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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仇恨

  「回紇蝕骨散果然名不虛傳,饒是努爾布你這樣的高手也不得不為此折腰。」許錦言瞧著面前氣喘吁吁的黑影,微微一笑。


  那黑影聞言一怔,喘著氣的身子掙扎著直起來瞧了眼許錦言,眼神渾濁滿是戒備。


  朦朧的月光灑在黑影的身上,照亮了他隱藏在一團毛髮中的臉。


  此人赫然便是玄瑛會上打傷北明禁衛軍統帥兩根肋骨的回紇高手努爾布,只是此時他的鋼鐵之手已經不復存在,只留下空空蕩蕩的右臂衣袖。


  「你無須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不是回紇的人。我是北明人,你該對我有印象。」


  努爾布奮力的回想了一下,眼睛里的戒備沒有消散,嘶啞著嗓子道:「我記得你,彈琴贏了呼延蘭的那個女人。」


  隨著這番回憶,努爾布也徹底想起了玄瑛會上的屈辱和玄瑛會後回紇人的狠辣無情。


  玄瑛會上他因鋼鐵之手被揭穿,回紇為了撇清自己的干係,直接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他一個人的頭上。隨後他便被獻殷勤的回紇使臣主動送到了北明天牢。


  自己的那隻鋼鐵之手便是在天牢被那群獄卒生生打斷。


  回紇使團走的時候,北明皇帝為了體現自己胸襟寬大,親自下令放他出去。他不想再和回紇那些人糾纏,執意要走,誰知那使臣為了帶他回去居然給他下了蝕骨散。


  玄瑛會一事,努爾布早就明白了回紇朝廷絕不是可以信任的地方,那些貴族權臣根本就視他們這些人的命為草芥,他回去也遲早是死路一條。


  所以即使努爾布中了毒,全身疼痛萬分,他也拼著一條命逃開了回紇的隊伍。但努爾布身體劇痛,走不了太遠,只能在逃離回紇隊伍時候的原地周圍躲躲藏藏。


  努爾布知道自己體型特殊,右手又空空如也,實在是引人注目,所以這些日子都藏身在這片密林里,夜半之時假扮野獸吼叫,嚇得周圍人不敢出沒,他才能忍著劇痛出來找些活雞喝血,順便搜集一些鋼鐵,看能不能自己造一隻假手。這些日子他四下搜集鋼鐵就是為了重塑鋼鐵之手,為自己報仇雪恨。可是這鋼鐵之手是高人所制,又豈是他可以隨意重塑的東西。


  這生不如死的日子已經過了一段日子了,沒成想今日卻撞見了北明的這一位小姐。


  努爾布對許錦言是有印象的,尤其是許錦言的那一雙眼睛。


  努爾布這些年是一路踏著屍體和腥風血雨走過來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他見過那麼多凶神惡煞,而且他自己本身就是回紇最大的一個凶神惡煞。所以他對惡人的靈敏程度甚至遠超他的武功

  他看到許錦言的那一雙眼睛的時候,居然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那一雙眼睛,幽深而黑暗,像是藏了無底的深淵,深淵裡的東西泛著淋漓的鮮血和極度的仇恨,帶著傷疤咕嚕嚕的一直往上冒,永遠都不會有安寧的時候。


  真像是極惡之鬼的眼睛。


  努爾布再一次看向那雙讓他打了個冷顫的眼睛,強硬的撐著自己冷靜。


  「是我,我也記得你,你差點殺了我哥哥。」許錦言輕聲而道,聲音甚至透露些許笑意。


  努爾布皺眉道,「那你是要為你哥哥報仇?」


  努爾布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在北明他差點下了殺手的就只有那個小白臉了。不過那小白臉雖說瘦弱,但其實武功的確是不錯的。


  原來這女子是那小白臉的妹妹。


  兄妹倆還真是沒有一個好惹的。


  說完話,努爾布像是精疲力竭一般,一屁股坐了下來,他下墜的力道極大,震的地面都晃悠了一下,他道:「如果你要殺我,那就動手吧,我沒力氣反抗。」


  「這我倒是想不明白了,堂堂回紇頂級高手,如今怎麼淪落到任憑一個女人宰割的地步?」


  努爾布瞧著許錦言無力道:「你就別裝蒜了,剛才你不是說了蝕骨散么,知道了蝕骨散還能不明白我為什麼變成這樣?」


  「蝕骨散是回紇秘傳毒藥。中毒之人不會立刻死亡,而是會渾身奇痛無比,力氣全無,日日夜夜都只能承受著錐心刺骨之痛,絕無暫歇之時。且每夜月半為毒發最盛之時,此時中毒之人會嗜血如命,若無鮮血吞食,甚至會活生生咬爛皮膚,吸自己的血。」


  許錦言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子和努爾布平視,琉璃般的眸子深處一片幽深黑暗,但卻像是隱藏了滔天洶湧的情緒波瀾。


  努爾布有些驚訝的看著許錦言,她說的癥狀都對。可是…。這蝕骨散只有回紇王室才有,是王室用來控制奴隸的東西。


  蝕骨散雖然中了之後生不如死,但只要每月服下一枚解藥,便可抑制疼痛,那些回紇奴隸為了不受痛苦只能聽命於解藥,任由王室差遣。可這蝕骨散明明是回紇王室秘傳,連回紇普通貴族都不知情,若不是他中了此毒,哪裡有機會知道蝕骨散是何東西。


  但面前這北明的小小女子卻將這蝕骨散的情況說的仔仔細細,尤其是癥狀,更是句句切實。


  貼切就像是她真的感受過那般痛楚一樣。


  努爾布眼睛瞬間睜圓,對,如果沒有感受過那樣的痛楚,她絕不可能說的那般真切。


  努爾布看著那雙琉璃般的眸子下意識道:「你…。你也中過蝕骨散?」


  許錦言勾唇一笑道:「當然。」


  不過是上輩子的事了。


  雖然這毒是回紇人用來控制奴隸的東西,可中毒之後渾身奇痛無比,似萬蟲噬咬,腐蝕骨頭,那可是折磨人的好東西。


  既是折磨人的好東西,那許茗玉怎麼可能放過,她進牢里的第一天,許茗玉就興沖沖的給她下了毒。


  雖然後來她陰差陽錯的解了毒,但也沒有什麼大用,許茗玉早用了千倍勝於蝕骨散的東西對付她。


  「你可有解藥!」努爾布立刻站起了身,忍冬瞬間如臨大敵的擺起招式,但下一刻極度的疼痛讓努爾布又坐了回去,氣喘吁吁的蜷縮在一起。


  「解藥當然有,不然我也不敢來找你。」


  「你說條件吧。」


  「跟在我身邊五年,做我的護衛,五年之後,我給你一個合適的地位,讓你堂堂正正的露出右手活著。」


  努爾布有些猶豫,他剛脫離可回紇人之手,難不成又要替人賣命?


  「努爾布,蝕骨散這種喪盡天良的毒那群回紇人都給你下了,你難道就不恨么?你就不想復仇么?」許錦言帶著笑意將這句話輕聲道出,帶著無盡的蠱惑之意,她的眼眸幽深而黑暗,無底的深淵冒著滾燙的血。


  瞧著那雙眼睛,努爾布豁然打了個冷顫。


  恨,怎麼能不恨。


  他為大皇子效力多年,但計謀被拆穿之後,他所效忠的回紇,他熱愛的祖國,毫不猶豫的放棄了他,把所有的罪責都栽贓到他一個人的身上。讓他被送進北明天牢,受盡刑罰折磨。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紇為了繼續控制他又毫不猶豫的給他下了蝕骨散,任憑他痛的撕心裂肺。


  「努爾布,既然你有仇怨,那我們就要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仇人要害我們的性命,我們就砍掉仇人的頭顱,仇人要傷我們的信仰,我們就毀掉仇人的人生。像這樣的為人,這一世才叫酣暢淋漓,不算白活。」


  面前女子的話語不再帶有蠱惑意味,但這樣發自肺腑的話語卻更讓人想要追隨她的話。她的身上帶著光芒,那光芒耀眼迫人,不可直視。


  「你要我怎麼做?」努爾布仰起頭,看著面前小了他數倍的女子道。「明日子時,密林入口處會有一個人提著活雞等你,你若是接受我的提議,就跟著他走。五年之後,我給你一個光明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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