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始末

  室內，跟虞婆一起守在榻前的元寶見眾人簇擁著蘇伶婉進了門，滿臉激動的朝著她恭身行禮：「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元寶雖然低垂著頭，但是蘇伶婉卻明顯感覺到，他的臉色，有些泛白！


  輕蹙了下黛眉，她看著險些喜極而泣的元寶，緩緩朝著元寶抬了抬手：「免禮吧！」


  「奴才謝皇後娘娘！」


  元寶應聲，免禮。


  然後快步行至門口，在將房門關起來之後，快步回到蕭玄宸身邊，又朝著他恭了恭身：「奴才參見皇上！」


  語落，不等蕭玄宸出聲，便見他伸手抹了把臉，膽戰心驚道：「奴才可把您給盼回來了！」


  蕭玄宸見他如此模樣，不禁輕嗤了一聲，笑罵道：「你身為朕的內務總管，現在這副樣子，成何體統？」


  「奴才這不是害怕！」


  元寶依舊躬著身子，不過頭卻抬了起來，可憐巴巴的望著蕭玄宸說道：「皇上您是不知道，在您走了之後，奴才生怕被宋國公和榮則大人他們發現了端倪，這日子過的提心弔膽的！」


  邊上，蘇伶婉在元寶抬頭，看向元寶的臉色時，臉色便變了。


  這會兒，聽元寶這麼說，她只深深的，看了元寶一眼，然後轉頭看向蕭玄宸，原本輕蹙的黛眉，換做緊緊蹙起：「你此去京城，沒有告訴宋遠航跟榮則？」


  「有些事情，自然知道的人越少才越穩妥！」


  蕭玄宸看著蘇伶婉，對她笑了笑，然後扶著她在一邊的椅子上落了座。


  抬眸之間，見寢榻方向，一直偽裝成他，躺在榻上的墨七已經從榻上坐起身來，他俊眉動了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讓外面的人都以為，我還處於昏迷之中，做起事來，才更加順遂！」


  聽他這麼說，蘇伶婉的眸色，不禁緩緩沉下。


  她覺得，他這話里是有話的！

  不過，尚不等她深問，寢榻上的墨七，便先有了動作。


  只見他從寢榻上一躍而起，三兩步便竄至蘇伶婉面前，然後噗通一聲，沖著蘇伶婉跪了下來不說，還兩眼發光的看著蘇伶婉，無比急切的喊道：「皇后妹妹，你可算來了，你可得救救哥哥我的！」


  見墨七忽然如此，蘇伶婉不禁面露怔愣之色！


  他這動作，這速度，還真是快的讓人咋舌！


  這得是多強的求生欲啊！


  墨七見蘇伶婉看著自己怔怔出神，微微愣了愣！

  他以為蘇伶婉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忙不迭的將臉上的人皮面具給撕了下來：「皇后妹妹，是我的啊！你的墨七哥哥！」


  邊上，蕭玄宸聽他這麼肉麻的稱呼著蘇伶婉，不由輕輕嗤笑了一聲。


  一邊的元寶聽到自家主子的嗤笑聲，不等蘇伶婉再出聲，便已經忍不住奔了過來，拿手裡的拂塵，狠狠甩了墨七一下：「大膽墨七，你害的皇上中毒昏迷多日，實在罪大惡極！這會兒你哪裡來的臉面，求皇後娘娘救你！」


  聞言，蘇伶婉總算反應過來！


  緊皺著眉頭，掃了眼身邊的蕭玄宸，見蕭玄宸沒有出聲，她心裡大約有了底，將視線停落在此刻跪在自己面前，露出一臉乞求模樣的墨七：「當初你來遂西，不是以蕭慕雲的身份來賑災的嗎？怎麼會給皇上下毒？毒害皇上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便是我也不答應能夠救你的！」


  墨七聽聞蘇伶婉此問，心裡那叫一個委屈，那叫一個苦！


  抬起頭來，看了看一邊的蕭玄宸，復又望向蘇伶婉，他原本俊美洒脫的五官，幾乎糾結到了一處：「皇上早前，明明說過，只要我肯戴罪立功，回頭等皇後娘娘來了，便將我交給皇後娘娘，任憑皇後娘娘處置的！」


  蘇伶婉聞言，轉頭看向蕭玄宸，問道：「你這麼說過嗎？」


  「我確實這麼說過！」


  蕭玄宸滿是寵溺的，看著蘇伶婉，然後當著他的面，將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緩緩的撕了下來！

  面具下，他的容顏，俊美依舊，不過臉型削瘦了許多，臉色也白的讓人心疼。


  看著他如此模樣，蘇伶婉的一顆心不禁都跟著疼了起來。


  元寶是個極有眼力的。


  對於他家皇上大人，他也十分了解。


  眼看著他家皇上皇上大人，眉宇輕皺，形容削瘦的模樣，他用力動了動嘴角，忽然便又抹起了淚來：「皇後娘娘您有所不知啊！當初皇上中毒之時，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實在是讓人心疼的厲害……」


  聞言，蘇伶婉不禁緊緊的，蹙起黛眉！


  見狀，墨七心中暗道不妙，連忙又可憐兮兮的，喊了蘇伶婉一聲：「皇后妹妹……」


  墨七為何會為顧筠之所用，蘇伶婉早就知道原因了。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自己男人的樣子，即便她知道那些原因，心裡卻還有難免埋怨起他來！


  對他的喊聲置若罔聞，她只緩緩的，伸手握住了蕭玄宸的手，這才臉色沉了沉，轉頭看向墨七：「你讓我救你，也得先讓我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如若你有苦衷，看在師傅的面子，再念在你我的情分上，我一定會救你！如若不然……哥哥你就把皇上受過的罪，也受上一遍好了！」


  聽聞蘇伶婉此言，墨七的心下，抑制不住的抖了幾抖。


  雖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早就已經跟蕭玄宸說過了。


  但是這會兒，蘇伶婉問起，他也只能一五一十的，有複述了一遍！

  按理說，當初他跟著秋葉姑姑學了那麼久的蕭慕雲，已然將蕭慕雲模仿的入木三分，但是壞就壞在，他奉命來了遂西之後，真的蕭慕雲竟然跟顧筠之在一起。


  而他和唐安，一時不察，也遭了顧筠之的算計，落到了對方手裡！

  這樣，也就罷了。


  他和唐安都以為，他們不是什麼大人物，應該不值得顧筠之花心思對付。


  可是誰知顧筠之心思縝密，竟然通過京城的秦王妃，劫持了他的父親墨遠……世上最親的人，被顧筠之攥在了手裡，他也只能乖乖聽命了。


  不過，凡事總是有底線的，他墨七自然也有底線！

  顧筠之如若是讓他明目張胆的刺殺蕭玄宸，他是打死都不會幹的。


  然，顧筠之並沒有！


  他只是將他要和蕭慕雲舉兵造反的事情，告訴了他，然後又在蕭玄宸御駕親征的時候，故意在他身上下了無色無味的毒，又故意放鬆對他的守衛，讓他沉寂逃離叛軍大營，回到了蕭玄宸這邊……


  聽完了墨七的講述，蘇伶婉的臉色，比之剛才，更加難看了幾分！


  彼時，蕭玄宸已經在她身邊落了座，她緊緊的，攥住他的手，聲音微冷的問著墨七：「照你這麼說，你來這邊的時候，並不知道你的身上已經被下了毒？」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墨七搖了搖頭，面露苦惱道：「那中毒無色無味，我根本就沒有察覺到！」


  「無色無味的毒……」


  蘇伶婉低低重複著這句話，忽然靈光一閃，猛地轉頭，一臉震驚的看向蕭玄宸！

  「就是你想的那樣！」


  蕭玄宸輕輕把玩著她的手，對她溫和笑著，語氣隨意道：「當初我就跟你中了一樣的毒，不過僥倖在沒有發作之前，服下了解藥！但是這一回就沒那麼幸運了！」


  聞言，蘇伶婉心下陡地一沉！

  蕭玄宸說話的語氣雖然隨意，但是『了無』之毒毒發之時，到底有多麼痛苦，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緊緊的，反握住他的手，她深凝著他明顯削瘦下來的俊臉，眼底氤氳起了水霧，心裡也疼的不要不要的！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看你現在這副樣子，你覺得我應該告訴你嗎？」


  蕭玄宸見她眼底含了淚，心下驀地便是一軟，如果不是現在這屋子裡，外人比較多，他還真想把她摟緊懷裡，吻住她的淚眼。


  被她緊緊握著的手，微微蜷縮了下，撓了撓她的手心，他故作輕鬆的長嘆了一聲，說道：「自從知道，你沒有服下全部的解藥，我就一直在想，你毒發的時候，到底有多痛苦！如此，想一次我的心裡便會疼上好長一陣兒，反倒成了煎熬！不過現在好了，那種痛苦，我已經親身經歷過了，這樣你我也算同甘共苦了！」


  蘇伶婉的眼淚，本來就快掉下來了。


  這會兒，聽蕭玄宸這麼說，那眼淚不想往下掉都不行了！


  見狀，蕭玄宸輕蹙著眉宇，一臉的無奈！


  就在他伸手，想要替她拭淚的時候，她卻先他一步，抬手抹了淚，然後在看了元寶一眼之後，深吸了一口氣，鼻息有些重的看著墨七：「既是你身上被顧筠之下了毒，你見過皇上之後，皇上跟元寶都毒發了，你自己卻沒有事？」


  她現在終於知道，元寶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了。


  聽到蘇伶婉的問話，墨七轉頭看向虞婆。


  虞婆接收到他求救的眼神，只得上前一步，開口解釋道：「皇後娘娘明鑒，實在是那顧筠之心思縝密，在他身上下了毒之後，他不動聲色的，又餵了他解藥，也正因如此，他身上雖然帶著毒，卻沒有毒發！」


  聽了虞婆的解釋，蘇伶婉在弄清楚蕭玄宸中毒始末之後，不禁緊咬著牙關，哂然一笑：「如此聽來，那顧筠之合該碎屍萬段！」


  蕭玄宸點了點頭，輕聲哄勸著她：「顧筠之碎屍萬段，是遲早的事情，你現在不宜動怒，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你放心，我會的！」


  蘇伶婉抬眸，迎上他的視線，然後低眉看了墨七一眼，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聲音微輕：「他是無心之失，若能戴罪立功，也是好的。皇上暫且饒他一命吧！」


  「我本就沒打算殺他啊！」


  蕭玄宸早已料到，蘇伶婉會這麼說，俊臉之上，不禁露出絲絲淺笑。


  聞他此言，蘇伶婉微微一怔，墨七則喜出望外，不停的朝著蕭玄宸謝著恩！

  蘇伶婉見他如此，忍不住朝天翻了翻白眼！


  墨七的事情說清楚之後，蘇伶婉視線一轉，問著元寶：「你的身子，可都好了？」


  元寶被蘇伶婉問的神情一滯，隨即受寵若驚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奴才本就賤命一條，幸得虞婆救治，如今已經沒有大礙！」


  聞言，蘇伶婉輕點了點頭，隨後略微想了想，蹙眉問著蕭玄宸：「皇上，你這事兒，安排的有漏洞啊！」


  「嗯？」


  蕭玄宸挑眉，問道：「什麼漏洞？」


  「你看……」


  蘇伶婉伸手指著元寶，眸光閃閃的說道：「元寶既是跟你一起中的毒，可為何經過元寶的救治，他沒事了，你卻仍舊昏迷不醒啊！」


  聽她此問，蕭玄宸不禁輕笑了下，出聲解釋道：「這事兒我讓虞婆對外說，元寶只跟墨七接觸了一下，而我跟墨七密談了許久，所以我中的毒，比他中的毒要深！」


  蘇伶婉挑眉一笑，點了點頭：「皇上辦事，事無遺漏，自然最為穩妥！」


  「承蒙皇後娘娘誇獎！」


  蘇伶婉的笑容和誇獎，蕭玄宸十分受用。


  ——


  須臾，在蕭玄宸的吩咐下，虞婆和墨七，相繼退下。


  容情依著蕭玄宸的意思，眼觀鼻鼻觀心的在寢室門口垂首而立。


  至於元寶，則以蘇伶婉想要了解遂西局勢為由，去傳容安了！

  如此，寢室內，便只剩下蘇伶婉和蕭玄宸兩人了。


  身形慵懶的，斜倚在貴妃榻上，蘇伶婉的視線，自容情身上掃過，然後緊鎖著眉頭，問著身邊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奏摺的蕭玄宸，「關於你醒來的事情，連容安都不知道嗎？」


  「嗯！」


  蕭玄宸抬眸，看了蘇伶婉一眼，然後輕點了點頭，說道：「在我醒了之後，便知若你知道了我的情況，一定會執意趕來這邊！我不放心你，便想著抽身到京都去接你！如此的話，讓所有人都以為，我中毒后一直昏迷，至今未醒，反倒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更加便於行事！」


  「也是！」


  蘇伶婉點了點頭，正準備問他，接下來打算如何行事，便聽元寶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啟稟皇後娘娘，容安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