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趙斐
「姐姐,姐姐!」許茗玉不耐煩的叫喊聲從旁邊傳了過來。
許錦言這才陡然回神,看了眼許茗玉道:「方才我沒注意,你要說什麼?」
許茗玉忍下心中的不悅道:「不是我要說,是母親有話同你說。」許錦言偏過頭看向李知書,李知書從袖袋裡掏出了四個錦囊溫柔一笑道:「前些日子我從廟裡求了四個保平安的錦囊,一會兒玄瑛會比試前,你們兩個一人佩一個,剩下的兩個你們再給恪兒和宗兒送去。」
「這四個錦囊里的平安符都寫了你們各自的名字,切記不可搞亂了。恪兒的錦囊上綉了青竹,宗兒的錦囊上是松柏。」李知書眉眼溫柔,像極了一位為兒女操勞的母親。
許錦言看著李知書交付與她手上的青竹錦囊,眼神一暗。
這便是李知書的高明之處了,因玄瑛會事關重大,個個高門夫人幾乎都會給自己家參加玄瑛會的孩子準備平安符,以期自家兒女能在玄瑛會一拔頭籌。
可誰能想到,這幾乎人手一個,原本寓意保平安的錦囊居然被李知書用來設計害人,成了一道其心可誅的催命咒。
李知書通過她的手將這個錦囊交給許恪,便是算準了許恪會為了他這個愚蠢至極的妹妹一力抗下此事。
一旦自許恪身上查出暗器,即便許恪想解釋,但若是提及錦囊,勢必要波及將錦囊親手送給他的許錦言。
李知書就是一早知道許恪一定會因為怕許錦言受到牽扯,從而擔下所有罪責,她才敢這麼膽大妄為。
前世這樁事可不是讓李知書做成了,靠著計算許恪對許錦言的親情,活生生毀掉了許恪原本光芒璀璨的人生。
隨著今生這個錦囊的再次出現,前世兄長被驅逐出宮時的不甘眼神,李知書許茗玉和許宗嘲諷的笑容,許朗痛斥他們兄妹二人不知廉恥的話語,這一切的一切如同細碎的光影瞬間交織在一起,依次而清晰的在她眼前殘忍劃過。
這個錦囊,是前世兄長一生噩夢的最開始。
她接過這個青竹錦囊,壓抑著內心想把這個錦囊狠狠扔到李知書臉上的慾望,扯出一抹動人的笑道:「娘實在是太操勞了,我會把錦囊好好送到哥哥手裡的。」
我會把錦囊好好送到宗哥哥手裡的。群臣陸陸續續的落了座,回紇朝貢的隊伍也已經坐在了劃定的席位。一時,這御花園已經人滿為患,放眼望去,皆是衣著錦繡的當朝顯貴。
自遠處傳來陣陣鑾鈴的聲音,看樣子慶裕帝馬上就要到了。
許錦言垂眸,手心裡慢慢涔出了一層薄汗。
此時周圍坐著的高門千金忽然亂了起來,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著什麼,許錦言手心的汗水滲的越發快了起來。
因為她聽見了這樣的一句話。
「皇子們來了。」
皇子來了,那趙斐也就到了。
上一次清塵書院她躲過了趙斐,這一次怕是再不能躲了。
她不怕見到趙斐,但她怕她壓抑不住眼裡的恨。她抬眸看向高門貴女的視線所向,一襲藏青色的衣衫登時映入了她的眼眸。
趙斐總是喜歡穿藏青色這樣低調的顏色,他穿著這樣的顏色還總是在皇子們同行時走到最後面,一副與世無爭的溫潤模樣。
趙斐這個人實在太能隱忍,前世他隱忍到慶裕帝對他厚待有加,太子與他兄弟情深,連康王在後期翻臉之前都一直對他和顏悅色。
前世那些人根本想不到,趙斐不爭不搶的表面之下其實隱藏了再歹毒不過的居心,他精心扮演著淡泊名利的假象,騙過了所有人,成了前世最後的皇位贏家。
許錦言嘆了口氣,黛色披風之下隱藏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趙斐的面龐一如前世做夫妻時的清俊,眼眸總是微微露出溫潤的光芒,在一眾皇子中間,說不上最出眾,但那如溫潤如玉的氣質就足夠吸引一眾高門女子了。
她還記得她是怎麼喜歡上趙斐的。去年的慶裕帝壽宴,趙斐獻了副「萬壽無疆」的字給慶裕帝祝壽。
許茗玉在一旁貼心的問她知道這四個字怎麼讀么,那時她大字不識一個,自然不知道怎麼讀。
許茗玉瞧了她一眼,貼在她耳邊極為小聲的說:「萬寸蜈蚣。」
她極怕蜈蚣,當時一聽萬寸蜈蚣,直接害怕的叫出聲來道:「萬寸蜈蚣?那得有多長?」
可誰知,她說完這句話,周圍瞬間爆發出一片響亮的笑聲。許茗玉在一旁紅著臉讓她不要繼續說話。
她當時根本不明白髮什麼了什麼。
她不知道她聽信許茗玉的話把「萬壽無疆」念成了「萬寸蜈蚣」,她不知道周圍高門貴女的鄙視眼神是因何而起。
但她卻知道,在眾人紛紛嗤笑她的時候,高台上的趙斐看了她一眼,那個眼神,溫潤如玉又夾雜了些許沁入心扉的暖意。
她記了一輩子。
但其實趙斐待誰都是那樣一副溫潤的模樣,那個眼神想必也只是趙斐的無心之失,只是卻被她記在了心間,成了她和趙斐孽緣的勾連。
多年夫妻,她傾盡心力輔佐他登基為帝,掏空了外祖一家,害死了兄長,連累了恩師。最後連唯一的女兒都沒能保住。
賠上那麼多條人命和鮮血,她才終於看清了那副溫潤皮囊之下的骯髒內在。
她恨許茗玉,恨李知書,恨許朗,恨一切將前世的她陷害到支離破碎的人。但她最恨的人,依然還是趙斐。
趙斐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他忘恩負義,許茗玉不會有機會將她陷害到絕境地獄。
如果不是他陰險狠毒,外祖兄長恩師絕不會無辜慘死。
如果不是他狼心狗肺,花兒一般的女兒佩玉也不會受盡折磨。她曾經把一整顆心毫無保留捧到他的面前,而他棄之如履。前世他毀了她的一切,那麼今生,她勢必要他血債血償,他欠她的,她要一百倍的討回來。
忽然一聲刺耳的「陛下駕到」傳來。打斷了她心中翻湧的激烈情緒,她隨眾人一同起身,無意間向男席處看了一眼,卻正對上一雙漂亮至極的鳳眼。
那鳳眼諱莫如深,聚集了一片極深的墨色,皆是她看不懂的情緒。她愣了愣,但還是毫不拖沓的向慶裕帝的方向跪了下去。
跪下去之後,她還是能感覺到自那雙漂亮鳳眼裡看向她的目光,她不解的看向地面。
張正……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