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明月幾時有
鹿鳴峰,麒麟閣。
百里御成坐在上首,冷眼看著下方跪著的蚩山。
席鶴站在蚩山的身旁,而妙靈天與玄陽,則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
「師兄,你說,他就是那個煉毒師?」妙靈天妙目流轉,在蚩山的臉上轉了一圈,又轉回到席鶴的臉上。
這蚩山,可是新生入門時候,第一輪考核的第二名呢!
「你若不信,大可以驗驗。」席鶴冷眼說道。
煉香閣與葯閣本就隱隱有些不對付,但是平時,兩位閣尊見面還是有說有笑的虛與委蛇。
可是現在,自從連翹出事,席鶴就再也沒有給過妙靈天一個好臉。
「你——」妙靈天被這一番話嗆得臉色微紅,脾氣頓時上涌,就要動手。
玄陽站起來攔住了她,「師弟。這蚩山可是第一輪考核的第二名,當初你都未曾看出他是煉毒師,怎地現在如此肯定?」
席鶴冷笑,看了跪倒在地的蚩山一眼,「你來說。」
蚩山臉色晦暗,只是沉默地伸出自己的手,往地板上一按。
「嗤嗤嗤——」
頓時,那厚實的青石板,便被腐蝕出了一個掌印。
輕輕將手拿出來,蚩山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繼續沉默著。
煉毒師渾身劇毒,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有說服力了!
百里御成的手頓時便捏成了一個拳頭。
妙靈天的臉也在霎時間變得鐵青。
只有玄陽,若有所思地看著低頭的蚩山。
「如此,可以證明了嗎?」席鶴冷笑一聲,有些挑釁地看著百里御成。
「那當初盜百鬼草的人,是誰?」妙靈天忽然開口。
她很清楚地記得,當初百鬼草失竊,是新生考核前半個月。
當時這蚩山,尚且沒有動身。
席鶴的臉色微微一沉,「百鬼草的失竊,和這煉毒師的事情無關。」
「若是無關,那葉寒為何會被滅口?」妙靈天不依不撓,步步緊逼。
蚩山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這大廳中的幾人,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個嘲諷一般的笑容,重新垂下頭去。
百里御成將他的小動作全部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而是看著席鶴,「師兄,你的心情我了解。只是,各種跡象表明,這煉毒師至少還有一個是早就潛入到滄靈學院的。」
席鶴花白的鬍子微微抖動,「另外一個煉毒師,本尊自然會找出來。蚩山,我可以交給你們處置,甚至,你們想繼續原來的計劃也可以。但是,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們,要還連翹一個清白!」
「這是自然。」百里御成微微點頭。
席鶴這才冷冷地掃了玄陽和妙靈天一眼,袖袍一甩,轉身離開了麒麟閣。
看著空空如也的大門口,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蚩山,玄陽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隔閡,怕是難消了。」
妙靈天好不容易將怒氣壓下,卻又被席鶴臨走時的眼神挑起了怒火,「他席鶴什麼時候與我們齊心過?」
百里御成揮了揮手,「好了,師妹,別說了。先將他關在思過崖吧,這一次,多派幾名弟子盯著。師兄,麻煩你,重新將那陣法布置一遍吧。」
「是。」
「是。」
平日里百里御成都是與他們商量著的,此刻他竟然直接說了處理結果,妙靈天與玄陽便知道,這事情已經沒有了商量的餘地。
妙靈天微微一揚袖袍,將蚩山弄暈,這才以鬥氣凝成的爪子提著他與玄陽一起踏入傳送陣,前往思過崖。
連翹沉默地繼續例行訓練。
只是小火看得出來,她那模擬出來的東西,漸漸地竟然變成了一個男子的面容。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連翹將手中的東西散去,又無意識地凝聚起來,心內只覺得有些煩躁,不停地回想前幾日容淵的舉動。
他竟然強吻她?
為什麼?
難道是因為……孤男寡女相處太久了,然後,他又慢慢地恢復了記憶,所以……
畢竟怎麼說,他失憶前,也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血氣方剛,然後又和自己被困在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才血湧上頭?
連翹連忙晃了晃腦袋,將這個荒唐的念頭晃了出去。
根據她的了解,容淵覺得不是那種輕佻的人,而且,依照她前世對人性的觀察,她很肯定,這個男人對自身的慾望,絕對克製得比任何人都好。
換句話說,他對別人狠辣,對自己,同樣不手軟。
但是……
「害人精!」連翹氣惱地錘了一下地面,伸手扶額,一副頭疼模樣。
她這裡想了好幾天了,一直都猜不透容淵的想法。
而容淵呢,從那天開始,就一直在外面的那個池子邊上,再也沒有進來過。
也沒有給她一個解釋。
「姐姐……你頭疼嗎?」小火有些怯怯地問道。
這幾日,連翹時不時地就會扯一扯自己的頭髮,偶爾乾脆就是仰頭嚎一嗓子,一副鬱悶的樣子。
連翹勉強抬起自己的眼帘,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算是吧。」
其實她糾結的不是自己被強吻了,而是容淵這背後的用意。
這個多智近妖的男人,失憶前每做一件事情,都有其背後的用意在。
比如上次強行讓她成為了第九名隨從。
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再次突然陷入到了那個人的圈套中。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地方可以讓他惦記的。
「姐姐,你要是煩悶了,就唱歌吧!小火記得,以前有一個女子,她每次煉丹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唱歌,可好聽了!」小火的眼睛在放著光。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連翹立馬抓住了裡面的關鍵詞,「煉丹?」
手掌一翻,那小巧的霧虛爐就出現在連翹的掌心上,「是這個嗎?」
小火跳了起來,落在連翹的懷裡,「就是這個!只是當時小火在沉睡,並沒有看到那女子的容顏,只是記得那聲音,猶如天籟一般,聽著讓人舒服。只是可惜,後來她不唱了,這爐子,也再也沒有人用過……」
越說,小火情緒越低落。
連翹微微沉吟,便明白了,大概是小火沉睡了千年,只有那聲音短暫地陪伴了它一段時間,所以,才會如此懷戀吧?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少女清脆的聲音悄然響起,猶如黃鶯輕啼,玉珠落盤般動人心弦。
歌聲遠遠傳遞開去,有一黑衣男子站在暗處閉眼聆聽,那冷凝了不知許久的面容,緩緩地舒緩。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餘音裊裊,連翹的眼神不知不覺,竟然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到了將軍府里的老爺子,想到了那靈魂早已逝去的原主,想到了許久沒見的丫頭木苓,還有……那一直躲在自己袖子里傲嬌的小黑蛇。
漸漸地,她的嘴角微微翹起,這幾日的煩悶一掃而空。
不就是個吻嘛!多大點事兒!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在這裡猜測了半天,出不去,也無濟於事。
「啪!啪!啪!」鼓掌的聲音忽然從少女的身後傳來。
連翹回頭,看著男子的面容,心臟還是不可抑制地突然快了幾分。
「好歌!好詞!」容淵的眼中有著不加掩飾的欣賞與讚許。
連翹淡然一笑,前世的地球,前世的華夏,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好詞好詩多著呢!
「你的訓練任務完成了?」連翹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
容淵看著少女忽然變得異常平靜的表情,突然低頭一笑,「怎麼,這次不怕我出去后,殺了你嗎?」
連翹撩了一下自己的秀髮,「你不會。」
「哦?何以見得。」容淵眸光微閃,心中卻升起一股怪異來。
連翹上前一步,微微仰頭,右手食指卻戳著容淵的胸口,「你,還欠著我的很多命。」
容淵看著少女的面容,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見面時候,她的那副囂張模樣。
「呵,你就那麼篤定,我不會毀約?畢竟,那只是口頭承諾。」
連翹秀眉微挑,目光囂張,「因為,你是無極閣,閣主!」
中州當之無愧的主人,無極閣閣主!
容淵瞳孔微縮,有些詫異地看著少女的轉變。
連翹並沒有等他的回答,而是彎腰抱起小火,朝著陣法壁壘走去,「走吧,我們去驗收一下,最近的成果。」
少女淡紅色的裙角微微揚起,如同朝霞一般散發著活力。
容淵忽然輕笑一聲,負著一隻手,跟了上去。
「走吧。」
空間漾起了幾圈漣漪,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這個空間里。
站在池子邊上,看著那些球獸井然有序地排列在自己的面前,連翹驚異地瞥了容淵一眼,「沒想到,你倒是很有馭獸的天分。」
容淵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
他可是馭過麒麟的,這些二級海獸,對他來說,完全不是什麼大問題。
連翹取出幾根繩索,將那鼓著氣的球獸綁在了一起,不過片刻,一個球獸筏子就做成了。
拍了拍手,少女挑釁地看了容淵一眼,「敢不敢上去試試?」
「有何不敢?」容淵足尖輕點,落在了其中一頭槌獸身上,穩穩地站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