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莫忘初心
「想跟就讓她跟著。」
另一名學姐漫不經心地說:「反正親傳弟子和我們的住處不在一個地方。
她怎麼上的山,半夜就得怎麼下去。」
想想那場面,幾名女學子頓時嬉笑起來。
最先開口的那位,忍不住朝身後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見到她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木苓不禁愣住。
然而那名學姐又悠哉地轉過頭,繼續和同伴大步朝山上走去。
還跟不跟?
這個念頭在木苓的腦海里一閃即逝。
她看了看黑魆魆的密林,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不跟上她們的話,自己又能去哪呢?
木苓只好又追了上去,整個人卻變得更小心翼翼。
今朝月色涼如水。
藥王峰。
連翹枕著胳膊,平躺在屋頂的瓦片上。
涼風拂過,吹動她的髮絲。
她那雙盈盈水杏眼底,不時映出一條婉若游龍的影子,在空中時而飛騰,時而跳躍。
寒玉黑蛟現出原型,吞吐起了此地的星月精華。
這裡靈力充沛。
比起在長生山的潭底修鍊,效果還要好上幾分。
滄靈本就是得天獨厚的一塊寶地。
何況藥王峰里,又栽種了數不清的天材地寶,對寒玉黑蛟大有裨益。
它在峰頂的天上恣意飛騰。
隔得遠了,只能看到雲霧裡隱約有條黑影,速度極快。
稍不留神,便很難再捕捉到它的身影。
無涯峰,是距離藥王峰最近的一座山峰。
「寒玉黑蛟?」
懸崖邊的石台上,有個少年佇立於此,盯住雲霧裡的影子。
他身穿銀袍,領口綉著一枚陰陽魚,而他身後,蒼松古樹掩映著一座小院。
這裡背靠懸崖,有些兇險,因此弟子們不願意住,所以周少英才把自己打發過來。
沒想到,遙遙相對的峰頂上,住的人竟然是連翹。
容淵眼底浮起了一層淺淺的笑意。
他悠然地移開視線,垂下眸子,觀測起此地與藥王峰的距離。
喏……有點兒遠,看來要先學個傳送陣了。
天色初曉,晨星寥寥。
鐘鼓之聲在山林間傳了出來,悠長又響亮,迴音繚繞著五座山峰。
這時晨鐘的聲音。
滄靈學院的新生們立即睜開眼,穿好衣服,匆匆趕到了歸雲殿前的練劍台。
連翹換上了一身紅衣。
那身紅明艷無比,像是有一團火焰在肆意燃燒。
她的腰間懸挂著個銀爐子。
鏤空的,小巧精緻,代表著葯閣親傳弟子的身份。
按照慣例。
第一年進入滄靈的學子,每日清早都要在登天梯上來回跑六圈,風雨無阻。
既是磨鍊耐心,又是告誡學子們莫忘初心。
不多時,新晉學子們已經到齊,數十個人站在偌大的練劍台上,顯得此地格外空曠。
練劍台之上,還有個演劍台。
長孫彥獨自站在上面,漫不經心地掃視著新生們。
登梯這種功課,沒什麼技術含量,就是累了點,於是經常有小崽子逃課。
數年前,有位學子在逃課時,一不小心從山崖上滾落,摔斷了腿。
從那之後,滄靈學院里便多了一項規定。
每日的早課晚課,必須有人跟著監督。而監督人通常是由閣尊在親傳弟子中選出來的。
每逢七天,會換另一閣的監督人。
今年五大閣尊抓閹,席鶴的手氣最差,抽到了頭簽。
於是葯閣的長孫彥便被派了出來。
他此刻站在台上,悠然道:
「小小的登天梯,師兄我當年連著跑二十圈,都不覺得吃力。你們可爭氣點兒,別叫我看了笑話。」
長孫征在心中腹誹:得了吧!
他還能不清楚自家二叔?
練劍台下,層層雲海已經被染的通紅,丈丈金光從東邊逐漸射出。
長孫彥看到了時辰,方才搖了搖手中的鈴鐺,高聲宣布:
「登天梯,跑——」
連翹調頭,步伐輕快地邁下台階。
等學子們全部踏上台階,長孫彥才躍下高台,悠然地跟在隊伍最末。
眾人腳下,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石階,旁邊是峭壁,另一旁是山坡或懸崖。
蜿蜒的石階如同長龍,環繞著整座扶搖山。
雲海詭譎,一輪紅日顫動著躍出,剎那間,光芒萬丈。
連翹被刺得眯起眼睛,而在這時,身邊突然多出道身影,替她擋了光。
容淵神情從容,目視前方,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連翹,似乎只是恰好跑到她身旁。
若不是低聲問了一句話,「比比腳力?」
連翹或許真以為他只是路過。
然而她還沒有開口,身後就突然掠出道疾影,朝山下飛奔而去。
腳下的速度,竟然比兩人快上許多倍。
「長孫征?」
連翹驚詫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
這傢伙未免太積極了,他煉藥時都不一定這麼認真吧……
兩人對視一眼,連翹揚起唇角,「比就比,超過前面那傢伙。」
容淵頷首。
幾乎是在同時,一銀一紅兩道身影,如離弦的箭般竄了下去。
見狀,始終跟隨在連翹身後不遠處的連欽,也加快了速度。
長孫征眯著眼睛,他要儘快跑完六圈,回去練劍。
三個月內,他要擊倒那個傢伙!
想到這裡,原本瀕臨極限的速度,竟然又快了起來。
連翹在後面眉頭微挑。
這傢伙進步好快,剛拉近的距離,竟然轉眼間又被拉開了。
原本只是用來磨鍊心性的天梯,在前面三人的你追我趕下,儼然成了比拼速度的高難度賽場。
南溪漫不經心地跑著,東張西望,純粹是過來圖個新鮮。
木苓跑得最慢。
昨天夜裡,她獨自在山上幾乎快被凍僵。
本想原路返回到含香樓里,可是煙霞峰的地勢錯綜複雜,她又是第一次來,不慎之下在林子里迷了路。
夜深露重,山裡又涼。
她只好釋放了一整夜的護體鬥氣,等到了天明。
接著,又跟著出來的新生們匆匆趕到練劍台。
因此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神色懨懨,幾乎是走著下了登天梯。
長孫彥跟在最後,而他們面前,已經看不到其他人的蹤影。
「小崽子,偷懶也不能這麼明顯吧?」
「我……沒偷懶……」
木苓有氣無力地回了句,稍微加快了速度。
長孫彥搖了搖頭,出言提醒道,「裝病的師兄見多了,這招沒用。」
他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丫頭身形不穩,腳步踉蹌。
呦~還挺像一回事。
長孫彥索性伸出手,有沒有病,自己輕輕一探便知。
木苓只覺得頭重腳輕,眼前發黑,突然被身後的人一拽,就撞到了他身上。
她剛準備起身,就聽長孫彥說道:
「先別動,著涼發燒,嘖……還真是顆燙手的腦袋!」
木苓昏昏沉沉地聽了話,果真沒動。
緊接著,兩人身後突然傳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長孫彥轉身望去,只見幾名煉香閣的學員跑進了山坡深處。
她們腳步慌亂,好似背後有虎狼在追般。
「學妹——」
長孫彥剛叫出口,那幾人卻跑得更快了,他無奈低頭地瞧了眼木苓。
「你們煉香閣就這麼對待同門的?」
「……」
木苓沒有說話。
密林中。
身穿櫻粉直裾的學員們湊在一起,義憤填膺道:
「那個叫木苓的好不要臉!」
「昨天勾引三師兄,今天勾引長孫師兄,明天還不知道勾引誰呢。」
「那種人怎麼配成為親傳弟子?鬥氣段位還沒我高!」
「我們把這件事告訴四師姐吧,四師姐一定會扒了她的皮。」
她們下定主意之後,調頭前往煉香閣。
登天梯上。
長孫彥從納戒里摸索出幾個小瓶,一一對比過之後,他才從瓶中倒出枚丹藥。
「小崽子,你的運氣不錯,今天是師兄我在監督。」
說著,將那枚丹藥遞了過去。
木苓看了眼他腰間懸挂的小銀爐,才接過丹藥,咽了下去。
「你先坐這兒調息會,我去看看別人。」
長孫彥剛說完,餘光就瞧見石階下衝出一人。
身穿銀袍,面色沉冷,正是還在和自己鬧彆扭的征兒。
這下長孫彥向前走不是,向後退更不是,索性就負手站在原地,看著他朝自己這邊疾奔而來。
長孫征目不斜視,彷彿沒看到這兩人般,飛快地從他身邊掠過。
果然還沒有消氣……
長孫彥抿了抿唇,任憑小傢伙擦肩而過。
誰知到了他背後時,長孫征的腳步微停,聲音也低不可聞,「二叔。」
輕輕地叫了這兩個字后,他又毫不猶豫地往練劍台衝去。
長孫彥在原地佇立了半晌,有些不知所措。
隔了半晌,他才輕笑出聲。
長孫彥轉過身,雙眼望向那座高高的練劍台,知道那個臭小子就在上面。
這時候,連翹和容淵也追了過來。
當看到面色蒼白,尚在原地調息的木苓后,她頓時皺起了眉。
一晚不見,怎麼會變得病懨懨的。
連翹停在長孫彥身邊,開口問道,「師兄,她怎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木苓頓時鬆開結印的手,睜開雙眼去看。
果然是大小姐,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姐。
見到她,木苓便感覺見到了親人般。
「小姐——」
「原來你是將軍府的人,巧了。」
聞言,長孫彥重新打量起木苓。
「學院不許呼奴喚婢,你還叫大小姐?」
連翹俯身,伸手摸了摸木苓的額頭,「這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