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核燼（二十）
“你能幫助我什麽？”
唐秀沉默了片刻，對於埃米利這種意外情況感到十分有趣，對於他們這樣的求生者來講，必然是一種值得被抓住的機會。
埃米利回道：
“我能幫助你活下去，其實城堡的儲備糧食足夠，隻是……她不想那給你們吃而已。”
唐秀笑了笑，他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
安妮特是一個瘋女人，瘋子往往意味著偏執，她的信仰是奇詭的魔法機械之神，而聽先前瑞納斯的叫罵，這個東西應該是人類在網絡上麵創造出來的假象。
一個虛無的神明。
無論是城堡外麵致幻的蛛毒，還是城堡裏麵糧食供應不足而產生饑餓暈眩，低血糖狀態等等，其根本的目的其實都相差無幾。
使人的San值降低。
San值低了，就容易看見平常時候看不見的東西。
人類的精神電波越是發散，就越難抵禦外界的侵襲。
那個怪物老女人安妮特並不是希望眾人活下去，而是想要借著這個地下的鐵旮遝傳道。
“我不需要食物……能回答我幾個問題麽？”
埃米利偏頭望著唐秀，回道：
“你說。”
唐秀平靜開口道：
“外麵的世界是不是真的被核爆摧毀了？”
埃米利肯定地回道：
“世界沒有，但是人類文明幾乎已經消失殆盡了，除了一些特殊的地帶，機械文明無法到達，也無法探測那裏。”
唐秀心頭微動。
“什麽地方，有地圖麽？”
埃米利沉默了片刻，非常認真地說道：
“很遠……你過不去的。”
“雖然外麵暫時還沒有過多的機器人出現，人工智能創造這些東西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不過外麵的核輻射很嚴重，會破壞你們人類的身體組織，你根本來不及到達那個地方，你就會死。”
唐秀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向往外麵的世界，如果你想幫我，就給我一份通向你口中的那個地方的地圖，並告訴我離開這裏的辦法。”
他考慮過很多種的狀況，甚至想過挖地道離開這裏，他雖然不夠強大，但身上恢複速度很快，可以不停地這麽做……在對方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製造自己假死的現像。
不過這些都不如埃米利的幫助。
埃米利這一次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考什麽。
“地圖我明天會給你，至於守望者……的確是被封死了。”
“安妮特並不隻是說說而已，今早她離開了城堡，為了這樣的事情忙活了一天，目的就是要將此地製造成為了一個絕對封閉的空間。”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提及了這段往事，埃米利的語氣顯現的有一些奇怪……
“曾經發生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情，與你們一般無二，隻不過規模沒有這一次這麽大，安妮特為布裏茨大人招攬獻祭者和信徒貢獻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氣。”
“但曾經有過最黑暗，最猩紅的一次獻祭和招攬是出現在十年前……安妮特遇見了一個極其可怕的人……不，那個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她是魔鬼！”
埃米利的信息紊亂起來，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出現，它不安地扭動著全身上下，發出了摩擦的聲音，似乎這樣能夠安定她的情緒。
“‘她’……是誰？”唐秀挑眉。
埃米利冰冷機械的語調不甚穩定地說道：
“那個女人自稱是紅魔鬼……她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瘋子！”
“她殺死了安妮特聚集的所有獻祭品，拆掉了守望者裏麵的所有機器人，並且差點殺了安妮特！”
“那是一段可怕的曆史，安妮特被那個女人塞進了滿是排泄物的管道裏麵，悶了三天……我找到安妮特的時候，她已經渾身粉碎性骨折，被揉捏成為了一個圓柱體，沒有人樣了。”
“後來紅魔鬼離開了守望者，但不是從升降梯離開的，所以這個地方應該存在第二條離開的路，但我們沒有找到……”
埃米利一番話說完，唐秀那雙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裏麵，忽然浮現了巨大的震撼！
“紅魔鬼……小紅……”
他輕聲喃喃，腦海裏麵莫名出現了一個麵容絕美身姿妖冶的女人。
很多零碎的記憶碎片拚湊在了一起，最後留在了一雙冰冷而鮮紅的唇瓣上麵。
“那副壁畫是她留下的麽……莫非另一條路，就在那堵牆的後麵？！”
唐秀眼神微微一亮。
“那張地圖你能夠現在就給我嗎？埃米利？”
埃米利問道：
“你今夜就要動身去找出口？”
唐秀回道：
“對。”
機器人遲疑了片刻，回道：
“可以，你等我一下……”
埃米利轉身離開，上了樓梯，去往了城堡的高層，唐秀望著埃米利的背影，並沒有多麽單心。
對方的戰鬥力如果想要對他不利，完全可以像是安妮特那樣，直接出手的就完事了，大可不必這麽麻煩。
唐秀沒有等待太久，很快埃米利就從樓上麵拿著一張簡繪的精致地圖給了唐秀。
“這就是你要的地圖。”
她如是說道，唐秀接過了埃米利手中的地圖，仔細看了看，上麵標注了方向，沿途的建築，還有大致的距離，一些畢竟具有象征性意義的地形。
“非常感謝您，埃米利女士。”
埃米利低聲道：
“不必。”
“機械的時代即將到來，賽博天穹降臨大地，人類文明已經成為了過去式……祝您好運，安格斯先生。”
埃米利已經大致地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安格斯，但具體是什麽情況，其間的細節，她沒有過多詢問。
機器人沒有人類那麽濃烈的好奇心，他們對於真理和真相往往並不急切，也不迫求。
唐秀沉默了片刻，將這份地圖卷起來收好，而後朝著舞廳的出口走去。
沒走幾步，他忽然又停下了步伐，回頭問道：
“埃米利，最後一個問題……城堡的走廊那頭，百葉窗的另一邊……是什麽東西？”
唐秀腦海始終無法忘卻清晨的那一份晨光，當時覺得溫暖，現在細想起來，忽然覺得恐怖。
——如果那真的是晨光。
埃米利與唐秀深邃的目光對視，平靜地回道：
“和你想的一樣，安格斯先生。”
“你知道的，守望者從來都不是什麽避難所。”
“它不過是安妮特建造的……教堂。”
……
……
守望者每天都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城堡外麵出現了許多機器人的零件，還有不少彎曲的碎片鐵皮，但凡稍微有點邏輯的人，就能夠看出這些是城堡外麵巡守的機器人身上的東西。
這些渾身都是致命武器的戰鬥型機器人……被人拆了！
唐秀迅速地警覺了起來，他快步朝著下水道管道區域走去，那裏的迷宮地形會幫他抵消很多大麻煩！
黑暗的街道上麵浮現了霧氣，裏麵出現了明顯的腥臭，具有較為強烈的致幻作用。
“致幻……致幻……這些怪物的出現和降臨需要某種載體麽？”
“或許它們是虛無的意誌？”
唐秀大腦飛速地思考著，摒住了呼吸。
他雖然自愈能力和恢複能力不錯，但是也架不住長時間不斷呼吸致幻的毒霧，如此一來，他的精神發生紊亂，San值大降，就十分危險了。
唐秀的周遭正彌漫著一些虛無的意誌，耐心等待一個載體，從而降臨這個世界！
很快，唐秀便來到了下水管道的區域，他大致地在裏麵繞了幾圈，確認沒有什麽怪物，毒霧也相對稀薄，這才走到了那扇記憶之中的死胡同。
上麵的壁畫消失，這裏就更沒有什麽奇特之處。
唐秀走到了原來的壁畫位置，手指輕輕摩擦上麵粗糙的痕跡，而後朝著牆壁揮拳，砸去，力道極大！
牆壁上麵見黑色的血液，唐秀的拳頭前麵收到了嚴重的創傷，但他全不在意，這些傷勢對他都是毛毛雨，眼下關鍵的還是迅速找到出去的路。
唐秀又撞又砸，幾經波折，總算是在雙手都要作廢的情況下弄掉了這堵水泥和磚頭砌成的厚牆。
牆麵倒塌，露出了一個狗洞大小的深邃黑色甬道，前方不時還能傳出風聲，在甬道裏麵吹出哨子一般的聲響。
唐秀動作迅速，進入了甬道之中，而後轉身用磚頭將甬道的入口堵住，防止空氣流動產生的激烈聲音引來外麵徘徊的可怕怪物。
而後唐秀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一塊完整的磚麵上寫下了灰燼堡壘四個大字，然後扔在了甬道的外麵，旋即徹底堵死了甬道。
這種行為才叫作善良。
無盡的黑暗襲來，唐秀點燃了自己的柴油打火機，在甬道裏麵摸索前行，凹凸不平的地麵充斥著一股子泥土的腥臭味，還有當年被人挖掘的痕跡。
隨著唐秀的雙手觸感感知，他的腦海裏麵大致模擬出了當年那個絕美的紅魔鬼是用什麽東西挖出了這個甬道……
——一根吃飯的勺子。
“真是個神仙啊！”
唐秀忍不住為之讚歎。
天曉得這得多大的毅力，才能用勺子挖出數千米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