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地宮
不遠處是一片恢弘的地宮。
烏頂,紅門,數道飛檐高低起伏,宮殿外被兩條池水環繞。
而他們腳下鋪著漢白玉磚。
遠遠望去,紅門宮殿好像被埋在雪裡一般。
連翹幾乎看呆了眼,長生山底下,竟然還有個這麼奢華的地方。
她該不會來到了哪個帝王的藏寶之地吧?
連翹的視線定格在周圍。
這裡每隔幾步地上就放著一盞銅鳥燈,沒有燈油,卻能憑空燃燒。
燈影憧憧,呈眾星拱月狀,圍繞著中間那座地宮,彷彿在供奉什麼神奇的力量。
真奇怪。
難道它從地宮建造起后,就一直燃燒到了現在?
連翹想拿起其中一盞燈瞧瞧,又怕裡面藏著什麼機關。
自己實力最弱,可不能輕舉妄動。
連翹睜著水靈靈的杏眸,偷偷地看了眼南溪,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她在容淵懷裡掙扎著彎下腰,伸出一隻凍得通紅的小手。
手指尖僅差那麼一點兒,就能夠到銅鳥燈,卻遲遲不肯真正摸上。
南溪本就時刻盯著她。
見連翹賊眉鼠眼地瞅了下自己,就試圖亂碰這裡的東西。
這個妖女!
南溪面色不耐地質問,「你……你想幹什麼?」
被他這麼喝止,連翹不得不縮回手。
「我看這些燈都是……憑空燃燒,有,有些古怪啊!」
南溪朝銅鳥燈投去一瞥,也發現這裡的異常。
他冷眉冷眼道,「不許亂動!」
隨後俯首看去,想瞧出什麼蛛絲馬跡。
連翹那雙朱黑的明眸里,目光閃爍,見南溪彎下腰去查看。
他的視線剛一落到燈芯上,動作就突然頓住。
連翹心覺蹊蹺,不禁皺著眉打量他。
南溪整個人像被定原地般,眼神也變得恍惚起來,嘴唇更是在一瞬間失了血色。
好像他看的不是燈,而是一個吸人精氣的妖怪。
就在他面色越發煞白時,容淵猛然回頭,雙指併攏按在他額頭上,並冷冷地瞥視一眼懷中的連翹。
他初入此地,就覺得這滿地的銅鳥燈,隱隱有些眼熟。
在心中自忖許久,方才想到像極了一種陣法。
可惜還沒仔細琢磨,就察覺出身後的南溪有些異樣。
容淵回頭一看,恰好瞥見南溪神不守舍的模樣,這小丫頭還一聲不吭……
連翹被他那道寒凜的眼神盯住,頓時覺得如墜冰窖,心底發虛。
她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沒敢和容淵對視。
南溪的腦海里一片昏沉。
恍惚間,感覺有什麼東西不斷從體內流失。
原本就虛弱的他,根本承受不住這種雪上加霜的待遇。
頓時變得昏頭昏腦,遲遲沒能回過神來。
容淵兩指點住他的額頭,往後輕輕一推。
南溪腳步趔趄,東搖西晃的倒退幾大步,直退進身後的甬道里,方才清醒過來。
他捂著發悶的胸膛,仰起頭看向容淵。
「主子,屬下剛才──」
「你覺得身體有什麼異狀?」
容淵掃了眼滿地的燭火,眸光里透出些微審慎。
「好像……有,有什麼東西吸走我的……精力……」
南溪隔了好半晌,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吸走精力?」
連翹和容淵同時反問出聲。
前者是因為她也看了銅鳥燈,不僅看了還差點摸到,渾身卻沒有感到半分不適。
後者卻神情凝重,皺起眉頭遙望著遠處的地宮。
「這是一個銅燈布置成的燈陣,用來鎮壓某種東西,本來無害。
但是日久天長,它就會沾染上鎮壓之物的氣息。
所以,這裡真正會吸人精力的,應該是地宮裡面的東西。」
話音落下后,氣氛變得無比死寂。
「你不會是想帶我們進入那座地宮吧!」
能吸人精力的,不像什麼善物。
何況還在地底下的宮殿里,更是詭異至極。
連翹覺得渾身寒毛都快豎起來了,只想快速離開此地。
容淵這時候掃視她一眼。
「你想走?外面布滿戾氣,用不了多久就會擴散到這裡,進還有生路可尋,退就是死。」
小黑蛇也不安地抬起頭,「主人……戾氣現在應該很濃。」
連翹頓時莫名其妙。
她斷片的那段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什麼戾氣,為什麼會死?」
容淵眼底的鋒芒一斂,這個小丫頭的表情不像作假。
她身上那麼多秘密,卻活得懵然無知。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小黑蛇勉強開口道,「主人剛……大展神威,釋放出戾氣,阿嚏……」
此地陰冷,它又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渾身冰涼得像塊石頭。
連翹滿腹疑慮,又看到小黑蛇如此萎靡不振,便揉了揉它的腦袋。
「算了,出去再說。」
幾人當下越加謹慎。
有了前車之鑒,三人一蛟都不看地上的銅鳥燈。
可是越往深處走,裡面越是風平浪靜。
連翹心中惑然。
按理說,這種地宮應該機關重重。
即使是暗街都布下各種陣法,讓人難以進入,這裡怎麼比暗街還好進。
除了那些銅鳥燈,竟然一路風平浪靜。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連翹更加警覺,暗中觀察起四周的動靜。
除了她和容淵之外,剩下的一人一蛟都不好受。
南溪的眼神已經變得渙散起來。
越靠近地宮,他就越覺得頭昏腦漲,眼前更是陣陣發花,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
完全是靠意識驅使,才能不斷地往前走。
小黑蛇此刻的處境也不樂觀。
它煩躁不安地扭動著身體,最後再沒有半分力氣。
竟然從連翹手臂上猝然掉落在地,砸到了其中一座銅鳥燈上。
燈芯發出「嘶嘶」聲,像條蟄伏已久的毒蛇,終於擒獲到獵物而發出的暢快之聲。
「吼……」
小黑蛇的嘶叫聲都變得有氣無力。
轉瞬之間,它竟然變成原型,渾身烏黑的鱗片恍若刀削斧鑿。
偌大的身軀壓在數十隻銅鳥燈上。
那些燈卻像焊在地上般,紋絲不動,用火焰貪婪地炙烤著它的皮肉。
寒玉黑蛟無比虛弱,原本化成小蛇模樣還能保留部分體力。
誰知深入此地后,竟然無法繼續化形了。
它體內的靈力完全支撐不住這具龐大的身體。
加上銅鳥燈還在持續吸取它的精力。
寒玉黑蛟趴在地上,聳拉著眼皮,不時哀叫上一兩聲,氣若遊絲。
連翹見狀頓時慌了神。
「放開!」
她剛一掙扎,容淵就神情淡漠地鬆了手。
連翹立刻撲到寒玉黑蛟面前。
「寒玉?」
她急得不知所措,用手捧住寒玉黑蛟的腦袋,想把它從銅鳥燈上抬起來。
似乎感應到她心如火灼的情緒。
那條封印戾的那條左臂上,散出了無法察覺的淡霧。
祭壇上的龍,渾身銀白,那雙妖紅的眼被一片清凌凌的碧色取代。
繚繞在周身不是曾經的黑霧戾氣,反倒盤繞煙靄。
它依然被困住五爪。
龍角上晶瑩剔透的流光,卻沒有被鐵索吸走。
如果說之前的它妖邪無比,那麼被連翹榨乾護體戾氣后,它就像天底下至善之物。
肉眼難見的淡霧,覆蓋在寒玉黑蛟的頭頂后,變故陡生。
它原本虛弱得睜不開眼,可連翹一靠近,竟然勉強能開口了。
「主人……」
連翹又驚又喜,激動得手掌輕顫。
那隻懸浮著淡霧的左手剛一離開,寒玉黑蛟再次摔在地上,比剛才更虛弱了。
連翹見狀,急得又去扶它。
寒玉黑蛟過了半晌,才艱難地抬起眼皮,「手……」
這個字,似乎耗盡了它渾身力氣。
連翹心中不解,卻也沒有把手移開,捧著它腦袋想抬起來。
容淵佇立在旁邊,眯起桃花眼,一瞬不瞬地望著連翹的左手。
隱約中,他看到了幾縷極淡的霧氣。
可是轉眼間就消失了。
連翹費儘力氣,可惜身體實在瘦弱。
她幾乎摸遍了寒玉黑蛟的腦袋,尋找了各種角度,也沒辦法把它抬起來。
然而那層淡霧,在不知不覺中滋養了寒玉黑蛟。
它體內靈力流失得不再那麼飛快。
甚至逐漸有了精神,寒玉黑蛟一甩尾巴,再次成功地化成小蛇。
它緊緊纏在連翹的小指上,好像貼著塊美玉,不肯再回到她手臂上去。
容淵見狀,暗中琢磨起來。
原以為自己不受影響,是因為這裡是父皇的疑冢。
沒想到這個小丫頭不受干擾就算了,還能削弱地宮對寒玉黑蛟的影響。
她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
就在這時,容淵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砰──」的倒地聲。
兩人同時扭頭望去。
只見南溪昏倒在了地上。
越是靠近地宮,他的身體就越虛弱。
體內流失的精力,比先前銅鳥燈的侵蝕還要猛烈百倍。
到了現在,南溪的意識已經徹底消弭,
容淵皺起眉頭,俯身抓住他的手,卻沒有任何作用。
他抬起眼,目光深不可測,盯住了怔怔望住自己二人的連翹,沉聲道:
「過來!」
語氣中自帶威勢,使得連翹下意識就湊了過去。
沒想到容淵突然抓住她的左手,接著放在南溪的頭上。
「喂喂喂,我不想動他!」
連翹實在是猝不及防,生怕南溪又給自己扣上個「敢對小爺不敬」的罪名。
她急著想抽回手。
對方絲毫沒有放鬆,反倒是眼裡閃過一絲淡淡的紫氣。
緊接著,有道紫電冷不丁落在連翹腳邊,把漢白玉磚給炸得粉碎。
「我去!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