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是佳宜嗎？
第38章你，是佳宜嗎？
我急了！一下子抓過醫生的手，「你摸啊！熱的！真的是熱的！」
醫生由著我把手扯過去，但是他連呼吸都沒再多試一下，就再度無奈的搖了搖頭，「接受現實吧。」他說。
我又笑了，抱著懷裡的念念，哈哈笑，在冰冷的走廊里，哈哈的笑。
念念，沒有人願意救你，他們怎麼都這麼壞，這世上的人怎麼都這麼壞……
沒關係，女兒，他們不救你，媽媽救你，媽媽也會做胸腔復甦，媽媽也會做人工呼吸。
女兒，女兒？
醒醒，你聽到媽媽說話了嗎？
念念，你要是聽到媽媽說話了，就睜開眼，沖我笑一下，嗯？
念念，醒醒，你快醒過來……
我專註的救我的女兒，可是這世上的人就是那麼令人討厭，總有護士過來扯我，非但不幫我，還要搶走我的孩子，說什麼太平間。
他們都瘋了。
他們知道什麼是太平間么？太平間是給死人的地方，我的念念又……沒死。
我盯著懷裡的孩子，不動了。
瞳孔驟縮，頭皮發麻。
我聽到耳邊不斷有聲音震動，迴響。
「她這樣我們怎麼把人推到太平間？雖然很可憐，但是人死也不能復生……」
「這孩子太小了，唉，換我我也會受不了的，就讓她在這兒待一會兒吧。」
「算了算了，我們不管了，這孩子死的太可憐了。」
這些聲音清晰無比的在我腦海里回放，可是不大一會兒，又變得很是遙遠，我好像什麼都聽不見，眼瞳里都是念念那小小的身子。
念念？念念？
我張口喊，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念念！念念！
我加大了力氣喊，依舊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念念！！我急了！怎麼會發不出聲音呢！念念！！要是再發不出聲音，念念就要聽不到了，她要走了……怎麼辦？念念！！
我用力把手放在念念胸口的位置，摸著她跳動的心臟。
不對，應該是跳動的，為什麼沒反應了？
我又摸，那裡原本滾燙的熱度沒有了，只有溫熱的感覺。
我扯著唇，繼續叫她，我相信她還可以聽得到。
可是，手心裡的溫度一點點流失……不知道怎麼回事，最後的觸感，變得冰涼刺骨。
其實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每天都會有無數嬰兒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也有無數人從這個世上離開消失。
我們經常要去紅喜事，隨份子，也要到白公事上，看哪個半拉不遠的老親戚發喪。
可是我從來沒有想象過，當死亡離我這麼近的時候，我會如此般的絕望。
會覺得，那一刻，我也不是真實的活著。
就好像，心隨著著那個小小的生命，也死了。
我全身所有的細胞抖動著，帶著我回到最初生下女兒的那一幕。
疼，要了命的疼，疼的想死的心都有。
卻還是勇敢的抱著腿，拼盡全力，冒著會死的風險，迎來她的降生。
她從我身體里滑膩膩的衝出來的感覺，包裹了我全部的思想。
鮮活的生命，到冰冷的死嬰。
兩個月的時間，怎麼會這麼殘忍。
生活，怎麼會這麼殘忍。
人，怎麼會這麼殘忍。
我的女兒死了。
我抱著她起身，朝醫院外走，還有人來攔我。
我不管來人是誰，弓起身子，用頭，狠狠地將她撞了出去。
我的女兒死了。
計程車司機看到我，都躲得遠遠地，誰也不敢來拉我。
我抱著她，颳風下雨，電閃雷鳴，一步一步朝前走著。
我的女兒死了。
路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
誰也沒有看到我，只有一個瞎子撞到了抱孩子的我，罵我不長眼。
人人都覺得我瘋了，只有我覺得，他們才瘋了。
三天後，念念下葬了。
我借了江瑤一筆錢，交給喪殯服務的人包辦了。
念念從生下來到現在，沒有什麼滿月酒，所謂的親戚朋友，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也沒有落戶口，在這世上留下一個存在過的證明。
她就是悄無聲息的來了，又這麼無聲無息的走。
我坐在她的墓碑前，從白天坐到黑夜，又從黑夜坐到白天。
白天的時候，我就那麼獃獃的坐著，看著那冰冷的墓碑，無盡的痛苦。
晚上的時候，我就跟那些的孤魂野鬼聊天，我都跟他們說，念念小，一定要多幫忙照看著點，我願我死後受萬種酷刑，只保我兒在陰間至少不受磨難。
期間，江瑤來勸過我無數次。
我只是看著她笑，我說，「江瑤，你抱過念念吧？她很可愛的。」
江瑤就哭的天昏地暗，再也不勸我了。
其實我想知道，不喝水，不吃飯，人的極限到底是幾天。
不過很可惜，我數到後來，數迷糊了。
最後還是在醫院裡被搶救過來的時候，江瑤跟我說，「三天半，佳宜，是三天半。」
我躺在病床上，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嗤笑，「原來人的生命，就三天半那麼長而已。」
江瑤就抱著我哭，哇哇的哭。
她流產的時候我都沒見她這麼哭過，這幾天好像把這輩子的淚都哭完了。
我在病床-上躺了幾天，能下床了，就去了爸現在的病房。
因為，我想爸爸媽媽了。
想爸媽，想回家。
可是我一進門，我媽就愣住了。
她獃獃的看著我，臉上的褶子都皺到一起，眼底的驚愕怎麼也掩飾不住。
我先上前，抬手摸她的褶子，「媽，這才幾天的功夫，你怎麼就這麼多皺紋了。」
她不顧我的問題，自顧自激動的抓住我的手，「佳宜，你怎麼了？」
我張了張口，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用力攥緊了我的手，「你，是佳宜嗎？」
我想笑，沒笑出來，「媽，你胡說什麼？」
「瘦……太多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說。
我終於苦澀的咽了咽口水，再也忍不住的擁抱住她，「媽……」
這聲媽叫的，我明顯感覺到媽的身體一震。
她難得強勢無比的拉開我，盯著我的眼睛質問，「出什麼事了？」
是，我從小到大，都黏在爸媽身邊，什麼都跟他們說，什麼也瞞不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