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心上人
「平常你從沒跟我這樣急眼過。」
長孫征懷疑地眯起雙眼，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
最後逼近幾步，不願放過他臉上半點表情，低聲開口道：
「少英，你很不對勁啊！」
「誰不對勁了。」
周少英揮手掀開他，走到游廊外，揚起下巴，眺望起遠處的琉璃瓦。
見他給自己一個背影，長孫征便上前幾步，和他並肩而立。
隨後瞥了眼周少英，清了清嗓子，突然說道：
「我知道喬庄有個心上人。」
原本淡定賞景的周少英，頓時陰了臉，「哪家的？誰啊！」
長孫征轉頭望住他。
兩個人的視線碰在了一起。
就這麼對視了幾秒之後，氣氛突然變得沉寂又尷尬。
周少英在長孫征的眼底看到了現在的自己。
面色帶著微微怒氣，好像被人搶走了姑娘般。
尤其是長孫征還露出那副驚詫中帶著幾分恍然的表情。
逐漸的，周少英臉上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
見狀，長孫征倒抽一口涼氣，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喜歡她？」
難道這小子對喬庄好得過分。
這麼多年交情，他還是第一次見周少英對姑娘家那麼殷切。
平日里誰不知道周大公子的心性倨傲。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怎麼就……就不能喜歡她了。」
周少英別開眼，側頭注視著階邊的青草。
似乎想到了什麼，唇邊不禁噙起一抹笑，眼神柔柔。
「她聲音甜，天賦高，溫柔耐心，性格又那麼古靈精怪。
尤其笑起來時，那雙眼睛美得驚人。
本少爺就是喜歡她，只要瞧上她一眼，心中就覺得高興。」
長孫征整個人都懵了。
「她戴著面具，你怎麼瞅出來眼睛好看的？」
「哼。」
周少英這時回過頭，冷言冷語道，「是你從來沒好好的注意過她。」
長孫征被他講得語塞，卻又忍不住去反駁。
「那她什麼時候溫柔耐心過？」
聞言，周少英的面色頓時不善起來。
「就是她給你錘肩的時候。」
提到這裡，他腦中又浮現出當日的畫面。
周少英冷哼一聲，眼風銳利的掃過長孫征，陰陰的開口。
「換做是我，不得把你兩條胳膊廢了！可她就——」
話未說完，忍不住低笑了兩聲，言語里還充斥著自豪的笑意，「怎麼就能那麼可愛呢。」
「……」
長孫征嘴角抽了抽，幾乎是下意識的問道：
「蕭天香你準備怎麼辦？她天天追在你身後，誰都能看出來公主對你有意。」
周少英不耐地皺起眉毛。
「得了吧，她？動不動就揚言要陛下砍了我的腦袋。
讓我跟她——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你別提，聽見那兩個字本少爺就頭疼。」
長孫征住了口，眼神也投向那片琉璃瓦，抿著唇望著瓦上的天空出神。
周少英會喜歡喬庄？
自己怎麼沒看出來她眼睛漂亮呢？
「兄弟。」
這時候，周少英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用商量的口吻說道：
「我知道一個地方，女孩兒都喜歡去，明兒你幫我把喬庄約出來，我欠你個人情。」
長孫征沉默半晌。
「……好。」
第二天，清晨。
連翹正在竹林里逗貓，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她轉過頭，看到來人是誰后，頓時笑了。
「你不用玲瓏紫衍爐啦？」
對面站定著兩個少年。
長孫征身著墨色杭綢衣，稍顯低調。
在他身旁的周少英，眉眼含笑，穿著一身白色織錦袍，整個人神采英拔。
「那個，還在用。」
長孫征沉吟片刻后，望住連翹，面色變得稍有些不自然。
「我最近在煉迷心丸，缺了幾種藥材，都少見得很，你對藥草的了解比我多點兒。
所以我想讓你陪著去葯坊找找。
等藥材齊了，我就能煉出迷心丸，玲瓏紫衍爐就能借給你了。」
「好啊。」連翹答應得很乾脆。
她摸起下巴，邊朝長孫征走近，邊困惑地問起來。
「不過你煉那玩意兒做什麼？」
迷心丸，顧名思義就是可迷人心竅的丹藥。
和那些梁上君子慣用的迷魂煙差不多，但效果更好。
長孫征被她問得不好意思。
只有這種丹，藥材才特別難尋，他已經儘力挑了個比較正經的配方了。
此時被連翹問出來，長孫征不免羞怒道：
「問那麼多幹嘛，快走。」
這種語氣落在連翹耳中並沒有什麼，她不以為意地別開眼。
可周少英卻在背後掐了下長孫征，緊接著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幹嘛啊，對她那麼凶。」
長孫征沒回答他，只能苦笑兩聲，隨後和顏悅色地對連翹說：「今日太勞煩喬姑娘了，請。」
他突然有病？
連翹瞥了長孫征一眼，然後走在了前面。
她原以為，三個人會去葯坊慢慢尋找藥材，沒想到長孫征出了府後，卻悠然的朝其他方向走去。
「不是去葯坊嗎？」連翹不解地問。
長孫征抬手一指前方，解釋道：
「先去城南的幾家鋪子看看，這邊順路。」話末又補上一句。
「我聽說前面風景秀麗，有個迷蝶谷頗負盛名。
你不用跟我去鋪子，要是等得枯燥了，少英能帶你去四處逛逛。
都是熟人，儘管使喚他。」
連翹沒有作聲，視線在兩人臉上流轉了幾遍。
她的目光有時比刀光還銳利，長孫征不免感到些許心虛，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
連翹看在眼裡，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心中暗想：
這傢伙肯定瞞了自己什麼。
一路上，長孫征都甚少言語，只有周少英不斷地獻殷勤。
「喬庄大人喜歡胭脂嗎？」
「喬庄大人喜歡劍嗎？」
「看來喬庄大人一定是喜歡面具了。」
「……」
連翹按住他想拿起的那張面具，眼神掃向周少英身後的家僕。
幾個彪壯的漢子，全被一路上搜刮的好東西淹沒了臉。
懷中抱著那些，走路都看不清腳底下的路。
「不喜歡。」
連翹微微搖頭，堅定地從他手中奪走面具，「每張都不喜歡。」
但凡她的眼神稍停留在什麼東西上，周少英就能第一時間發現它，出手又相當闊綽。
哪怕連翹很明白的說了不要，都非覺得她是在客氣。
眼下兩人竟然為了張面具，莫名其妙地僵持起來。
長孫征這時上前，「你們還要盯著對方看多久？」
邊說邊拽走周少英，還斜了他一眼，「夠大方啊，怎麼不把這條街買下來。」
他忍不住冷嗤道，「像你這樣東瞧瞧西看看，天黑都到不了城南。」
「失禮失禮。」
周少英立刻拍掉他那隻手，整了整衣袍，這才笑吟吟地朝連翹賠禮。
「耽誤喬庄大人行程了，我這就走。」
連翹面具下的神情透著點兒異樣。
要說她剛才還懷疑這兩個人打得什麼鬼主意，現在幾乎就確定了。
周少英竟然這麼想拜自己為師。
誠意給得太足，她差點都要被感動了。
不能再誤人子弟！
連翹嘆息一聲，隨後上前，踮起腳夠到周少英的肩膀。
她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舉手投足間頗具前輩風範，接著語重心長道：
「有些話我要告訴你，修鍊這種事情全憑個人。
雖然有師父指引，路會變得好走點兒，但一定要擦亮雙眼找個負責的好師父。
否則就會不進反退，得不償失啊。」
點到為止，連翹收回手，搖著頭向前走去。
那番話里的言外之意，周少英聽懂了。
正是因為聽懂了，才愈覺得喬庄有時候很不開竅，卻比那些對情事精明的姑娘，更顯得可愛。
他看著被連翹拍過的肩膀，隨即輕笑一聲。
「……」
長孫征則面無表情，在他眼皮下晃了晃手，「人都走了。」
「別在這添亂。」
周少英心情甚好，笑著移開他的手，「你怎麼還杵在這兒？都不覺得尷尬啊。」
聞言，長孫征頓時黑了臉。
他索性轉身，朝尾隨上來的家僕們一揮手，「走。」
看見他大步離開，周少英只覺得送走了個包袱，無事一身輕。
他這才抬頭，三步並作兩步追上連翹。
「喬庄大人可曾來過此地？」
「沒有。」
連翹如實回答。
周少英始終用餘光瞧著她，越看越滿意，尤其是聽了連翹的回答后，心中莫名微動。
「這裡有東陵國內一大絕景。
每年到了春夏之交時，就會花影搖曳，萬蝶齊飛。」
「聽起來不錯。」
連翹抬頭看了眼他，「可現在已經秋末了。」
周少英看到鬼面具下的那雙杏眸一挑，顧盼間靈氣逼人，燦若晨星。
他彷彿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眼，只覺得此生難忘。
眼前人是心上人，一定要把她給捉住了。
周少英抿唇笑道，「那等春夏之時，我再帶你過來。」
連翹笑了兩聲沒有回答，心中卻在嘀咕：
這傢伙怎麼還不死心呢？
兩人和尾隨在他們身後的幾名僕人，繞過一條很淺的小溪，面前的景色就頓時變了模樣。
「喬庄大人，此地就是迷蝶谷。」
周少英執著手中摺扇，點向前方那處山色空朦的地方。
桃紅已落，這裡卻像個世外桃源，溪水裡飄著一瓣瓣紫薇。
「此地出了名的花開不敗。」
連翹抱著雙臂，眼神從如暮雲的花樹，落到樹下一對對小情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