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誰更可憐
「陛下，二王爺覲見，可要傳喚？」
月明星稀，銀輝灑落，紫宸殿，是新帝處理政務的大殿，現在依舊燈火輝煌。
李滿福輕聲進了大殿，明亮的的燈光中，那個聚精會神批閱奏章的年輕人是新任的帝王，這個王朝最尊貴的人。
蕭煜月手中硃筆一頓，又繼續批閱奏章。
李滿福依舊恭敬的躬著身子，等待蕭煜月的吩咐。
直到那本奏章批完，蕭煜月才抬頭，道：「讓他進來吧。」
這是他登基后的第十日。
蕭煜月彷彿換了一個人，眉目間的少許溫柔全部都消失不見了，那張臉就像是結了一層冰，俊美依舊，卻冷到徹骨。
一身淡黃色的大袖袍常服，簪玉冠，腰玉帶。整個人彷彿都瘦了一圈，氣勢卻不減。
如果以前的蕭煜月是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那麼現在的蕭煜月更像是一個沒了喜怒哀樂的神，被供奉在祭壇之上，高高俯視著天下眾生。
蕭承宇看見這樣的蕭煜月，不悲不喜，反而有些對他又些憐憫。
這就是他要的皇位，呵，得到皇位又如何，他已經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雖為天下最尊貴的人，卻也是最可憐之人。
「何事？」
蕭煜月現在的話語都少了很多。
「重陽將近，微臣欲接太皇太后前往御苑散心，望陛下准許。」（作者菌文言文渣，請勿考究）
「嗯。」
蕭煜月並沒有多考慮，直接應允。
太皇太后只要安分守己，那麼她依舊是太皇太后。
「臣還有一事相求！」
「講。」
蕭承宇道：「臣願為副將，輔助羅大將軍率兵收復北漠失地！」
前些日子北漠的軍隊傳來軍報，北戎王廷聯合，欲犯中原。
一直面不改色的蕭煜月臉色突然變了，他猛然站起來，雙眼緊盯著蕭承宇，道：「你真的決定了？」
當時消息剛傳到京城，羅將軍就主動請纓，主動趕赴北漠。
羅大將軍如果不是遇見了蕭傲這個昏聵的皇帝，在緊要關頭被一紙聖旨召回京城，不然北漠也不會成為李溫煦的大本營。現在北方蠢蠢欲動，羅大將軍早就想請回邊疆，殺敵護國。
而作為他手中的王牌，有玉面小將之稱的季韞玉又如何會錯過。當時也是主動請纓，率兵出征。
現在又多了一個蕭承宇主動請纓。而且明日就將點將出征，現在蕭承乾又前來……
「臣志在戰場，願盡綿薄之力禦敵護國！」
蕭煜月眉頭一皺，道：「此事二王妃可知曉？」
蕭承宇垂著頭，道：「並不知，但是，臣……」
「胡鬧！」
蕭煜月立即黑了臉，道：「朕不準！此次有羅大將軍和季將軍出征即可！」
「陛下！」
蕭承宇萬萬沒想到蕭煜月回絕的這般利落。
「你回去吧，後日來接太皇太後去御苑。」
蕭煜月不想聽他再說，直接大步流星的越過蕭承宇往殿外走。
「起駕，擺駕鳴鸞宮！」
蕭承宇聽見殿外傳來唱名的聲音，自嘲的笑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呢喃：「到底是誰比較可憐，呵……」
喜子低著頭只當沒聽見，恭敬道：「二王爺，請。」
蕭承宇掃了他一眼，抬腳離開了大殿，出來時，月上柳梢頭，皎潔的月光鋪了滿地。
月下，騎在馬上的他只剩下了一個孤單的影子。
呵，也不知究竟是誰更可憐……
鳴鸞宮，是原來的鐘萃宮，現在已經被蕭煜月更名改為鳴鸞宮，是皇後娘娘的寢宮。
大臨的百姓都知道，他們的這位新帝是個痴情種子，與皇後娘娘自幼便有婚約，兩人伉儷情深，羨煞旁人。但是，娘娘自幼被繼母苛待，落下了一身病，現在病發了，只能卧床休養。新帝為了皇後娘娘，潛府之時，便陸續放走了後院中其他的女人，一個不留。
「這般痴情的帝王，在咱們大臨可是頭一個！唉，還望皇後娘娘能早日痊癒！她的繼母真不是個東西！」
林鸞支起了耳朵，聚精會神的聽著隔壁的大嗓門說著皇家八卦，連有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郡主，你在聽什麼？這麼認真！」
百里博衍含笑的聲音突然響起，林鸞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想喝一口茶，茶杯卻半道被劫走了。
「茶都涼了，別喝了。」
百里博衍給她換了一杯熱茶，重新遞給她。
「謝謝。」
接過熱茶，林鸞有些訕訕道。
「郡主剛剛聽什麼呢？連我來了都沒發現。」
林鸞自從失明，其他感觀敏銳了不止一點，一點點風吹草動都知道，但是她卻沒發現他來了，可見聽得多認真。
「咳，沒聽什麼。」
林鸞別過頭，並不願意回答百里博衍，雖然這些日子百里博衍著手治她的眼睛，她卻依舊不敢相信他。
「我們回去吧，小舅舅看不見我又要急了！」
「郡主不必著急回府，玉鏘在門外守著。君遠不知郡主總是避在下如蛇蠍，究竟是為什麼？是不相信在下嗎？」
百里博衍也是聽見了隔壁的聲音，臉色微變，林鸞不說話，他又道：「如果郡主想要知道新帝與皇後娘娘的事情，在會下一一說給你聽。」
「不必麻煩先生了！」
林鸞直接拒絕，她笑道：「先生肯施以援手治療我的眼睛已是大恩，又怎敢再勞煩先生！」
百里博衍微愣，這是林鸞失憶后第一次稱他為「先生」。這句話落，林鸞也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剛剛會脫口而出一句「先生」，好像已經他們很熟悉似的。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補充道：「只是街邊一點趣聞罷了，皇室之事與我太遙遠了，打聽那些幹什麼！」
雖然內心極度想知道那個新帝的事情，但是她依舊這麼說。
「郡主完全不想知道他們的事情嗎？」
百里博衍並不相信，哪怕是失憶了，憑著殘留的感覺，林鸞依舊會不自覺的關注蕭煜月的事情，他盯著林鸞的臉，果不其然看見了她臉上閃過一絲掙扎。
失憶后的林鸞，依舊聰慧不凡，僅憑著一點點信息就能摸出許多事情來。但是，她也沒了之前那麼完美的掩飾，她的心計，是不如沒有失憶前的，現在的她，更顯得稚嫩。
「不想。」
林鸞押著心底的不甘心，道「時間應該不早了，我真的該回王府了。」
林鸞總覺得百里博衍能一眼看清她心裡所想，簡直可怕。
「玉鏘，我們回去！百里先生明日再見！」
不給百里博衍反應的機會，林鸞立刻叫了玉鏘進來，走人。
「呵呵……」
看著已經空了的雅間，已經微涼的茶水。他低低的輕笑，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
他笑的是什麼，無人得知。
回去的途中，林鸞腦子裡飛快的閃過一條又一條線索，這些有限的信息構築了一個越來越清晰的真相。
「玉鏘，帶我去找小舅舅，我有事找他。」
「是。」
玉鏘被林雅厚撥到了林鸞身邊，護佑在她左右。
北漠王府很大，府中地形林鸞卻記得清清楚楚，哪怕她看不見，卻也能知道整個地形。除此外，她還發現自己似乎會模仿別人說話，但是這兩件事情她沒對任何人說過。她的直覺告訴她，一定不能說。
林鸞被玉鏘帶到了書房，李溫煦此刻正在書房裡。
她的這個小舅舅，格外喜歡詩詞歌賦，倒不像是個王爺，更像是個大才子。所以，現在北漠王的大權，全數被他扔給了林雅厚。現在他的日常就是寫寫詩做做畫下下棋，給林鸞彈彈琴，日子可悠閑了！
「鸞兒，你怎麼過來了？」
看見林鸞過來，李溫煦立馬擱下了手中的筆，三兩步走到她面前，牽著她在一邊坐下。
「當然是想你了才過來啊！」
玉鏘已經退出去了，其他的侍女小廝也都下去了，書房裡就剩下他們二人。
「調皮！」
李溫煦不由得笑道。
自從用那件東西救了林鸞之後，李溫煦雖容貌不改，但他的如玉的頭髮卻一夜盡白。
以前他是芝蘭玉樹的風流才子，現在他則是紅塵謫仙。向來他愛穿白衣錦袍，高冠博帶，現在倒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仙人下凡的模樣。那一笑，彷彿天地都黯然失色了。可惜林鸞看不見，無人知曉。
「小舅舅，我……」
林鸞有些吞吐，有幾分猶豫。
「怎麼了？」
李溫煦一蹙眉，說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的聲音更柔和了。
看今日她的打扮，肯定又出去了，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小舅舅，北漠北方是不是還有一個王廷？」
林鸞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她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李溫煦不知道她是不是遇見了北戎王廷的人，所以才急急忙忙的回來問他。
漫長的冬季要來了，北戎王廷看上了大臨的富饒，意圖聯合他，趁新帝登基，趁其不備咬掉一塊。
但是，大臨豈會那麼簡單，蕭煜月又怎會不知道，百里博衍的出現就是最好的解釋。百里博衍來北漠的最主要的目的，是拓葉城。
「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