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桑榆不是太明白李朔這話的意思,有些時候她也問了,可他終是不肯說。
對不起這三個字代表著愧疚,他以前對不起她嗎?還是說因為這亡國滅種之仇?
若是後者,她如今已經放下,這亡國滅種已成事實,即便揪著不放又能改變什麼呢?死去的不會回來,活著的只會更痛苦。
她都是活了兩世的人,還有什麼是看不透的?
「沒事了,只是做夢而已。」桑榆輕輕捋著他的脊背。
可他卻知,那不是夢,是回憶。
這份回憶在他的記憶里根深蒂固的存活著,而她可能因為當初撞傷了腦子或者因為傷情而徹底忘了。那些年他自詡的刻骨,在她的世界里不過一片空白。
桑榆推開了他,「你到底是怎麼了?總覺得你有心事。林慧的事兒,我不插手便是,你不必如此著急。我會安安心心生下孩子,畢竟這身上的蠱毒也不知何時會發作,我離不開你。」
李朔定睛看著她,眼底有莫名的情緒涌動。他灼熱的掌心裹著她冰涼的柔荑,「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只是目前得委屈你住在這裡,方便我照顧你。等孩子呱呱落地,估計這外頭的事兒也熬得差不多了。」
「你們要對付雍王李珩了?」桑榆問。
李朔深吸一口氣,「這李珩與卓太后勾結在一處,從皇上登基之初就蠢蠢欲動,而今秦家的兵權落回朝廷之手。」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別害怕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他這麼一說,桑榆便意識到了,當即冷了面色,「皇帝又要利用你做什麼事?」
「示弱。」他只有兩個字。
卻足以讓桑榆倒吸一口冷氣,「你可知道,若是示弱會有什麼後果?一旦示弱,那李珩就會趁虛而入。若你與皇帝只是聯手倒也罷了,怕就怕皇帝會趁機對你也下手。」
「我對他全無信任可言,可我對你卻是滿腹擔慮。李朔,你當知曉他已經不再是當日的李勛。皇位能讓人蒙了心,變得六親不認。」
李朔點點頭,對於桑榆這話,他全然是認同的。
「秦貴妃便是最好的例子。」桑榆定定的看著他。
不過他很慶幸,在她說起李勛這個名字的時候,眼中再無波瀾。
「昔年恩愛,不過是夢幻一場。他連自己的枕邊人都下手如此狠辣,可見他這人無心,你自己莫要大意。這江山社稷與你而言無足輕重,可對於李勛這功利心而言,那便是一切。」
「君王枕畔,豈容他人鼾睡?若你成為一枝獨秀,便會成為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昔日的手足之情,只會讓皇帝恨不能將你除之而後快。歷來如此,每朝每代都不外如是。」
桑榆輕輕靠在他懷裡,「我知你可能不愛聽,畢竟你們是兄弟,但我所說皆是事實。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全身而退,不再參與這朝堂紛爭。」
李朔頷首,「到時候必與你隱居山林,再不管這朝堂是非。你相夫教子,我守你一生。」
她哽咽,含笑道一句,「好!」
這幾日,外頭便開始忙碌起來。
晉王殿下納側妃,自然是好事。
瞧瞧這漫天的紅綢,府中練習著絲竹管弦之聲,聲聲入耳,真當是好聽。即便隔著石門也能聽得到,那鼓樂齊鳴的聲音。
桑榆靜靜的站在門后,聽得那聲音的時候低頭苦笑一聲。
夕陽面色微白,「姐姐?」
「這本就是早就預見的事兒,沒什麼。」話雖這樣說,可終是哽咽了。
即便知道是逢場作戲,這心裡還是免不得要難受。誰都不是大肚能容的彌勒佛,哪裡受得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去迎娶別的女人,對別的女人眉開眼笑?
好在她不必親眼看見,否則即便是逢場作戲,她也未必能受得了。
嚴刑拷打,生關死劫她都熬過來了,唯有這感情上揉不得一粒沙子。
「姐姐要是覺得難受就哭一哭,咱回去吧!」夕陽險些哭出來,「回屋去就聽不到這聲音了。」
「若是想聽見,不都在心裡響著嗎?」桑榆深吸一口氣,「明知道是假的,還會難受,說明這李朔了不得,就這麼跑進心坎里去了。你說女人這輩子圖什麼?不就圖一個合家歡嗎?怎麼就這樣難呢?」
尋常百姓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她卻耗盡了兩生,好在這一生還沒完。
那麼她該要多努力,才能有個圓滿。
一直等,等著他說的相守之日。
蘇嫻穿著喜服,不過她不是正妻所以穿不得正紅之色,饒是如此也難掩眉宇間的欣喜若狂。數年前未能得償所願,而今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身邊,作為他的女人與他比肩而立。
只不過這鏡子里,自己臉上這道疤……
大夫說,這道疤即便用了靈藥也只能消除少許痕迹,不能恢復如初。畢竟這秦國忠下手太過狠辣,險些就傷到了骨頭。這般深的傷,能好到這種程度實屬不易。
「主子不必難過,而今都要成事兒了,主子該高興才是。」胭脂笑了笑,瞧著鏡子里這滿身珠翠的蘇嫻,「來日主子懷上身孕,那這晉王妃之名,非您莫屬。」
也是,自古母憑子貴,只要能有李朔的孩子,還愁什麼臉上的疤?
若是生下男嬰,來日李朔也得捏在她的手心裡。
深吸一口氣,蘇嫻徐徐起身,「王爺現在在哪?」
「明兒就是大婚的日子,王爺肯定是要忙上一日的,這宮裡宮外的跑也夠他受的。可見,王爺待主子那是真心的,這對咱們的計劃而言絕對是有利的。」胭脂不合時宜的提醒。
蘇嫻的臉色自然拉了下來,「少陰陽怪氣的,這些事不必你來提醒,5;151121779088459我自己心裡清楚。」
胭脂笑了笑,「是!是奴婢多嘴了!凌風那頭已經來了消息,上頭說請主子務必要拴住晉王殿下的心,等著過完年到了皇上的生辰那日,主上就會進京。彼時,便可裡應外合。」
捏著簪子的手微微顫了一下,蘇嫻冷眼看著鏡子里的胭脂,眸色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