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罪都拔魔（十五）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當你正準備和自己的敵人戰鬥的時候，你卻想要拉肚子。
唐秀給加布裏埃爾的毒藥計量似乎比輕的重一些，又比重的輕一些。
但無論如何，這藥的確讓加布裏埃爾吃盡了苦頭。
“你告訴我聖母去了什麽地方，那些指使你的人現在又在何處，我就大發慈悲地讓你拉完屎再死。”
一臉青紫的加布裏埃爾死死盯住唐秀，腹中忍不住的便意讓他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
他看著唐秀摻的茶，明明二人喝的東西一樣，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而唐秀卻什麽事情也沒有？
荒唐。
加布裏埃爾並不知道唐秀這個狡詐的家夥，提前在他的杯子裏麵導入了敵敵喂，所以唐秀是在加布裏埃爾的身影出現在遠方的時候，就開始往裏麵摻茶。
這個很重要。
不能讓對方有什麽疑點，人往往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很看重，甚至會被保存進入潛意識之中。
在合適的時機才能讓自己的小動作起到應有的作用。
“真的不說？”
“我看你忍的很幸苦啊。”
“你不太希望整個鳳凰城都看見你死在一堆惡臭裏麵的模樣吧？”
唐秀挑眉，不斷用言語刺激著加布裏埃爾。
對方無動於衷，轉身朝著河水而去，想要借著河水溜走。
他知道自己做什麽都沒用，但總得做點什麽。
不過唐秀很快就用念力控製住了加布裏埃爾，對方在毒藥的催化下，幾乎沒有了什麽抵抗能力，空有一身的本事也使不出來。
“最讓我感到震驚的地方在於，你居然在明知道這可能是一個陷阱的情況下，還敢一個人來。”
唐秀抓住了雙目失神的加布裏埃爾的頭發，看著他的眼睛，平靜說道：
“我還沒有進入過別人的精神世界，也許你能帶給我一個不錯的體驗。”
進入精神世界和催眠完全不同，這是一種相當危險的行為。
很可能稍有不慎，就會永遠迷失。
唐秀之所以敢這麽做，隻不過是因為現在的加布裏埃爾已經沒有什麽抵抗能力了。
意識浸入深海，仿佛穿越無垠的遙遠，這個旅途的漫長甚至一度讓唐秀感到了無聊與厭倦。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抵達了一扇白色的門前。
一扇說不出什麽材質的白色大門。
唐秀推開了它。
裏麵燈光璀璨，每一塊磚，每一塊瓦，都在發光。
純白色的房間裏麵沒有太多的東西，隻有一個年輕的少年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了角落裏麵，滿頭白發，神情萎靡不振。
唐秀的腳步聲驚擾了他，少年抬起頭，靜靜看著唐秀，目光十分稀奇。
他在這裏很多很多年了。
從來沒有見過其他的人進來過。
“你是誰？”
唐秀回道：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那少年道：
“我應該知道你是誰嗎？”
沉默了稍許，唐秀認真說道：
“看起來你被他囚禁得很嚴實，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
少年低頭道：
“他太強了，我打不過他，他把我關在這裏。”
“你是誰？”
唐秀回道:
“我是一個旅人。”
“我叫唐。”
“加布裏埃爾綁架了聖母，我想救聖母，所以來了這裏。”
少年聞言身體猛地一僵，聲音變得越來越急促。
“他……綁架了媽媽?!”
唐秀點點頭。
“對……不過他是誰？”
“你們是不同的人格嗎？”
少年呼吸聲有些沉重。
“我才是加布裏埃爾，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它……叫作傑勒德，隻不過是先天的一縷惡念而已，曾經的它非常虛弱，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它開始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膨脹起來。”
“漸漸的它能夠對抗我了……”
“我記得幾年前，鳳凰城來了一群奇怪的人，他們似乎想要殺死媽媽……他們很強，媽媽並不是他們的對手，我想要幫忙，可是我的力量卻不夠。”
“傑勒德蠱惑了我，跟我達成了某種契約，他告訴我如果我願意將我的力量都給他，他就幫助我的媽媽打敗那些壞人……”
“我沒有別的辦法……我不能看著她死。”
加布裏埃爾的語氣裏麵透露著一股深深的無奈。
唐秀掃視了一眼白色的房間，笑問道：
“現在你可以帶我去找傑勒德嗎？”
“傑勒德現在很虛弱，我想知道他最近的記憶。”
加布裏埃爾聞言眼神一亮。
他猛地站起身子，語氣有些興奮。
“真的嗎？”
唐秀回道：
“隻是暫時，我沒有摧毀它，這意味著隻需要過一段時間，它就會恢複過來。”
唐秀不能夠摧毀傑勒德，否則加布裏埃爾也會死。
原本傑勒德隻是加布裏埃爾的惡念，但是因為二人之間做過某種轉移力量的交換，從而導致加勒德吸收了主人格加布裏埃爾身上的某些特殊成分。
最終的結果便是導致傑勒德從加布裏埃爾的惡念成為了傑勒德的副人格。
二者融為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體。
這也是為什麽傑勒德沒有殺死加布裏埃爾，隻是將他關在這個地方的原因。
“我可以嚐試帶你過去，雖然我的力量現在非常虛弱，但是如果他陷入了某種虛弱的狀態，我應該能夠勉強突破他的束縛。”
加布裏埃爾說完之後便嚐試打開方才唐秀進來的那一扇門，雖然門沒有上鎖，但加布裏埃爾明顯推得十分吃力。
有趣的是，這扇門背後和唐秀方才進來的時候並不一樣。
隨著加布裏埃爾推開了這扇門，外麵的天地已經大換了模樣！
原來神秘浩瀚的深海，變成了一個腐爛的世界，裏麵的一切都散發著一股子惡臭。
沒有屍體，但所有的東西都是腐爛的。
泥土，水，枯木。
遠遠無窮，在大地上麵瘋狂延伸，看不見盡頭，也看不見其他的東西。
“傑勒德非常謹慎，去往他記憶宮殿的路很長，我們需要一點時間。”
加布裏埃爾努力嗅聞了空氣之中的味道，即便是惡臭難聞，他也非常珍惜。
因為他已經有非常非常長的時間沒有出來過了。
唐秀注目腳下的這些腐爛地麵，平靜說道：
“可以分享一些關於聖母安的事情嗎？”
加布裏埃爾想了想，慨然道：
“那真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媽媽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她善良，強大，溫柔，不嫌棄我會經常失控的異能，一點點耐心地教導我如何去控製它們，和我分享關於增加自己力量的方法。”
“後來我因為一次意外，出了車禍，當時為了保護我自己，我不小心殺死了開車的司機……那個時候我害怕極了，我擔心自己會被抓進監獄，會被殺死，會被可怕的儀器和刑罰折磨……”
“當然，我最不敢看見的，還是媽媽那張對我失望透頂的臉……”
“於是我逃走了……無處可去，不知道該做點什麽，外麵世界有人在通緝我，我隻能縮在肮髒陰暗的角落裏麵和流浪狗搶食物……”
“有人欺負我，我不敢還手，怕自己再殺人……”
“後來海德拉的人找上了我，他們蠱惑了我，說我天賦異稟，日後一定會大有作為，就連我的媽媽也會對我另眼相看。”
“我信以為真，於是加入了他們……”
唐秀聽到這裏，淡淡道：
“這就是為什麽傑勒德為什麽會越來越強的原因。”
“他是你邪惡的化身，你在不知不覺之中助紂為虐，做了很多壞事，或許你不知道，或許你隻是不願意承認，但無論是那一種情況，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變強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你的行為。”
加布裏埃爾低著頭，看著地麵，腐臭的大地上麵已經完全看不到過去的殘骸，全部都被消磨殆盡。
他沒有反駁唐秀。
“唐，你能幫幫我嗎？”
加布裏埃爾開口。
唐秀問道：
“幫你什麽？”
加布裏埃爾沉默了許久，說道：
“我有很長的時間沒有看見過我的媽媽了，你幫我出去，我想再見她一麵，順便跟她說一聲對不起。”
唐秀目光延伸到遠處腐爛大地上麵矗立的一座高塔，上麵流淌著罪惡的汙水，不斷滲入大地。
“唯一讓你出去的機會就是殺死傑勒德，但傑勒德一死，你很快也會死。”
“沒關係……或許我原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從小就在給媽媽添麻煩，沒有做過一件稱得上是好事的事情。”
加布裏埃爾的語氣格外平靜。
“我早就該死了。”
“因為我的存在，死了很多不該死的人。”
“自我了斷，是我這一生能夠做的唯一談得上好事的事情。”
唐秀想了想，從身上摸出了一個打火機，又翻出了地獄魔王安達利爾遺棄的那本筆記本，用了一種久遠又邪惡的巫術，附魔在了這個由精神力量凝聚而成的打火機上麵。
空氣之中浮現了無數的漣漪，一縷接著一縷，神秘的符文凝結，可怕的邪惡毀滅力量進入了打火機裏麵。
他將打火機遞給了加布裏埃爾。
“到了關鍵的時候，我會通過這個打火機聯係你，然後你可以用它點了這個世界。”
“它會首先燒死強大的傑勒德，然後才輪到你，但這個時間不會太長，如果你要跟聖母安道歉，我建議你一出來就道歉，不然也許就沒機會了。”
唐秀沒有幾分憐憫的意思。
人不值得同情。
無論他們的故事多麽曲折，他們的故事又多麽委婉，一個人最終是要為自己的行為和選擇埋單。
“謝謝你，唐。”
少年抬起頭，白發下滿是陽光的笑容。
他收好了打火機，轉而帶著唐秀進入了高塔之中，這個世界惡臭的發源地。
有趣的事情大概是……惡臭的源頭其實沒有任何味道。
罪惡原本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隻有再遇見人和物的時候，才能夠以某種形式表現出來。
二人沿著旋轉樓梯一直上到塔頂，站在一個高台旁邊的邊緣處凝望下方的黑色巨大湖泊，裏麵能看見一個接著一個一閃而過的片段。
“這個深潭裏麵便是裝著傑勒德的記憶。”
“唐……要小心，傑勒德的記憶裏麵深埋著他的邪惡，如果你深入，或許會淪陷，沉入永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唐秀偏頭看了加布裏埃爾一眼，說道：
“回見。”
然後他縱身一躍。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