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前路
世上所有的傳言都可以分成兩類,一類是空穴來風,一類是有跡可循。
這青州城的妖道傳言算是後者,傳言紛擾離奇,而這件事的本身也的確有著太多迷霧。妖道確有其人,亂飛的頭也不算是捏造,以及這些自白雲山傳來的凄厲哭泣也都是真的,但這一切怪事的背後只是為了隱藏一件喪盡天良的骯髒大事。
在這個地界的骯髒事兒當然和庫泉脫不了關係。前世的時候許錦言就查探到了一絲青州城這些奇詭事情的背後真相,只是前世她意識到這些怪事背後可能隱藏著更大秘密的時候急著回京城同趙斐匯合,所以就沒有繼續深究,任庫泉胡作非為,成了突厥的王,最後反噬到了許錦言自己的身上。
黑暗之中自白雲山傳來的詭異哭泣伴隨著一些不可捉摸的轟鳴之聲在夜色之中炸開,客棧之中寂靜無比,無人走動,但是若是聽著這樣的聲音都可以安眠,那必得是耳聾目濁之人,聽不見聲音,方可無牽無掛。
許錦言將東邊的窗戶推開了一些,東頭的這扇窗戶正對著白雲山,白雲山高聳入雲,極大的山體赫然戳著雙目。夜幕之中山巒的怪石突兀,伸出來的大樹像是怪獸的爪牙,在暗黑的天色之下等著吞噬不小心誤入的行人。
「這白雲山…。我們得闖上一次。」許錦言看著那座在遠處遙遙靜守的白雲山,輕聲而道。趙晚楓跟著許錦言一起看向白雲山,但看了很久也沒看出個什麼花樣,她索性就不看了,直接問道:「這白雲山到底有什麼東西?和庫泉……。又有什麼關係?」
許錦言目視遠方的白雲山,神情在一瞬間變化莫測,有懊悔,有惋惜,更有深深的悲憫。
「那是個人間地獄,無數人在那裡獻出生命,只為了一個人最貪婪的野心。」庫泉一直都很有野心,企圖將如今的突厥王推翻,自己封王,統領突厥。明面上他對突厥王俯首稱臣,是再沒有的賢良王爺,但背地裡的庫泉為了讓自己的勢力壯大,一直在干著一些禽獸不如的勾當。
庫泉這個人很迷信,尤其相信中原這邊的遊方術士,聽說是因為曾經有一名叫張天道的遊方術士救過他的命,又指引庫泉發現了鐵礦,使庫泉一躍成為突厥第一富,所以庫泉對此人深信不疑,對此人給他的建議也都完全照辦。
除了庫泉偷偷摸摸的建了練兵之所,囤積兵器,還深信張天道的話,以活人獻祭兵器。
那叫張天道的遊方術士是個實打實的妖道,毫無憐憫之心,他告訴庫泉,以活人獻祭兵器,便可使兵器具有魂靈之力,戰無不勝,且這活人獻祭的數量也有講究,需得五百男,五百女,還有十對不滿周歲的金童玉女。庫泉相信張天道的話,真就抓了這麼多人祭奠兵器。
在白雲山北面,庫泉統轄的地區有一個極深極大的天然洞穴,庫泉便按照張天道的話將這個洞穴建成了一個巨大的獻祭練劍池。周圍派了重兵把守,絕不許任何人靠近。
而所謂生祭的方式也極為殘忍,每月初一和十五便分批將五男五女直接投入沸騰的練劍池之中,那練劍池裡全都是沸騰的火,連鋼鐵都能在瞬間消化,又何況是血肉之軀的人類。直到五百對男女全部投盡,在最後一次的時候將十對不滿周歲的童男童女投入,至此,生祭才算完成。
但這些被獻祭兵器的一千多人並非好找,庫泉雖然在全天下搜羅這些要被獻祭的人,但是將這千人帶回突厥並非易事。
而且若是一時間丟失近千人,無論是那個國家的人,都會在全天下引起極大的重視,但張天道的方法是每月按批獻祭,這就給了庫泉極大的緩衝時間,每月只找十人的工程量就要小很多了。
庫泉先在張天道的指引下在白雲山的北面找到了一處極大極深的天然洞穴,沿著洞穴修建了一個練劍池,作為活人獻祭的場所。每月初一和十五都會有專人將那些被安排好獻祭的人帶進山洞獻祭,因庫泉不願意用突厥人獻祭,所以尋找到的犧牲品基本都是北明或者大乾人,但因為北明和突厥平日里絕無往來,雙方的城池都大門緊閉,庫泉便只能趁著初一十五的這兩日互市的日子,將這些人運進突厥。而每逢初一和十五從白雲山斷斷續續飄進青州城的凄厲哭聲就是那些人被投身滾燙劍池,最後發出的絕望嘶吼。
那些瀕死的嘶吼之聲是如此的巨大,即便隔了重重的山巒也依然掩蓋不住,偶然的一些聲音還是傳入了青州城百姓的耳朵。和從前的那些妖道傳說聯繫起來,終於演變成了青州百姓每個初一十五晚上絕不出門的習慣。
冷血的兵器卻要人的熱血練就,庫泉的野心卻要這麼多人賠上性命才可以完成。沈思思和趙晚楓聽到這裡,兩個人全都不寒而慄,趙晚楓緊了緊衣領,耳邊的那些斷斷續續的哭聲變得刺耳了起來,一想起這些哭聲和慘叫是人被投身滾燙的練劍池,皮肉被一點點湮滅之時發出的聲音,趙晚楓更是抖了一下。
「這庫泉可真夠不是人的。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弄死這個龜孫兒!」趙晚楓急道。
許錦言將窗戶闔上,不讓那些哭聲再傳進來。
「庫泉當然該死,但是他的實力深不可測,為了一擊既中,我們得等待一個時機。這個時機一旦到了,庫泉和他的那個骯髒劍池就會在一瞬間化為烏有。」
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一旦她做了,就必須成功。
趙晚楓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這哭聲也太慎得慌……」
趙晚楓的目光總是往窗戶邊瞟,本來她不知道這個事兒,聽著那哭聲也沒那麼害怕,而且這哭聲畢竟是從白雲山裡面傳來的,斷斷續續的,而且很小,不注意聽很容易就會忽略掉,也是青州城這些年妖道害人的事情弄得這些百姓風聲鶴唳,要不然這些哭聲真不一定能被注意到。
現在她知道這個事情了…。聽著這個哭聲的感覺可就非常的不一樣了。
許錦言看了眼趙晚楓嚇得夠嗆的樣子,她勾唇笑道:「瞧你嚇得,你現在就嚇成這個熊樣兒,等時機到了,你還怎麼去弄死庫泉那個龜孫兒。」
許錦言學著剛才趙晚楓念著龜孫兒的口氣。
趙晚楓立刻橫眉冷對,「我可沒有在開玩笑!這麼多人死於在庫泉的手上,就為了他所謂的野心,庫泉不是個龜孫兒是什麼!」
沈思思面無表情的接話道:「烏龜王八蛋。」
「那不一個意思!」趙晚楓不滿道。沈思思的思慮稍微周密一些,她笑了笑趙晚楓,繼而向許錦言問道:「錦言,這怪聲如果和你們口中的左賢王庫泉有關,那青州城這三年來關於那妖道的傳言是否也和庫泉有關。」
趙晚楓立刻便道:「肯定是有關係了,庫泉身邊不是有個叫張天道的,那張天道不就是個真材實料的妖道!是不是這個人的頭在青州城裡亂飛?」
許錦言:……。
「你這個形容…。頭在青州城裡亂飛,怎麼本來這麼恐怖的一件事被你一說,我就這麼想笑呢。」沈思思苦笑不得道。
許錦言道:「她說的也沒錯,妖道的頭是在青州城裡亂飛,但是這個妖道么…。還真不是張天道。」「那是張天道設下的一場局,庫泉練兵器的這件事是從三年前開始的,當年青州城應該有人好奇去了白雲山探訪,張天道怕事情敗露於青州百姓,便設下了所謂妖道害人的傳言。以免青州城百姓在初一十五這兩日外出,將白雲山隱藏的驚天秘密揭露。」
「錦言,你說了…。應該,是不是你其實不太確定?」沈思思問道。許錦言點了頭道:「是,我所告訴你們的這些事有我知道肯定是事實的東西,但也有一部分是我的猜測。」
前世的許錦言並沒有能窺測到這件事的全貌,她當時在青州城也只是猜到了妖道的事情為假,並帶領著青州百姓捉到了所謂在空中亂飛的「妖道之頭」。
她推翻了妖道的事情,也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猜出妖道的事情和突厥人有某種聯繫,可能是為了遮掩白雲山深處的東西。但是許錦言的前世並沒有對白雲山深處的東西進行深究,直到後來庫泉做了突厥的王,對於白雲山的管轄有所懈怠,當年白雲山裡面的那些骯髒往事才一點點的傳了出來。
關於這件事,妖道的頭是真,庫泉在白雲山深處行齷齪之事也是真,但是這兩件事情是否真的存在聯繫,是否真的是張天道和庫泉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而製造的迷煙,那就是許錦言的推測了。
「如果你們信我,便跟著我一起等待那個時機。我們一起推翻庫泉的陰謀,若是你們不信,那你們只當是來青州城玩一玩。這裡的羊肉和芝麻坨坨也算是可以入口。」
許錦言轉身過來,極鄭重的對沈思思和趙晚楓如是道。
「來都來了,怎麼可能不信你!」趙晚楓豪氣的揮了揮手,甭管事情是什麼,她都是要弄死庫泉的,這事兒是真的就當是為民除害,這事兒是假的,那就算是她趙晚楓給庫泉找茬!
「錦言說的話,我都信。」沈思思也笑,她怎麼可能不信她呢,似乎早在見到那雙琉璃眼眸第一眼的時候,她就已經對她推心置腹。「那我們就準備動手吧,我等這個時機已經等了很久了,已經等到…。不能再繼續等了。」
許錦言垂下了那雙泛著光的琉璃眼眸,所以便無人察覺那雙眼眸里蘊藏的風暴有多麼的狂嘯和劇烈。——
北明京城,李府。
李揚飛已經在房間里呆坐快三天了,三天里滴水未沾,只一個人曲腿坐在地上,背靠著床,雙眸無神,手裡卻緊緊握著那隻沈思思最後交給他的手鐲。李將軍和李夫人站在窗外看著李揚飛,兩個人又不敢進去,只能在窗前眼巴巴的往裡看。
幾天下來,眼看著已經成了癆病鬼的兒子又消瘦了一大圈,鬍子拉碴的,臉龐消瘦的幾乎癟了進去。原本那麼英挺陽光的年輕人此刻憔悴的卻像是垂垂老人。李夫人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寧安郡主帶著嘉珏…。思思已經走了,以後又不回來了。兒子要是一直這樣下去,我可怎麼活。」
李將軍心裡也焦急,但是嘴裡還是罵道:「都是他自己造的孽。若不是他以前那麼對待思思,思思那麼善良的性子怎麼會一走了之。現在知道後悔了?遭多大罪都是他活該!」
「你這話是當爹的說的么,不管揚飛做了什麼,他也都向思思道過歉了,又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樣子,而且本來…。流產的那件事也都只是那個青樓的女人在胡鬧,揚飛又沒有真的讓那個女人懷上孩子。」李夫人絮絮叨叨的,滿臉都是不忿。
李將軍立刻橫眉道:「你這話不要讓我聽見第二遍。咱們兒子這些年是怎麼對待兒媳婦的,你我不知道?這些年他出去胡鬧了多少次?他自己心裡都清楚的很,你這個當娘的別想給他遮掩。而且道歉?你這話說了自己不虧心么?那流產的是思思的孩子,也是李家的骨肉。豈是一兩句道歉就能過去的事情。」
李夫人噎了一噎,「沒了的是我孫子,我能不心疼么。但是…。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孩子沒了可以再生。以後把揚飛管的緊一點也就是了,何必一走了之,還永遠都不回來了。」李夫人看著房間裡面枯坐的李揚飛,心疼的眼睛直濕潤,「老爺……你說思思還能回來么?」
李將軍嘆了口氣,「思思的性子隨她爹,都是個寧折不彎的,既然下定了決心,這一回……估計是很難回頭了。」
「那怎麼辦?思思走了,我看咱兒子這情況也…。不知道能不能振作起來。」
李將軍看著房內的李揚飛,「能不能振作起來就全看他自己了。他要是個有骨氣的,就該立刻清醒過來,若是他放不下思思,去把人追回來就是了。一個人枯坐在屋裡像什麼樣子!而且把思思逼走的還不是他乾的蠢事!我看他也就是消沉兩天,心裡也未必是真的後悔。」自沈思思走後,李將軍是怎麼都看自己兒子都不順眼,沈思思是老友交託給他照顧的,沈思思這一走,若是真的再也不回來,他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亡故的老友。
李將軍有自己的心思,但是李夫人就見不得李將軍對李揚飛這般苛刻的樣子,她瞪了李將軍一眼,自己氣的回了房。
屋內,李揚飛將李將軍和李夫人的話一字不差的傳到了李揚飛的耳朵里。也是李將軍夫婦沒意識到,他們站在窗口,其實距離床前靠坐的李揚飛很近,兩人說話又沒有注意聲音大小,那些話全被李揚飛聽了進去。
方才爹說,他心裡也未必是真的後悔。
那一刻李揚飛真的很想站起身來告訴他爹,他後悔了,不是一時的消沉,他是真的後悔了。
在房中枯坐了三天,他仔細回憶了這些年來和沈思思的點點滴滴,從初遇到後來的訣別,他和她之間的每一件事情,能回憶起來的都被他回憶了個乾淨,一絲一毫的事情他都不想放過。
她剛來府里的時候,好小的一個粉糰子,臉紅撲撲的,看著就讓人想咬兩口。但是他沒咬成,因為他爹不讓,娘抱著她對他說,這是他以後的媳婦兒,讓他要好好的對待她,不要老想著欺負她。
小李揚飛當時覺得很奇怪,他怎麼就欺負她了,不就是想咬兩口,他一定會很輕很輕,絕不弄痛她。她長的那麼可愛,他怎麼能忍心欺負她。
但她後來還是被他咬到了,新婚之夜的時候,蓋頭下的容顏嬌羞又美麗,當年的那個粉糰子已經長成了俏佳人,但還是一樣的看起來很好咬,這回沒人攔著他了,他迫不及待的就咬了一口她,很輕很輕,生怕弄疼了她。
滋味一如他想象的甜軟。很小的時候,娘便對他說,她是他以後的媳婦兒。小李揚飛當時就想了,既然是他以後的媳婦兒,他就要好好的保護她,誰想欺負她,就得過了他京城小惡霸李揚飛這一關。
她剛來京城的時候,就沒少受別人的欺負。高門家的孩子們總是譏諷她沒爹沒娘,孩子們做起惡來一點兒也不比成人間的惡意更少,沈思思被氣的眼眸通紅的時候,京城小惡霸就閃亮出場了,誰敢亂說,你看我小惡霸不揍你個滿臉開花!管你男女,先打再說!
小惡霸仗著自己是將軍府出身,武功好,身體棒,那是打遍了京城的小屁孩,隔三差五就有人領著自家孩子來將軍府找小惡霸的麻煩。小惡霸被自己老爹教訓,受了罰也不為自己辯解,就睜著兩隻亮亮的眼睛盯著小粉糰子。看見了吧,我保護你了,你可得記著我的好。小惡霸雖然受了罰,但是心裡其實可自豪了,那是我媳婦兒,你們誰都別想欺負,誰欺負了我揍誰!但小惡霸可能沒想到,後來這世上欺負粉糰子最多的人會是長大了的他自己。
新婚之前,父親讓他發誓要好好對待沈思思,李揚飛是答應了的,可是後來卻沒有做到。他任由她在他的身後苦等,夜夜等干蠟燭,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淚,以及最後,那個徹底逼走了她的孩子。
件件樁樁,李揚飛自己回憶起來都覺得不寒而慄,他居然……那樣的對待過她。
李揚飛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事情全是他做下的,那些對她的壞,那些讓她流過的淚,那些讓她等待的時光,全是他自己造的孽,沒有苦衷,也沒有人逼他。
她在他身邊待的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以為她永遠都不會離開,所以他放肆的浪費了她的愛,她的等待,她的一切一切。李揚飛知道自己是個混蛋,也知道自己罪無可恕,可他就是想舔著臉求她原諒,再給他一個機會,把所有虧欠她的,全部還給她。可是他從前太過分了,這個機會,她不願意給他。於是一走了之,再無歸期。
李揚飛在他和她的屋子裡已經待了三天了,他沒有力氣動,也不敢動,因為他心裡很清楚,他一旦從這個房間里出去,面對的就將是沒有她的人生。
可是沒有她的人生,那還叫做人生么?
李揚飛渾渾噩噩的混日子,軍營也不去,早朝也告了假,天天就在房間里悶著,一副要把自己從看起來像癆病鬼折騰成真的癆病鬼的架勢。李夫人看李揚飛這個情況不行,抓緊聯繫了幾個和李揚飛平日里玩的好的朋友,過來李府開導李揚飛。
可是李揚飛平日里結交的那都是什麼人,大部分都是京城紈絝公子團的成員,也就一個趙玉軒有點人樣,可偏偏趙玉軒被派出去公幹了,這兩天也沒在京城。
所以過來開導李揚飛的也就只有幾個紈絝公子了。
紈絝公子能怎麼開導李揚飛,自然是幾個人直接過來攬著李揚飛的肩膀來一句,「走,兄弟,我們去青樓。」
幾個人差點沒被李揚飛打出去。
李揚飛雖然平日里沒少行紈絝之事,可是他可不是真的只知道玩樂的紈絝,一身的武藝京城裡沒幾個人能壓的過,幾招下來更是打的那幾個平日里同他走街串巷的紈絝抱頭鼠竄。
其中一個人紈絝抱著頭道:「不去就不去嘛,哥幾個知道你媳婦兒跑了心情不好,就是想讓你去找找樂子。沒其他想法,你不想去就算了嘛。」
媳婦兒跑了?什麼叫媳婦兒跑了?她那是不要他了,走的堂堂正正意氣風發,和離兩個字說的乾脆,戴了十幾年的鐲子說還給他就還給他,連一點的猶豫都沒有。這麼瀟洒,哪裡能和「跑」這種落魄字眼沾邊。
那他傷了她,她不要他也就算了,鐲子做錯了什麼,她居然連鐲子也不要了。一個紈絝公子瞧著李揚飛這般癆病鬼的形象,勸慰般的道了句,「做兄弟的真得勸你一句。那些女人的心腸狠起來可比我們男人狠多了,你就說康奇侯家的三公子,從前我們也一起玩過,他前段日子也鬧著休了妻,結果呢,他這還沒下文呢,他媳婦兒先找著下家了。當時那他媳婦兒可是跪著求他不要休妻的,他沒管,硬要休。這幾天那三公子天天抱著酒瓶痛罵媳婦兒沒人性,負心女。兄弟你可別步了那三公子的後塵。」
另一個紈絝公子也跟著幫腔道:「你要是真捨不得人家,你就趕緊去追。萬一人家遇著個可心的,那再嫁還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咱們之前乾的那些破事,自己心裡得有點數,你媳婦兒要是願意忍,那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你媳婦兒要是不願意忍,走了,那你也別指望人家為你終身不嫁。」
李揚飛的心一滯,這幾個紈絝公子的話說進了李揚飛的心裡,他不由的抬頭看了這幾個人一眼,這幾個人紈絝是真的,但是剛才說的這些話倒的確是值得仔細想一想。他最後那次見沈思思,沈思思可是真的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待過,那麼乖巧的樣子,乖巧的像是當年的那隻粉糰子。
李揚飛攥緊了手。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他的粉糰子會離他而去,會……躲進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可是憑什麼啊,那隻又凶又悍的粉糰子是他的,那是他的悍妻,不是別人的。這些日子裡,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他看見她的最後一眼,她乖巧的將自己的手放進了另一個男子的手裡,然後那個男子將她拉上了馬車,徹底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如果這個男子就是她新遇見的可心人,那她是不是會把她所有的好,所有的凶,所有的笑,還有所有的愛全部從他身上轉到那個男子的身上?一瞬間,李揚飛站了起來,這個認知讓他的心臟一陣一陣的抽著痛。
他不能將這個猜測變成現實,因為他明白,這件事一旦成真,他是真的會死。
幾個紈絝公子看著陡然精神起來的李揚飛驚悚道:「你你你幹什麼!難道又要打人?」
李揚飛搖搖頭,「你們說的對,我得把她找回來。」不管用盡多少的方法,他都必須把她找回來。
李揚飛說時遲那時快,立刻便踏上了前往益州的路,不是說去益州了么,那他就去找,護國將軍府的大門他還是認識的,他就不信,小時候抱過他的周將軍能把他扔出來不成。李揚飛走後,幾個紈絝公子顫顫巍巍的到了李將軍的面前道:「李將軍,我們幾個已經照您的意思把話都講給揚飛了,您應該不會把我們在賭場里乾的事情說給我們爹娘吧。」
李將軍冷笑一聲,「不會,你們可以回去了。」
他當然不會說了,但他會寫信。
李揚飛去益州找了沈思思,但是他卻並不知道沈思思其實此刻正在青州的白雲山旁,替許錦言賣著苦力,或者連賣苦力都不能算,因為賣苦力的人一般都是愁眉苦臉的,而沈思思不僅不愁眉苦臉,反而高興的像個傻子一樣。
白雲山的北面藏著一個人間地獄,但是南面,所屬於北明的這一面,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且正值了六月初,山上的綠葉翠的能滴出水來,倒是很適合遊玩。
六月初十這一天,許錦言便和沈思思趙晚楓來了白雲山南麓,說是遊玩,但其實目的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白雲山分為兩半,南半面屬於北明,而北半面則歸屬突厥。這樣一座分屬與兩個國家的山,無論放在哪裡,都是很奇特的存在。
白雲山北面藏了那麼大的一個秘密,庫泉對此嚴防死守,不僅派了重兵把守煉劍池的周圍,連帶著和北明在白雲山上的分界線也被派重兵牢牢的把守了起來。
北明這邊心懷坦蕩,又沒做什麼壞事,所以派了幾個老兵,頤養天年一般的住在了白雲山的分界線旁,但這些老兵都駐守不了太長時間就會申請調離崗位。
一到初一十五,突厥那邊的地界鬧的跟人間地獄一樣,偶爾聽一兩次也就算了,月月兩次,準時的過了分,誰受得了這個聲音的摧殘。
北明那邊也沒辦法,突厥那邊再鬧騰那也是突厥的事情,北明絕對不能插手,而且也沒有為了幾個老兵就去找突厥麻煩的道理。而且這些年突厥勢力日盛,連慶裕帝都有意的避讓突厥,其他人還能和突厥正面扛上不成。
突厥鬧騰便鬧騰吧,最多給這邊看守的人換的勤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