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一潭渾水
隨即連翹用納戒內的清泉水調配了一桶葯浴,最後將王之放了進去,再用異火將其溫度升高,等到木桶內的清泉水被盡數蒸發之後,連翹這才才抹了一把額間的汗水,將王之的手臂抬起,輕看了一眼,其上那些被匕首削開的道道傷痕已經都癒合了。
連翹輕蹙的眉尖鬆開,在屋內點上一炷清神香,這才推開門走了出去,見著阮清就在門外,輕聲道:「阮公子,不知可否幫個小忙?」
被連翹叫住的阮清先是一愣,隨即輕點了點頭。
等到阮清將王之的衣衫穿戴整齊之後,這才推開門走了出來,此時連翹正擺了一桌好酒在門外恭候了。
見著連翹眉眼含笑的模樣,阮清抬步徑直走了過去,知道連翹這人不簡單,想要圖謀的東西也沒有遮掩,直接就說了出來,但不知為何連翹給阮清的感覺就是很陌生的疏離,還有一種這輩子最好都不要認識這種人的感覺。
連翹眉尖上挑,嘴角微微上揚,帶起一抹淺笑,就這麼看著阮清,也不說話,只是自斟自飲著。
而阮清,他站在這門外,便是想要問問,王之,他們之間究竟有何種聯繫,只是方才進門的時候也瞧見了,現在的王之已經陷入了昏迷,即便是阮清再好奇也不可能去問阮青雲吧,若是真的這麼做了,那豈不是在找死?
但此時見著連翹氣定神閑的模樣,阮清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輕咳了兩聲,開了口。
「喬庄姑娘,你與那位公子可熟識?」
聽見阮清的話,連翹嘴角面上的笑意愈發的濃烈了起來,手腕輕抬,將對面的那酒杯也滿上了一杯茶水,輕聲道。
「阮公子,你這茶也不喝,酒也不喝的,莫非是擔憂我下毒不成?你們阮家的人不都是服下了能解百毒的丹藥嗎?」
對於連翹的話,阮清先是一驚,這件事情基本上誰都知道,但此時連翹將它說出來,不像是在譏諷,倒像是在質問,阮家的人都已經百毒不侵了,那為何阮小七會如此?阮清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一變,起身便告辭離開了。
見著阮清匆忙離開的背影,連翹嘴角勾起一抹戲謔,輕聲笑道:「看來這裡面的事情是有些不簡單,不過這樣就想讓我在知難而退,還是太早了點兒?」
更何況連翹可是從來都不會做虧本買賣的人,既然前期已經投入了,那麼連翹是必須要拿到自己應得的報酬的。
隨後連翹起身走到了船甲之上,輕躺在甲板之上,感受著海風拂過面頰的愜意,心底輕嘆一聲,這樣的愜意,持續不了多久了,是應該來一唱歌狂風驟雨,將這裡表面上的平靜攪渾了。而這助她一臂之力的人,現在就在這艘船上。
就在連翹享受著這最後時光愜意的時候,阮青雲調息好之後,走了過來,他見著的連翹,正斜躺在甲板之上,海風帶起她的紅色衣裙,在空中國飛舞著,還帶著幾縷青絲。
隨即阮青雲輕咳兩聲走了過去,沉聲道:「你本來的名字叫什麼?」
聞言,連翹這才緩緩的回過頭去,輕看了阮青雲一眼,沉聲道:「阮族長不是都已經知曉了嗎?怎麼還想要再確認一遍?」
阮青雲沒有接連翹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直到連翹僵持不住了,這才輕笑著繼續道:「連翹,曾經的滄靈學院,葯閣的第七位弟子。」
「果然是你,對古馳如此鍥而不捨的人,我應該早就猜到是你的,你來這青岩島是為何?」阮青雲沉著的面上浮現一絲笑意,但這卻不代表著此刻,他對連翹的看法已經轉變了,反而更深了些。
連翹眉尖輕蹙,目光從阮青雲的臉上移開,站在船舷上,此時的連翹看起來很輕盈,彷彿只要一陣微風,便都能夠將連翹吹落。
連翹滿上浮現一絲淺笑,眉尖上挑,紅唇輕啟:「青岩島靠近苗族,阮族長,你說我來苗族是為了什麼啊?」
她沒有回答為了什麼來青岩島,而是說了為了是什麼來苗族,想阮青雲這樣見過各種形形色色的人,連翹只有半真半假的說,才能夠瞞過他的眼睛。
聞言,阮青雲沒想到連翹會這麼回答,眉尖緊皺了起來,隨後冷聲道:「苗族的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要複雜許多,你是不會明白的……」
似乎想到了什麼,阮青雲欲言又止,最後看著連翹輕嘆了一聲:「罷了,這一潭水已經夠渾的了,你再來攪上一攪,說不定,原本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就變得有可能了呢。」
雖然連翹不定阮青雲說的是什麼,但連翹知道,這苗族的族長令牌放在阮家家主的手上,是個人都會動心的,而這苗族的令牌這麼久了都未曾傳回,恐怕是這次的心動大了,想要將兩族合而為一也說不定。
隨後阮青雲命下人在甲板上放了桌椅,再配上一壺好茶,連翹輕笑著在阮青雲的對面坐了下來,將桌上的茶盞端起,輕嗅了一下,倒是好茶,隨後便慢慢的開始品了起來。
見著連翹沒有絲毫疑慮的模樣,阮青雲大笑出聲:「哈哈,你倒是爽快,就不怕我給你下毒嗎?畢竟苗族的蠱毒,還是挺厲害的。」
連翹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輕蹙的眉尖鬆開,面上揚起的笑容是一種自信,輕聲開口的聲線中也是一種自信但卻又不會讓人覺得自大。
「難道阮族長不知道,我是一名不錯的煉藥師嗎?及即便是再毒也是葯,只要是葯,那便能夠找出癥結所在,對症下藥,這毒自然就解了。」
阮青雲輕點了點頭,卻沒有開口,像是同意連翹的看法,又像是不贊同一般,不過這些對連翹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阮青雲什麼時候開口,將想要達成的事情說出來。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都這麼僵持著,直到空中飛來一隻五階鳥獸,才將這有些陰沉的氛圍打破,阮青雲看著連翹,眉尖緊蹙,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放在桌上,看了眼王之的房間,沉聲道。
「他的母親,就是我的妹妹,我們自幼一塊兒長大,阮家的人是不得嫁入苗族的,這是祖上就定下的規矩,只是我這小妹自小便被我慣壞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與當時還是苗族族長的苗浣書認識了,最後甚至不惜脫離阮家,這才能夠勉強進了苗族的門,只是……」
說到這兒,阮青雲停了下來,似乎是在回想,面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起來,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也在此刻染上了一些霧氣。
此時連翹也沒有出聲打擾,良久,阮青雲才平復了情緒,繼續道。
「只是苗族的人世世代代都謹遵著組訓不與阮家的人通婚,苗浣書為了讓小妹進入苗族,便替她改換了身份,但最後還是被人發現了,那時,她已經懷上了孩子,苗族的人想要將她處死,小妹本可以回到阮家的,但當時的阮家是我父親掌管」
「父親是個要面子的人,小妹回家的那天,他生生將小妹逼死了,最後苗浣書帶回去的就是一具屍體,孩子卻僥倖活了下來……」
這是一場悲劇,連翹知道阮青雲口中的那個孩子就是王之,但此時連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是從他與巧兒的對話中,連翹能夠知道王之在苗族內的地位並不高,但卻沒想到會是如此。
在那個故步自封的苗族,恐怕王之吃的苦,遠遠要比想象的多,不過慶幸的是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但這氣氛還是有些壓抑,連翹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輕輕的看了阮青雲一眼,將茶盞握的更緊了些。
沉默良久之後,阮青雲輕笑出聲:「你是不是覺得最狠心的是我父親?其實都錯了,最狠心的是他們苗族的人,當時父親是發現已經救不了小妹了,她從懷孕開始便一直被人下藥,身體愈發羸弱,回到阮家,不過也是知道自己已經沒多少時日了。」
這些事情就像是壓在心底許多年的石頭一樣,現如今說了出來,阮青雲覺得舒坦了些,更何況現在的苗族已經內亂了,只要他掌握好時機,便能夠替妹妹報仇了。
聽著阮青雲的話,連翹是有些觸動的,但這畢竟是別人的故事,這對於連翹來說,更多的只是一個故事,不過現在的連翹卻是覺得可以利用這個故事。
「所以現在苗族內的動亂,阮家家主,您又在裡面摻和了多少呢?」連翹言語間,眉間含笑,就像是不經意間問出口的一般,但眸光掃過阮青雲眼睛的時候,連翹的視線明顯就停了下來,似乎想要看到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一般。
原本情緒有些低落的阮青雲,在聽見連翹這話的時候,輕笑著抬起了頭,看了連翹一眼,將桌上的茶盞端起,輕抿了一口,沉聲道。
「哈哈,這潭水即便是我不摻和,也已經渾濁了,現在已經是收網的時候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