個月剛巧被派到了開城辦事。若是他在,那兩營稍有異動都會被發現。所以目前,只能動用三營這最小一營的兵馬。」
許錦言想了想,「這三營在哪裡?」「就在綏城。」許錦言計算了一下,「三千兵馬……庫泉的地下城裡藏著多少人,可是個極大的未知數。」「準確的說,是三千五,我父王撥了我五百人鎮壓綏城的官員。」
赫連郁聳了一下肩,本來一萬對庫泉的地下大軍都已經是天方夜譚了,現在又變成了三千五。
「郡主,這件事要不我們從長計議一下,一個月的時間可能的確有些倉促。」赫連郁小聲道。
「不,依然還是一個月。你且讓我好好的想一想……這件事該怎麼去做。」許錦言深思著慢慢的走離了赫連郁。
赫連郁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抹身影,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笨,事情出了意外,他什麼辦法都沒有,只能靠那個小小的女子去做。
如果那女子的夫君在,必定不會像他一樣沒用。
可那女子的夫君在哪裡呢?
怎麼就捨得讓她流落在外面。
若是自己是她的夫君,必定不會捨得讓她四處遊走。
赫連郁搖了搖頭,暗笑自己胡思亂想。
——
休斯城,左賢王府內。
張天道將一張畫像放在了庫泉的面前,畫像中的女子額間一朵桃花,她微微的笑著,清婉卻不失柔媚。
庫泉拿起了畫像,眼中露出了些淫邪的色彩,「這麼個美人便是返世之人?」
張天道點頭道:「是,王爺,我遍尋了白雲山南麓的人,有兩個樵夫看見了這改河道之人,我便按照他們所說繪下了此圖。」
「王爺,有意思的是,這個人的身份並不尋常。」
庫泉抬起了頭,「她是誰?」「北明,寧安郡主。」
額間桃花,天下獨此一朵,再好認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