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硃砂痣
連翹怔然地望著死絕的凶獸,眼前卻突然橫出一根修長的手指。
「包紮。」
背後是他清越的嗓音。
好不公平啊!
連翹回頭瞥視他一眼,「等著,先把它們屍體處理了。」
說完,掌心的青火釋放而出。
火勢猛漲,逐漸將六頭死狀詭異的凶獸淹沒。
連翹邊放火,邊在心中嘆息。
自己這受苦受累的命,何時才能到頭。
迷霧逐漸消散,天邊日光拋灑下來。
密林中,長孫征撐著下頷,目光若有所思地望住南溪。
在他面前的空地上,躺著幾個被荊棘束縛的考生,皆是面色驚惶,神情恐慌地瞪住南溪。
「小爺只說一遍,交出徽章。」
人群中央,南溪抱著雙臂站在原地,俯視著被捆住的考生。
長孫征一瞬不瞬地盯住南溪。
他怎麼會如此強?
強得離譜,遠超出了考生該有的範疇……
被這般不加掩飾的眼神打量一整天,南溪已經習慣了。
他沒有理會長孫征,只冷睨著腳下眾人。
「我們交……」
體會到鬥氣荊棘扎進皮肉的恐懼,考生們滿臉苦澀,只好求饒。
南溪唇邊扯出一抹笑意。
「算你們識相。」
他手腕微動,操縱著鬥氣荊棘拿到徽章。
隨後轉身,緩步朝長孫征走來,神情矜傲地將徽章盡數丟進他懷裡。
那幾名考生得以解脫,心中完全不敢生出還擊的念頭。
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轉身逃離這裡。
見周圍再無外人,長孫征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困惑,直接問出口來。
「你修鍊到什麼境界了?」
南溪聞言,眼風朝他掃去,面色傲然地答道,「小爺是斗皇!」
林間涼風輕拂。
長孫征的眼角抽了抽,這海口誇得好不要臉。
斗皇能被連烈風打得鼻青臉腫?
還能跑來參加學院歷練?
「嘖,果真是少年有為!」
長孫征斜斜一挑眉,瞥向南溪,眼底的意味充滿戲謔。
誰知對方壓根沒看他,而是徑自轉身,哼笑著開口,「還用你說~」
「……」
長孫征面色微僵。
密林深處。
伴隨著陣陣刀劍碰撞的鏗鏘之音,此地的劍影連綿不斷,鋪天蓋地。
不時掠出一抹驚人的青光。
隨後就會倒下名考生。
連欽的長劍並不曾出鞘,僅用劍鞘將擋路之人擊昏。
「連侍衛好厲害啊!」
木苓在旁邊驚嘆出聲,瞅准空隙,就拖出一個昏倒的人,把對方身上的徽章搜刮出來。
兩人在迷霧谷內行了兩天,沒有找到連翹的蹤影,反倒解決了一路考生。
他們手中的徽章,也達到了四十七枚,數量堪稱驚人。
此等功勞,自然全靠連欽打下。
躲在他身後的木苓,只需要趁機順走別人的徽章,完全不需出手。
最後一道凌厲刺目的劍光劈下。
原本將他們包圍住的六人,已經全部倒下。
「哈哈哈,活該!」
木苓小跑到最後那名考生身邊,在他身上搜了半天,接著拿到了四十八枚徽章。
看到她歡欣鼓舞的模樣,連欽淡淡一笑,收劍,接著走到她跟前。
「四十枚歸你,剩下的歸我。」
天生冷冽的嗓音飄蕩在林木間,卻莫名多了絲暖意。
木苓不可置信地仰起頭,「這麼多,難道不分給大小姐嗎?」
「大小姐一定會通關,而你很難。」
他面色平靜地說出事實。
木苓的小臉頓時一垮。
如,如此嚴肅地說出這種話,果然是連侍衛才能做出的事情……
她好歹也有是自尊心的啊。
連欽依然平靜地道,「前三名有保送資格,我會儘力送你進前三。」
「喔!」
木苓低著頭,把水滴徽章裝進包裹內。
風清月白,不知不覺間,迷霧谷內的夜色已涼如水。
各路倖存的考生們找好了歇息點,一人守夜,一人淺眠,度過這漫漫長夜。
渺無人跡的峽谷內,只有兩道身影不緊不慢地前行。
為了防止將凶獸吸引過來,連翹的指間溢出星點兒青火,如熒熒之光。
和月色相映,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
她此時顯得無精打采,和身邊姿態閑適的容淵截然相反。
整整一天。
身邊這個傢伙,走到哪兒都會吸引凶獸。
連翹簡直累得夠嗆。
剛從一窩銀豺的地盤走出來,她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大半夜的,還要繼續趕路。
繼續停留在原地,說不定又會吸引來什麼凶獸。
可是讓這個混蛋出手太不划算。
他只要甩幾滴血就完事,自己還要幫他包紮,再放出青火毀屍滅跡,這些活一點兒都不輕鬆!
當初的計劃分明是養精蓄銳。
結果這兩天,起碼獵殺了三十多頭凶獸,幾乎沒好好歇過。
她都不用再去搶徽章了,僅憑手上這一堆靈核,絕對能穩穩地晉級,真是忍無可忍……
連翹轉過頭,「喂!靈核分你一半,咱倆分頭走。」
她已經受夠不斷跳出來的凶獸了。
容淵神情清冷,淡淡地出聲道,「為什麼呢?」
「為什麼?因為本姑娘累了,困了,不想幫你打了!
反正憑你的血,也沒什麼東西能傷到你。」
連翹面色忿忿地甩下了酸痛的手腕。
連著放了一天的火,她的右臂徹底變得僵硬,渾身也乏軟無力。
待會兒要是再跳出什麼凶獸……
容淵靜靜地凝視她半晌,良久嘆息一聲,「我背你吧,背你走出這裡。」
清越的嗓音,宛如天籟之音般動聽。
連翹雙眼一亮,隨後又狐疑地反問道,「如果遇上凶獸——」
「我解決,不要你的報酬。」
蒼天吶!
這就是良心發現嗎?
連翹當下一揮手,指使起他,「蹲下。」
對方低笑了聲,微微俯身,連翹立刻湊上前去,兩手搭在容淵的肩膀上。
她滿足地垂下腦袋,閉上雙眼低聲呢喃道,"我睡會兒……"
「嗯。」
「沒事別吵我……」
「睡吧。」
皎潔的月光傾灑在兩人身上,拖出兩道極長的影子。
持續釋放了一整天的鬥氣,連翹早已精疲力盡,腦袋一歪,眨眼間竟然真睡了過去。
感受到脖頸邊那道淺淺的呼吸,容淵眼神變得柔和幾分。
還真是毫無戒心。
完全不懼他這個會吸人鬥氣的妖物。
腦中浮現出這兩個字眼后,容淵突然輕笑出聲,笑意里三分嘲諷,七分不屑。
「呵~」
零碎的記憶片段,在他腦海中閃現。
那座火焰衝天的宮殿,遍地伏屍,身軀枯槁的女人……
眉心的硃砂痣開始若隱若現。
一股衝天的威壓自他身上釋放出來。
方圓幾里,竟然沒有半頭凶獸敢靠近,全部瑟瑟發抖的趴倒在地上。
然而沒過幾秒,那粒硃砂便徹底消失在他眉心。
容淵抬起眼,眸底深處藏著憧憧暗色。
好眼熟的宮殿,那個凄慘的場景也極為熟悉,就像感同身受過。
難道自己的記憶正在逐漸恢復?
他抬手揉著眉心,動作間不小心碰到連翹的頭,惹得她無意識中發出一聲不滿的哼唧。
「呵,睡得倒香~」
連翹朦朧中還頂了句嘴,「嗯……」
容淵不禁失笑,他伸出兩指,輕巧地撩起她垂落在臉頰邊的頭髮,側頭瞧了眼熟睡的連翹。
這時候的她模樣乖巧極了。
雙眸緊閉,卷翹的睫毛一動不動,安靜溫柔,像只收起利爪的山間小獸。
「小丫頭。」
這種語氣似曾相識。
容淵脫口而出這幾個字后,自己都是一怔。
腦海中隱約有個少女,笑吟吟地彎下腰,朝他搖了搖手指,嘴裡在低語著什麼。
然而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他再試圖回想,卻什麼也想不出來。
不過那張臉,顯然就是在背上熟睡的連翹。
容淵眼中頓時漫上一層笑意,桃花眼晶亮無比,恍若遍天星子盡灑其中。
他低吟道,「來日方長……」
一夜,稍縱即逝。
沒有任何凶獸敢來襲擊兩人。
連翹踏實的睡了個好覺,直到微微天光照在眼皮上,她才逐漸睜開眼。
察覺到她的動靜,容淵輕聲詢道:
「今天是最後一天,出去還是繼續狩獵?」
「出去吧。」
連翹輕巧地跳到地面上,滿意地舒展了下腰身,活動著手腕,方才接著道:
「如果路上遇見考生,我們就動手。」
「好。」
兩人姿態悠閑地漫步在林間,好似經歷的不是一場考核般。
這兩天足足獵到三十多隻靈核,和包括金合花在內的數十種藥材,晉級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
因此連翹半點也不急切。
也不知是天意,還是他們出來的太早。
偌大的林子,竟然一路上沒有碰見半隻人影,甚至連頭凶獸都不曾有。
兩人穿枝拂葉,抵達海灘時,除了身穿滄靈服飾的人,這裡再無其他考生。
「那裡有兩個小傢伙。」
負責傳送陣的考官最為耳聰目明,一眼便發覺到連翹,朝他們招了下手。
「過來,讓我看看你們的戰績。」
趴在岩石上的小黑蛇,這時也探起腦袋。
瞧見是自家主人後,頓時興奮地一甩尾巴,嗖的躥起朝連翹飛去。
「寒玉。」
連翹抬起手,任憑它在掌心盤成小小的一團。
小黑蛇聲音壓得格外低,卻掩不住語氣下的那點興奮。
「主人,寒玉知道您肯定是第一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