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罪都拔魔（五）
伊斯雷爾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頭發已經花白一片，但是精神很不錯，左腿受了嚴重的創傷，無法恢複，平日裏走路要用拐杖。
楚香影與其見過麵之後，便一同前往了克羅街，計程車停在了連接克羅街外麵的那條小巷道的入口處，伊斯雷爾支付了用費後便對著計程車司機使用了念力，抹除了關於他們這部分的記憶。
楚香影眼中掠過一絲淡淡的光束，但是沒有多說。
小巷之中已經顯得比較陳舊了，青苔鋪滿青石板上，縫隙之中生長有雜草屢屢，顏色深綠。
原本上麵斑駁的痕跡是歲月的刻痕，常年無人問津，才會導致原本修建比較精致的巷弄，變成如今這副略顯滄桑的模樣。
書店在小巷深處，隻是書香沒有酒香那麽濃鬱，幾經折騰也就消散在了風中，傳不到巷子外麵來。
能找到這個書屋的人，大都不是為了看書而來。
“這都幾點了……快18點了，唐老板還沒打烊啊？”
伊斯雷爾進門就和唐秀打了個招呼，完全不避諱自己的來意。
坐在櫃台的唐秀微微抬頭，看了一眼伊斯雷爾，又將目光移到了楚香影的身上，後者難得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表示自己很無奈。
唐秀笑了笑，繼續低頭看著自己的書。
“原本以為海德拉的人已經夠煩了，今天才發現原來凰組的人也是難纏的小鬼，喜歡不依不饒。”
伊斯雷爾完全不介意唐秀略帶嘲諷的語氣，他走到了櫃台麵前，放下了自己的拐杖，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氣喘籲籲地說道：
“不來不行啊，組織上麵有要求，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腿腳又不方麵，肯定不會來叨擾唐老板。”
唐秀回道：
“其實誰來都一樣，我來鳳凰城隻是為了找一個人，既沒有加入凰組的打算，更沒有準備入身海德拉的念想，複仇結束之後，我就會永遠消失在鳳凰城之中，遠走高飛。”
伊斯雷爾點點頭，又問道。
“不知道唐老板想要找誰？興許我們凰組能夠幫得上忙。”
唐秀抬頭看著伊斯雷爾，沉默了片刻回道：
“加布裏埃爾。”
伊斯雷爾聞言，瞳孔忽然聚焦，目光在那一刹那變得尤其鋒利。
“你和加布裏埃爾有仇怨麽？”
“有。”
“……你可能不太了解他，這個人並不是一般的超級罪犯，他的強大已經超過了我們有史以來記錄的最強的異人，而且他的麾下籠絡了大批厲害的超級罪犯，你想要找他複仇，恐怕不容易。”
唐秀微微一笑。
“不勞您多擔心了，如果有關於加布裏埃爾的消息，還請凰組及時通知我。”
他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伊斯雷爾的話，仿佛已經勝券在握，胸有成竹，淡定的語氣配合上平靜的神情總讓人覺得深藏不漏，深不可測。
打不打得過是二話，逼一定要先裝。
伊斯雷爾苦笑道：
“看見我的這條腿了麽……這就是他的傑作，這個家夥幾乎覺醒了所有你能想到的異能，而且強度極高，雅各布就是他以前隨手培養的一個人，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能夠成長到今天的這個地步，你便可想而知加布裏埃爾有多麽恐怖。”
唐秀翻頁手中的書籍，在狹小的空間之中發出了刺啦的聲音。
“雅各布很強麽？”
倒不是諷刺，但這話聽在伊斯雷爾的耳朵裏麵絕對不會讓他感到舒適。
伊斯雷爾沉默了許久，沉聲道：
“唐先生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也的確向我們證明過你的強大……聽聞唐先生也是一個念力大家，我很感興趣，今日能否交流一二？”
書屋裏麵的氣氛忽然變得肅穆起來，站在伊斯雷爾身邊的楚香影手中略微滲出了汗珠，她知道伊斯雷爾並不是一隻小貓小狗，而是真切有著讓人忌諱的實力。
即便知道唐秀出乎意料的強大，但楚香影此時此刻仍舊忍不住開始擔心起來。
念力這個東西太過IMBA，幾乎可以完全無視物理防禦直擊精神，她礙於自己的血脈的原因，對於念力防禦還算不錯，但依然不是伊斯雷爾的對手。
“你可能會死。”
唐秀摘下了自己的眼鏡，放在櫃台上麵，淡淡的語氣讓伊斯雷爾一怔。
“我在念力這方麵的控製能力有限，已經失手殺了很多人了，所以平日裏麵的時候很少使用。”
“你很弱……我這麽說或許會很打擊你，但是你真的很弱。”
“如果你非要和我比劃比劃，最好先跟凰組的人講清楚，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伊斯雷爾麵紅耳赤，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在凰組已經任教很多年，罪都從來沒有出過一個敢這麽跟他講話的人，即便是當年的加布裏埃爾也隻不過是在念力領域微微壓了他一小頭，絕對不置於用‘很弱’這兩個字來形容他。
強者有強者的驕傲，常年被人崇敬，伊斯雷爾現在甚至有些聽不得真話。
他果真和凰組裏的將軍赫克托通話，一番詳細的說明之後，伊斯雷爾用一種相當認真的語氣對著唐秀說道：
“唐先生，現在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和我這個很弱的弱者切磋了。”
唐秀抬頭，目光從書上麵移到了伊斯雷爾的臉上。
一瞬間，天黑了。
伊斯雷爾一晃神，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無比蒼涼的大地之上，四周滿是恐怖的裂紋，地下滲出了一股又一股黑色的岩漿，炙烤得他幾乎氣化！
遠方天橫斜處，有流火飛爍，砸向極遠方的大地，將地麵破壞的滿目瘡痍。
伊斯雷爾一陣失神，他踉蹌地走過這片布滿裂痕的大地上，一望無際，卻一無所有。
甚至連一隻怪物都沒有。
四周的炎熱雖然未讓他受傷，卻使得他無比痛苦，腦海之中如湖泊一片純淨的念力到了此刻卻沒有用武之地，甚至他都沒有見到自己的敵人在何處。
他繼續向前走著，嘴裏大聲道：
“你就隻有這點兒本事嗎？”
“連現身切磋的勇氣都沒有？還在那裏肆意吹噓自己的強大？”
“你這樣的，恐怕連加布裏埃爾一個手指頭都不如，還想複仇？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伊斯雷爾繼續向前走著，罵罵咧咧，忽然他停下了腳步，也停下了嘴。
有所感召，便抬頭向著天上看去。
那裏不是星空，而是深淵。
有一雙巨大無垠，沒有絲毫情感的雙目正隔著無法被估量的距離注視著伊斯雷爾，某種不可言喻的力量滲透浸入了伊斯雷爾的眼睛，直視他的大腦，遁入了伊斯雷爾的精神力量深潭。
唐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伊斯雷爾的身邊，和他一樣盯著天上一望無垠的深淵，淡淡道：
“祝你好運。”
他說完了這句話，整個人便消失了。
這個世界也消失了。
伊斯雷爾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意識海深處孕養了幾十年的念力湖泊因為吸收了一絲從深淵而來的未名之力，在一瞬間炸裂開來！
驚天動地的動靜在伊斯雷爾的腦海之中爆發，如同宇宙大爆炸一般，這一炸過後，所有的一切都被重新編排，毀滅的便就此毀滅。
那間莫語書屋之中，楚香影望著七竅流血，失去意識的伊斯雷爾，忍不住嗔道：
“秀兒你下手是不是太狠了點？”
唐秀緩緩端著自己的茶杯喝了口水，笑道：
“老東西還挺厲害，他這次沒有死，回頭會變得更強。”
楚香影眼神掃視了一圈伊斯雷爾，不確定地回道：
“你確定……他還能活過來？”
“確定。”
唐秀合上了自己手中的書籍，放在了櫃台上麵，將昏迷的伊斯雷爾扛在了肩膀上麵，對著楚香影說道：
“你先帶他回去，我這邊兒的事情很快就會有進展了，雖然凰組那邊兒還沒有明確的消息，但是我估計加布裏埃爾已經進入鳳凰城了。”
“或許他就在某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裏麵潛伏著，這個人的支線任務獎勵不算很低，本身一定非常難對付，我們必須提前做準備……”
“還有……關於聖母安的問題……”
“不要忘了那些異世界的玩家們，也許這個副本裏麵會有他們的身影。”
唐秀一邊提醒著楚香影，一邊幫她將伊斯雷爾抬出了巷道，叫了一輛計程車，準備送他們回凰組。
臨走的時候，他還刻意對著計程車司機笑了笑。
那名司機的眼神便突兀空虛了起來。
……
……
深夜酒吧，光影飛溯，外麵的街道下著一場大雨，埋了幾具屍體。
一個拿著蝴蝶刀，麵色陰冷的年輕人站在了酒吧麵前。
酒吧的保安已死。
壯碩的身軀並沒有讓他們在打鬥的時候更具優勢，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有著幾乎完美的格鬥技術，手裏的蝴蝶刀仿佛真的成了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在黑夜裏麵讓人防不勝防！
外邊兒發生的動靜並沒有傳入酒吧內部，裏麵震耳欲聾的音樂和人們興奮的談笑聲淪為一談，徹底屏蔽了外麵的一切。
傑勒德手中的蝴蝶刀尚在滴血，他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不斷順著他的頭發向下滴落，狼狽的模樣已經不複往昔。
他的雙眼溢滿了瘋狂，就站在酒吧的門口，看著裏麵那些像是瘋子一樣在蹦迪的人群。
冰冷蔓延。
這些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傑勒德。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第一聲尖叫，刺破了轟鳴的音效，紮進了每個人的心底。
他們慌亂地開始逃避，卻發現無路可逃。
有人朝著窗戶玻璃而去，企圖雜碎玻璃跑路，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酒吧的玻璃全是防彈玻璃，根本就砸不爛！
“是傑勒德！”
“該死……他不是消失很久了嗎！”
“完了完了……我們要屎了！”
慌亂的人群互相擁擠，想要遠離傑勒德。
傑勒德看著這些人，眼神一片一片的恍惚，他歇斯底裏地大吼道：
“混世魔王在哪裏？！”
“交出混世魔王！”
他人不算很強壯，但是嗓門兒卻出奇得大，吼得這些人腦海之中一陣暈眩。
“混世魔王……是那個殺了凰組白老頭的S級超級罪犯嗎？”
“什麽？！他在酒吧裏麵！”
“臥槽……麻麻，我要回家！”
傑勒德不說也算了，他說完之後，這裏的群眾更加惶恐了，一副日了狗的模樣。
就在這些淒厲的哀嚎聲裏麵，有一個帶著學術般嚴謹的聲音響起：
“我沒有殺白老頭，我再認真地重申一遍，我真的隻是在那家雜貨店裏麵買了一包薯片，沒有殺白老頭。”
誠懇又溫柔的語氣並沒有讓減少空氣之中被人們呼出的恐懼，反倒讓他們幾乎被嚇昏過去。
試想，一個屋子門口出現了一隻殺人犯，你和一群人被逼到了牆角，這個時候門口的殺人犯告訴你，你們這些人的中間有一個比我更恐怖的殺人犯……
眾人屁滾尿流地朝著房間的兩側散開，看見了一個和酒吧氛圍格格不入的年輕人，正抱著一個模樣恐怖猙獰的玩偶在吃薯片。
吧唧，吧唧……
眾人緊張兮兮地看著孫澤，生怕他忽然大開殺戒。
孫澤當然不會大開殺戒，隻是更加恐怖的事情是，這些人驚駭地發現孫澤懷裏的那個恐怖人偶竟然……會吃薯片！
比利好奇地抬起頭看著孫澤，問道：
“爸爸，為什麽他們忽然跑開了。”
孫澤一本正經地回道：
“因為他們不喜歡吃薯片。”
比利恍然。
“原來是這樣！”
傑勒德目光微凝，寒聲道：
“你們可以滾了……今天，我隻想找混世魔王。”
酒吧的那些人聞言一陣狂喜，忙不迭前腳踩後腳離開了酒吧，蜂擁而出，於是霎時間，酒吧裏麵就隻剩下了孫澤和傑勒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