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歐陽蘭忽然覺得有些可笑,自以為看透了沐桑榆,平素也觀察入微,可到了這會她才驚覺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沐桑榆到底是何人。
羅剎門的細作,潛伏在晉王府這麼久,也沒見著她接觸羅剎門的人,更沒見著羅剎門的指令下達。
另外,恐怕連晉王都不識得的大燕傅氏族文,沐桑榆竟然認得。
最後便是那媚骨之毒,來得好生詭異,這可不是中原之物,沐桑榆不可能全然那不知是誰給她下的蠱,只是不願說罷了!
這背後,怕是有什麼隱憂。
霜雪進門,「姑娘。」
「走了?」歐陽蘭問。
霜雪頷首,「已經回去了,側妃看上去面色很沉重。姑娘與5;151121779088459側妃……」
「沒什麼大事,該說的該給的,我都做完了。」歐陽蘭長長吐出一口氣,瞧著極好的月色,「殿下每年下雪的時候,總會半夜裡看著雪地里發獃,那時候的模樣……真好看。也不知今年,我能否等一場雪再走。」
霜雪圈紅了眼眶,「姑娘別這麼說,一定會熬過去的。往年不都熬過去了嗎?開春就好了,天氣暖和起來,春暖花開的……」
「早就預見的事,何必這樣難過。」歐陽蘭釋然輕笑,「她應我了,以後如何我也管不得那麼多。這顆心,交出去便收不回了。」
桑榆回來的時候,李朔坐在燭光里,聽得延辛在彙報軍務。他這人總歸是個勞碌命,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忘處理公務。
她站在門口,靜靜的看著他笑。
是啊,晉王殿下若是不兢兢業業的,如何能守得住皇帝的天下。身為君王最信任的兄弟,左膀右臂,忠心耿耿的大齊臣子。
「小榆兒,過來。」李朔壓著嗓子低喚。
延辛行禮退下,桑榆緩步上前。
房門合上,桑榆乖順的坐在李朔身邊,「你身上有傷,莫要輕舉妄動。」
他的臉依舊蒼白,只是看著她笑,什麼都沒問。
「我去找歐陽蘭了。」桑榆抿唇,「她的身子不太好,所以有些胡言亂語。」她竟然會覺得心虛,不敢直視李朔的眉眼。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兩個女人說說話而已。」桑榆深吸一口氣,「我只是、只是覺得她也挺可憐的,一個人孤零零的,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
李朔笑而不語。
「你這樣看著我作甚?」桑榆攥緊了袖口,「我說的是實話。」
李朔點點頭,「你說的,我都信。」
她一怔,掌心濡濕。
「累了嗎?」他笑問,「我一直在等你回來,還以為你走了。」
她蹙眉看他,「我走了你就周全了,不是嗎?那一刀……差點要了你的命!」
「這是還債呢!」他沖著她笑,握著她的手朝著床邊走去,「這世上,總有因果報應,欠了債就得還。小榆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離開我。」
他頓住腳步,極是認真的看著她,「我對你的要求只這一件,你應我可好?」
桑榆點點頭,但沒有應聲。
頂上傳來他一聲無奈的輕嘆,手……被握得越發生緊。
夜裡,桑榆盡量與李朔保持距離。他也很安分,只是握著她的手睡覺,旁的倒是什麼都沒做。得一人十指緊握相伴終老,睡一床同枕而眠青絲白髮。
李朔舊疾複發之事,李勛、李珩還有大梁使臣都在,是以此事也瞞不住卓太后。
卓太後派了最信任的太醫來了晉王府,說是要給晉王看病。
來的還有雍王李珩,小侯爺卓君御。
一個巴不得李朔一命嗚呼,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
桑榆有些緊張,只要李朔露出馬腳,這傷就瞞不住了。
「本王只是舊疾複發,又不是殘廢。」李朔一臉的冰冷,「請諸位回復太後娘娘,就說本王多謝太後娘娘美意,教天下人都知道我李朔倒下了。」
卓君御笑道,「晉王殿下的臉色很差。」
「小侯爺不曾歷經沙場,自然不知沙場險惡。」李朔輕嗤,「哪日有機會,小侯爺也可以領軍出征,也好體會永定侯當年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提起永定侯,卓君御的臉上頓時笑意全無。
李珩笑得涼涼的,「既然太醫都來了,看看也無妨。五弟這樣拒人千里,是否有什麼隱情?」他回頭看了桑榆一眼,「該不是美人在側,家人在懷,所以……」
桑榆一怔,這該死的雍王,果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小榆兒,你先出去。」李朔吩咐。
桑榆剛想開口,可李朔壓根不給她機會,當下厲喝,「出去!」
「是!」桑榆行了禮,不放心的看了李朔一眼,只得退出房間。
夕陽迎上去,「主子?」
李朔是怕她情急之下會認罪,所以……才會趕她出去吧!李珩咄咄逼人,以桑榆的身份地位,豈能與他抗衡。也就是李朔,只要抵死不開口,誰都拿他沒辦法。
「我們走!」桑榆抬步就走。
「去哪?」夕陽不解。
拿著李朔的令牌,她哪兒都能去。
包括書房!
這是個好時機,既然李朔這頭她幫不上忙,那麼她就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猶豫不決,只會害人害己。
霜雪早就守在了遠處,眼見著桑榆出示令牌進了書房,這才掉頭去回稟歐陽蘭。
「姑娘,王爺此刻不在舒服,側妃進入書房,難道是……細作?有所圖謀?」霜雪駭然,「奴婢馬上去告訴王爺!」
「不必了。」歐陽蘭輕嘆,「你當殿下是傻子嗎?那令牌是殿下自己給的,有何用處殿下心裡清楚。這是晉王府,什麼事能瞞得過殿下的眼睛。」
霜雪愣住,「是殿下默許?」
「今年的雪……終是看不到了。」歐陽蘭仰頭望著明媚的天空,湛藍之色泛著碧海光澤。她想起了那年滿身血污的少年人,即便身負重傷,仍不改眉目間的竣冷。
一身殺伐與英睿之氣,直教人迷了心眼,再也沒能忘掉。
彷彿明白了什麼,歐陽蘭忽然笑了。
安然回到房間,如玉的指尖帶著徹骨的涼,端起案上的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