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汗水蜿蜒滑過男人臉頰,沿著凸起的喉結消失在襯衫領子里。


  蘇玉琢腦海中跳出些不和諧的畫面,蕭硯看起來冷冰冰的,透著股禁慾的氣息,在床上卻分外兇狠,每次兩人都大汗淋漓,濕了大片床單。


  蘇玉琢耳根發燙。


  忽而又想到姐姐,內心的混亂和萌動瞬間平息下去。


  「我回去做晚飯。」蘇玉琢把手裡的另一條毛巾塞蘇父手裡,轉身踩著玉米桿往回走,乾枯的葉子發出清脆的沙沙聲,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纖長。


  「你也別急,蘇蘇這孩子就是脾氣倔,別看她平日里不聲不響的,但凡她決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蘇父說起女兒的個性,也頗為頭疼。


  「我就喜歡她這點。」蕭硯擰上杯蓋,接過蘇父手裡的毛巾擦了擦臉上和脖子里的汗,唇角微勾,冷漠的眼神里緩緩流露出寵溺來。


  蘇父一愣,繼而露出老父親般的欣慰神情,哈哈一笑,道:「你不嫌她驢脾氣就好。」


  ……


  蘇玉琢不知道那兩人的話,回到家,從冰箱里拿出排骨和五花肉放水裡泡著,又去地里摘了些青椒和長豆角,開始做飯。


  正坐在灶台後引火,擱在灶台上的手機有電話進來。


  是京城的座機號。


  接通,那邊傳來景老夫人和藹的聲音:「小蘇,是我,奶奶呀。」


  「您找我有事么?」


  手機里沉默數秒,傳來景老夫人傷感的聲音:「沒要緊事,就是想問問你最近過得如何,有沒有時間來京城,許久不見,怪想你的。」


  蘇玉琢清楚這份想念因為什麼。


  不是因為她本人。


  而是她身體里的血脈。


  「我最近挺好的,您不必挂念。」哪怕對這位半路奶奶沒多深感情,蘇玉琢也沒有敷衍或是不耐煩,她聲音帶笑,說:「您呢,最近好嗎?」


  「我也挺好的。」聽到她關心的話,景老夫人語調里染了笑意,「你什麼時候有空了,就回來看看。」


  「我會的。」


  「你是不是在忙?」景老夫人問。


  蘇玉琢聳著右邊肩膀夾住手機,手下的動作不停,聞言,她如實說:「我正在做飯。」


  「那奶奶不打擾你了。」


  臨掛電話,景老夫人叮囑:「如果遇到困難,就給家裡打電話。」


  收了線,蘇玉琢盯著屏幕上通話結束的字樣默了片刻,她忽然想,如果手機彼端的那位老人,二十三年前也這般通情達理,母親和姐姐、包括她自己,都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那個結局,不管有多差,都會比現在好很多。


  只能說造化弄人。


  ……


  太陽快落山,蘇父用三輪車將十幾口袋的玉米運到院子里,蘇玉琢做好三菜一湯時,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正在院內往下卸口袋。


  蘇父挪動一下都費勁的口袋,蕭硯很輕鬆就從車上搬下來,落地時輕放,看得出來臂力很好。


  「還是年輕人吶,我算是老了。」蘇父看著蕭硯,喘著氣道:「你這身子骨,擱公社那會兒,絕對是一人幹活全家不餓的好手。」


  蘇玉琢聽見這句誇讚,視線不由看向蕭硯。


  幹了半天活,蕭硯那身衣服又濕又臟,卻不掩那份矜貴,幹活時肩背襯衫繃緊,顯出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


  臉上的表情很放鬆,似乎並不吃力。


  「飯好了。」蘇玉琢喊了一聲。


  兩人同時回頭看向她。


  蘇父說:「就來了。」


  卸下最後幾個口袋,他拍了下蕭硯的肩膀:「過去洗把臉吃飯。」


  這會兒,蘇玉琢已經把米飯盛好,筷子也分好了。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撩紗門進來時,跟著混進來幾隻蚊子,蘇玉琢起身去點蚊香。


  纖細的手指被黑色的蚊香盤襯得瑩白如玉。


  太陽已經落山,天空泛起青黑色,廚房裡開了燈,光線橘黃,籠著她清冷的眉眼,顯出一股婉約的溫柔味道。


  蕭硯的視線毫無顧忌地落在她身上,蘇玉琢將蚊香擱在飯桌底下,出聲提醒:「你們別踢到了。」


  「好。」蕭硯回答。


  蘇玉琢沒去看他,坐回自己的位子。


  一頓飯的工夫很快過去,桌上蘇父和蕭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這次拆遷的事,飯後蘇玉琢想收拾碗筷,蘇父沒讓,他說:「阿硯來也沒帶衣服,你去我衣櫃里把我上周買來還沒穿的大褲衩找給阿硯睡覺穿。」


  「哦對了,阿硯換在衛生間里的衣服,你抽個空幫他洗了。」


  「……」你到底是誰的父親啊?蘇玉琢不願意,「為什麼我洗?」


  「難不成我洗?」蘇父反問。


  蘇玉琢:「……他可以自己洗。」


  「人家給我幹了半天活,連件衣服你都不能替人洗?你好意思?」


  蘇玉琢:「……」


  蘇父的房間在一樓。


  蘇玉琢進去找衣服時,蕭硯就站在門口看著,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直接,蘇玉琢只覺空氣都變得燙人。


  找到那件吊牌還沒摘的大褲衩,蘇玉琢往蕭硯懷裡一塞就要走。


  一條手臂忽地橫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多大歲數了,還玩這招?」蘇玉琢面露慍色,扭頭面無表情看著蕭硯。


  蕭硯忽地上前,將她壓在門框上。


  「那這樣?」


  「你……」蘇玉琢以前是真沒看出來蕭硯還有這樣無賴的一面。


  她雙手用力撐著男人的胸膛,不讓他靠自己更近,臉色漲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


  「你讓開!」


  蘇玉琢扭著身體想掙開束縛,只是在摩擦間,她漸漸察覺到異樣。


  蕭硯的掐住她腰固定住,短褲掛在他右手小臂上,吊牌垂在半空來回晃動。


  「別亂動。」


  男人眸色深,語氣帶著克制和隱忍。


  蘇玉琢神經一下子緊繃,有點不敢相信地望著蕭硯,「你……」


  蕭硯下巴抵在蘇玉琢頭頂,臉偏向一邊,身體將蘇玉琢壓得越發緊,有些地方接觸也越發緊密。


  蘇玉琢心跳變得很快,耳根也熱起來。


  「二丫頭,衣服你找到沒有?」


  外面傳來蘇父的聲音。


  「找、找到了!」蘇玉琢應了一聲。


  推蕭硯的力道加重,「你夠了吧!」


  蕭硯直起身,雙手順勢在她腰上滑了一截。


  蘇玉琢得了自由,低頭匆匆走開。


  蕭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褲子,沒有立刻出去,走到堂屋沙發坐下,隨手將短褲擱在一邊,點上一根煙。


  抽了好一陣,才站起來往外走。


  院子里,蘇父拎著紅色大桶往院門外走,餘光瞅見蕭硯,便道:「你累了半天,去洗個澡早點休息。」


  ……


  「蘇伯伯,蘇妹妹在家吧?」


  蘇父正餵養兩頭小白豬,杜文建的聲音在他後邊響起。


  轉身瞧見杜文建又搬了箱東西過來,態度沒再像以前那樣熱情。


  杜文建說:「這是朋友從江西帶回來的芒果,我們家都不吃,記得蘇妹妹愛吃,就拿過來了。」


  今天一早他就出去談生意,到現在才回來。


  連家門都沒進,就先來了這。


  蘇父看了眼他擱在腳邊的箱子,語氣有些淡:「拿回去送給別人吧,我家二丫頭也不喜歡吃這個,回頭也是放壞了浪費。」


  「蘇伯伯……」杜文建察覺到蘇父的態度不如先前,皺了皺眉,「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吃不完也沒什麼。」


  他搬起芒果箱,「蘇妹妹在家吧,我給她送進去。」


  說著,杜文建往院子里走。


  蘇父伸手拉住他,語重心長:「文建吶,你是個好孩子,聽說曉燕跟你媽走得挺近,她也是個好孩子,你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該考慮的還是要考慮考慮。」


  杜文建心頭一咯噔:「蘇伯伯,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


  「蘇妹妹!」


  蘇父的話未說完,杜文建瞅見從廚房出來的蘇玉琢,歡喜地喊了一聲,搬著芒果箱顛顛跑過去。


  蘇玉琢穿了件雪紡襯衫,底下是藍色牛仔褲,頭髮隨意在腦後挽起,耳邊垂下微卷的幾縷,有股慵懶隨性的美。


  哪怕她沒什麼表情,那張臉依舊動人。


  蘇玉琢微微蹙眉,「杜大哥。」


  「朋友送了箱芒果,想著你愛吃,就給你送來了。」杜文建說:「昨天給你的桑葚酒喝了嗎?喜歡嗎?你要覺得不錯,下次再給你送一箱過來。」


  「還沒喝呢。」蘇玉琢道:「你送過來的東西都快堆成山,以後別再往這搬東西,都浪費了。」


  「給你的,多少都不浪費。」杜文建直接把芒果放到廚房的廊檐下,直起身時臉上笑得燦爛,「我就先回去了。」


  蘇玉琢不善客套,杜文建硬要把東西留下,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心下想著待會兒原封不動還回去,卻見蘇父比她態度還堅決。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說:「也正因為直到你的意思,你送的東西才不能再收,你快搬回去,送給該送的人。」


  「蘇伯伯你以前不是贊成我嗎?」


  杜文建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他的話音剛落,洗漱間那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


  「蘇蘇,給我找件上衣。」


  很熟悉,熟悉到讓杜文建吃了一驚。


  循聲看去,對上蕭硯冰冷的眼神,他驚訝得張開嘴巴,一時忘了反應。


  忽然想到曉燕告訴他的事:來看地的大老闆住進了蘇玉琢家裡,還幫著蘇父干農活,似乎是看上蘇玉琢了,所以做這些討她歡心。


  杜文建一開始是不信的,只是曉燕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半信半疑,回來前買了箱芒果送過來,想一探究竟。


  他想象過那個大老闆是什麼樣的人,想了很多種,獨獨沒想過會是蘇玉琢的前夫。


  蕭硯剛洗完澡,頭髮濕噠噠的,上身赤裸,胸肌和八塊腹肌足以將大部分男人比下去,他直接走到蘇玉琢身邊,抬手摟住她的肩。


  「自己對芒果過敏不知道?再喜歡也不能吃。」說著,蕭硯看向杜文建,「蘇蘇想吃什麼,我自然會給她買,無需外人多此一舉。」


  淡淡的語氣,卻讓杜文建生出無地自容的羞愧。


  杜文建不甘心。


  好不容易升起來的希望,就這麼破滅,換成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甘心。


  「蘇妹妹已經跟你離婚了。」他挺直脊背,一字一句道:「任何一個男人都有權利送她喜歡的東西。」


  「權利?就憑你那間不入流的裝修公司?」


  輕蔑霸道的口氣,讓杜文建臉都氣紅了。


  「還是憑你這啤酒肚?」


  杜文建低頭看看自己的大肚腩,再看向蕭硯的八塊腹肌,臉上浮現難堪。


  他咬著腮幫,拳頭捏得緊緊的,沉默幾秒,他一句話沒說,抱著芒果箱扭頭就走。


  蕭硯輕輕一哂,「真沉不住氣。」


  蘇玉琢、蘇父:「……」


  第一次發現,這人居然可以這麼毒舌。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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