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賜婚大理寺卿
賜婚的正式聖旨還沒降下,許錦言這幾日心裡一直有些鬱郁難安,雖然她的信得過張正,可她也怕事情起其他變故。
那日在墨玉閣的賜婚,只是慶裕帝口頭所說,雖說君無戲言,可是畢竟正式的聖旨沒下,在這之前,一切都還有轉機。
許錦言這幾日便是在日日憂慮的等著那個轉機。
但似乎轉機並沒有倒來,三月初九,是個頂頂好的日子,草長鶯飛,北明京城氣候溫暖,一些桃花早早的盛開,這些桃花將京城包圍,到處都淺粉色的海洋。
這一日,賜婚的聖旨終於是來了。
陛下身邊的王公公親臨許府,昭示了北明皇帝對於這樁婚事關心,大街小巷的人無一不目露羨艷,看著這支從宮中出來,前往許府的宣旨隊伍。
許朗自然是忙的腳不沾地,將王公公迎進了許府,許朗這幾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不見之前愁眉苦臉的樣子,當然許朗的喜事可就不只是許錦言這一樁事了。
王公公早就習慣了這些官位稍次的官員對他的奉迎,極圓滑的將許朗處理了過去,隨後便對跪著的一眾許府之人宣讀了聖旨,王公公此行統共帶了兩卷聖旨,他先讀了第一卷,是冊封許錦言為郡主的聖旨。
隨後才拿出了那捲賜婚聖旨,許錦言跪在地上,攥緊了手,額頭已薄汗滲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寧安郡主許氏溫婉賢淑,性資敏慧,大理寺卿張正文采一流,人品俱佳,實乃天作之合。兩人皆至適婚之齡,因成佳人之美,成此美滿良緣。特將寧安郡主賜婚大理寺卿,擇日完婚。欽此。」
王公公波瀾不驚的宣讀完了聖旨,顯然是早已知道了聖旨里的內容,他看著震驚至極的許家人,慢慢合上了聖旨。
「接旨吧,寧安郡主。」王公公瞧了一眼許錦言,他看著許錦言的表情,波瀾不驚的臉色此時才有了幾分鬆動。
這寧安郡主從來都是個冷靜的,王公公見了不少次出狀況的許錦言,無論是哪一次,寧安郡主一直都是冷靜的過了分,哪怕是那幾次危及性命的時候,寧安郡主的臉色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王公公跟著慶裕帝身邊了半輩子,見過不少的人,什麼樣的貴族沒有周旋權衡,什麼樣的能臣沒有打過交道。可沒有一個人能冷靜到像許錦言一樣,連死亡臨頭都不驚懼,不慌張。
這個年輕的女孩,冷靜而漠然,就像是死過一次的人一樣,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將她臉上那層冷漠的面具擊碎。
但是這一次,王公公卻在許錦言這個女子的臉上看到了震驚,驚疑,不可置信,甚至還夾雜著極難被人發現的驚喜。這種種複雜的感情皆在那張從前冷漠過頭的臉上浮現。
王公公此時才知道,原來寧安郡主也是有除了冷漠以外的其他感情。
王公公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寧安郡主的手似乎被心裡那份洶湧的情感刺激的有些顫抖,她慢慢的起身,一步一步的向他走了過來,準備接過他手裡的聖旨。
他看的出來她在極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她做不到,原先那麼冷靜的一個人此刻卻連手都控制不住,只能顫抖著手從他的手裡接過聖旨。這樣一封賜婚聖旨,將寧安郡主看似堅不可摧的冷漠面具,徹底擊碎。王公公看著許錦言臉上變化莫測的表情,淡淡的笑了笑,寧安郡主可能自己都察覺不到自己眼底里的驚喜,那驚喜很淡,難以被人發現,可是驚喜的的確確存在。
這全然褪去冷靜之色的寧安郡主倒是王公公忽然回憶起了幾日前,御書房裡的一幕。
「不行,朕已經給寧安和老六賜了婚。張正,你這來的到底是哪一出?」慶裕帝面對這個有著北明第一才子之稱的臣子,驚訝至極的說出了這一番話。
慶裕帝是個惜才的人,面對張正的才華,他從來不曾打壓,還給了大把大把的機會,張正一一完成慶裕帝給的任務之後,慶裕帝也是大把大把的封賞,從來沒有過遲疑。
慶裕帝珍惜北明這個千古難尋的英才,也一心想將張正繼續培養,讓張正走的更遠。所以他不會拒絕張正的任何要求,但事實上,張正也從來沒有向慶裕帝提任何為己的要求。
這一次,是張正第一次向慶裕帝為了自己而提出要求。但這第一次為己的要求卻被慶裕帝毫不猶豫的否決。
王公公覺得,這真的不能怪慶裕帝,張大人這個要求,實在是無理取鬧。
那風華驚世的大理寺卿張正張大人是怎麼說的來著,那句恍若爆竹的話依然在王公公耳邊回蕩。
「臣愚鈍,俗心難堪,本是蠢笨至極之人,只因慕寧安郡主才使臣略醒鴻蒙。昨日聽聞陛下為寧安郡主賜婚,心痛欲死,哀至絕望,於是不顧禮義廉恥,不顧臣子本分,只想同陛下請一個恩賜。若是陛下願意放臣一條活路,就請將寧安郡主賜予臣,若是陛下覺臣不知忠孝,大奸大惡,不願將寧安郡主此生交付與臣,那就請賜臣一死。還請陛下給了臣這個恩典。」
那京城所有少女的春閨夢裡人,一字一句的說出了這番大不敬之話,眼神真摯,沒有絲毫的遲疑或猶豫。驚的上座的皇帝睜大了眼,驚的一旁侍立的太監張圓了口。
慶裕帝緩了好一會兒,才理解了張正的意思,理解之後,慶裕帝才震驚至極的道:「不行,朕已經給寧安和老六賜了婚。張正,你這來的到底是哪一出?」
面對臣子這般大不敬,皇帝居然沒有暴怒,甚至有給臣子台階下的意思,足可見這位臣子的恩寵之隆,但是臣子並未順著慶裕帝的台階下,直接目視前方,眼神堅定至極道:「那就請陛下賜臣一死。」
王公公乍舌,打量這慶裕帝的神色,慶裕帝明顯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件事無論發生在其他任何人的身上,慶裕帝說不定真就會賜他一死,這舉動,明明白白的是在威脅君王。
可是這個大不敬至極的人偏偏是張正。慶裕帝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似乎是在考慮應不應該發這個火,猶豫了很久,慶裕帝還是妥協了,他甚至有些勸解般的道:「張正,這寧安也不算是多優秀的姑娘,還整天老冷個臉,不如你就把她讓給朕的兒子吧。朕一定為你挑一門更好的婚事。」
能讓皇帝勸解的人,全北明恐怕就只有一個張正了。
但張正卻並不領這個情,他依然目光堅定的直視前方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陛下無須為臣再賜一門婚事,賜臣一死既可。」
王公公清晰的看見慶裕帝噎了一下,慶裕帝一邊想著如何勸說這個陷入情網的臣子,一邊納悶這許錦言到底有什麼魔力,他最得意的兩個臣子,一個王嚴崇,一個張正。
王嚴崇做了她的老師,張正為了她嚷嚷著要去死。
慶裕帝一時也想不明白許錦言的奧妙所在,只好想用別家優秀的女兒再誘惑一下張正,但是他話還沒說,張正卻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紙,呈給了他。
慶裕帝皺著眉接過,他本來猜測這是不是陳情表,要以死明志那種酸詞。但他剛皺著眉讀了兩行,立馬臉色就沉了下來。
慶裕帝飛快的將那張紙讀完,那紙上書寫的東西似乎份量極重,慶裕帝讀完之後,手一直在顫抖,連薄薄的一張紙都拿捏不住。
「這東西……是你從哪兒來的?」慶裕帝的聲音都抖了起來。
那紙張上寫的東西太過可怕,慶裕帝連看都沒有勇氣再看。
張正垂下頭,「上個月郭大人的幼子郭朝和郭大人為著納妾之事鬧了起來,郭朝酒醉便偷了這封書信出來在酒館里放肆宣揚,恰被臣偶遇,臣知道事關緊急,就將此信截了下來,聽了郭朝訴說此事的人也都被臣妥善處理了。所以陛下大可放心,此事絕不會再流傳出去。」那張紙上是一首情詩,不同於許茗玉那張手帕上的淫詞艷曲,這首情詩,清新寫意甚至不失風雅,就算被大街上的人看到,以北明開放的民風來看,這首情詩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情詩沒什麼要緊,但的確可怕。因為這首清新風雅的情詩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這是當朝太后寫給副相郭天峰的。
而郭天峰是誰,郭天峰是當朝三司使暨左僕射,麗妃的父親,六皇子趙誠的外祖。
這兩個人有私情,這對慶裕帝得是多麼大的衝擊。
慶裕帝自然認得出自己母后的筆跡,而情詩上也註明了副相的小字。慶裕帝只需一讀,便能讀出這詩出自於誰的筆下,又是誰寫給誰的情真意切。慶裕帝將這張紙捏了緊,幾次想發力想毀掉,但是最後還是沒毀,他壓抑著極度的怒氣道:「你為什麼現在才將此事告訴朕?」「此事臣一直在猶豫,這是皇家私事,若是由臣這裡告知陛下,難免有挑撥太后與陛下關係之嫌。所以臣將此事壓了下來,一直在猶豫是否要告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