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複仇的種子
“我不要，爺爺我不要啊！”
玲子拚命的搖著頭，望著結界裏的一切；卻無能為力。
火勢越來越大，在火光中筏一顯得格外平靜，沒有絲毫掙紮；他知道早在放出蛇女時，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殿業與茲九倒在地上，滿臉淚痕；絕望的雙眸中寫滿不甘。
嘩然一聲，此地所有生物都灰飛煙滅，不留任何痕跡。
“筏一，我知道你沒有負我”
望舒淚流滿麵，喃喃地說。
現在此處隻空留一道結界，那是筏一生前耗費大半靈力鑄就的；害怕玲子一個人在家有危險。
此刻，多麽突兀；結界守著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玲子微閉雙眸，眼前一片發黑；手腳無力，暈在地上。
原本欣欣向榮的一片樂土，此刻變成一片淒慘冷清的極地了。
人世間總有這麽多不如意之事，你念念不忘的終會來，可是那些你珍貴的事，也在悄悄消失。
此後她終於可以看見草長鶯飛，夏日荷花，大雁南飛、銀裝素裹的大千世界了，卻再也看不見那個叫她起床的喝粥人了。
早知今日景象，她從始至終都不會想要那雙眼睛，隻會一心一意陪在筏一身邊。
靜靜的坐在那顆老樟樹下，和周圍的風說話，和鳥說話，和環繞自己的空氣說話。
可惜誰都沒有後悔藥，人沒有，妖沒有，高高在上的天神也沒有。
望舒將玲子抱入懷中，看了看癱倒在地的茲九與殿業，欣慰一笑。
眼神充滿絕望但似乎又帶些殘存的溫暖。
一陣微風吹來，驚動了一樹的梨花飄落，漫天紛飛的梨花，好像在祭奠著筏一之死，盤旋在天上的仙鶴紛紛哀怨啼鳴著；好像在與筏一痛苦的告別似的。
回想當年自己與筏一、筏晚舟、上沅、玄堯也是這般手足情深，可惜後來因為權勢，名譽，修煉成仙種種原因都走散了，反目成仇了。
這是何等的諷刺，曾在少年時期，結拜為義兄義妹，發誓以後一起執劍走天涯，救世人於水深火熱之中，現在自己卻手刃了年少時期肝膽相照的兄弟。
被火燒過的土地，還散發著濃濃的燒焦味兒，毀滅，一切都在毀滅。
黎明之前的漫漫長夜，現在才剛剛拉開帷幕……
蛇女逃出生天，上古之神身歸混沌，好戲才剛剛開場。
望舒將玲子帶到自己的桃花源中，安頓在清池院裏；哪裏本是筏一兄妹與自己修仙的地方，旁人都不知道；現如今知道這個地方的隻有他一個活人了。
“若不是答應了筏一的承諾，自己也絕不會苟活的；本就對這充滿利益的世界失望透頂，還有什麽盼頭呢？”
望舒苦笑，笑聲越來越大，一瞬間老淚縱橫，滿臉滄桑。
此處群山環抱，山上樹木繁茂，山下小溪晶瑩剔透，清澈見底；一片平原上種滿了桃樹，這時節十裏桃花，爭相鬥豔美不勝收，猶如世外桃源一般。
“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就是對此最真實的寫實。
玲子已經昏迷了小半月了，今日終於清醒了過來。
守了這麽多天的望舒終於鬆了一口氣了，懸著的心終於安穩了許多。
玲子要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也無法同筏一交代了。
望舒在心裏默默的說。
隻見虛弱的玲子變換出一把匕首，準備自刎。
你想死是麽？望舒大聲的說。
因為吼叫脖子上的青筋幾乎快要爆裂，整個人因為憤怒不停的顫抖著，雙眼直勾勾的望著躺在床上的玲子。
望舒此時就像一個發了瘋的獅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
“你簡直太讓我失望了，你爺爺拚死護你一命，就讓你隨便丟掉的麽？”
望舒滿臉是淚，心如刀割，看著如此不爭氣的玲子，真為筏一覺得不值得。
“爺爺，都死了，我幹嘛要苟活在這世上？我要和他一起，我要陪著他。”玲子哭喊著。
脖子上已經開始緩慢流著鮮血了……
“此後這世上再無筏一，士為知己者死，我比你更不想留在這世間”望舒在心裏默默的說。
但他並未說出口，隻是昂著臉，冰冷的眸子散發的氣息，幾乎要冰凍一切。
啪~
望舒對著玲子的臉重重打了一把掌。
原本哭喊的場景一下子變得安靜了，隻留二人靜靜的留著眼淚；仿佛空氣都變得稀薄了。
玲子的嘴角被打出血，她輕輕的咬著唇，臉上掛著兩行淚，膚色慘白，一頭烏黑的頭發遮住臉頰。她蜷著身子在地上，靜靜的哭泣。
“你的命是筏一用自己的命換的，我不允許你這麽輕易的就死了，你要活著，要開心的活著，這才是他希望看見的；你要是白白死了，根本就對不起筏一；你這個白眼狼”
望舒一字一句，句句都如同刀片一般，深深的刺入玲子的心房。
那我該怎麽辦？天界我們又上不去？百裏都是厚厚的結界。玲子哭的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
破門而入的茲九一下子奪去玲子手中的匕首。
“報——仇”茲九狠狠地說道。
茲九的目光如同燃燒了一團紅色的焰火，對茲九來說複仇不是玲子一個人的事。
這倆個簡單的字，卻挽回了玲子在絕望中瀕臨崩潰的心。
複仇的種子在玲子的心中埋下，迅速深根發芽，如同野草似的瘋長。
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救命稻草。
“對，複仇，雖然我們現在上不了天界，但等我們修煉成仙也是可以去報仇的。殿業跟在茲九身後附和道。
我們狼族雖然不如從前有權勢，但是我也是狼族嫡子，我一定會幫你的。
殿業誠懇的說，對玲子示意的點了點頭。
“望舒伯伯，你教我修仙吧？我要為爺爺報仇。”
玲子跪在地上，一聲聲的哀求，痛苦的流著眼淚；仿佛從靈魂深處抽離出一絲絲活著的欲望。
“望舒伯伯，求你教我們修仙吧”殿業與茲九異口同聲的說。
“報仇，是我一個人的事。無需你們插手，玲子你記住，愛護好你的命”
望舒的語氣冰冷，言辭犀利；絲毫不在意跪倒在地玲子的感受。
噗~玲子又吐了一口深紅的血。本就虛弱的玲子此時更是沒有絲毫力氣，暈倒在地。
快救救她望舒伯伯，求你了，茲九跪在地下……哀求的說。
望舒一把將玲子抱入懷中，他的長發散落在身後，似乎刹那間生了幾根華發，一雙藍色的眸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憂鬱，淒涼。
你們都回家去吧，明日再來看望吧。玲子我會將她妥善安藏一生的。
望舒說完便用法術將二人驅逐到千裏之外了。
原本預算到玲子今日會醒，叫他二人來緩解一下玲子的心情，沒想到幫了倒忙。
望舒失望的搖了搖頭，嘴裏默念“報仇”二字，目光凶狠，殺氣騰騰。
茲九跪在地上，無力的哭泣，保護不了自己最想保護的人，她再也無法強撐堅強的軀殼了，在殿業麵前嚎啕大哭。
殿業走到茲九身邊輕輕的將茲九摟入懷中，一言不發。
“道士，即使她二人不殺；我也要把他挫骨揚灰”
殿業在心裏暗下決心，此仇不共戴天。
爺爺~爺爺·~
玲子在夢中驚醒，臉上還有淚珠，心疼的捂著胸口。
“把這個藥喝了吧”望舒將藥遞到玲子麵前，麵色凝重。
“我……”玲子的心咯噔了一下。
望舒拿出湯勺，舀了一勺藥，放在嘴邊吹吹，然後遞到玲子口中。
玲子見此狀，眼淚就像噴泉一樣，止不住的流。她呆呆的望著望舒，默默地張開嘴巴。
“苦麽？”望舒輕輕的問。
此情此景都像極了筏一在時的樣子，溫柔細語，小心體貼。
“不苦”玲子小聲的說。
望舒伯伯，我們怎麽辦？玲子一把抱住望舒的脖子，痛哭流涕。
望舒沉默不語，眼中卻默默地留下一行淚。
半晌隻說了一句“筏一叫我好好照顧你，你安穩的活著就行了”。
“望舒伯伯，你覺得我現在能安穩的活下去麽？”玲子哭喊著說。
望舒起身，站在窗台，望著遠去的鳥兒們，默默的說了一句“我又能安穩的活下去麽？”
此去經年，再也見不到年少知己，那些曾喊著口號一起闖天涯的人，都開始自相殘殺起。權勢，名譽，法力，就如此重要麽？望舒反問著自己，苦笑。
“望舒伯伯，你三番五次的救我性命，我對你是感恩戴德，但是我如果不衝出妖界，殺了那天神，我怎麽能讓爺爺死的瞑目？”
玲子氣勢凶狠，絲毫不像之前見到的那個柔弱姑娘了。
望舒被玲子怔住了……
他原以為，玲子見到那種場景以後會嚇得再也不敢出門了，沒想到膽量居然挺大的。
但是望舒還是冷冷的說：“報仇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他人無關；你好好惜命，切莫辜負”
院外下起了雷陣雨，將一樹的桃花都打落了，雷聲轟鳴，烏雲遮住了半邊天，整個世界都陰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機。
“望舒伯伯，你昨日能奪了我手中的刀子，明日，後日呢？我活著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可以期待了！為爺爺報仇，才是支持我活下去的唯一一根支柱。”
玲子直勾勾的望著筏一的眸子，殺氣逼人，決絕不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