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幽囚

  蕭煜月定定的看著林鸞,眼眶裡漸漸泛起微紅。


  「明王爺,您是明王爺,您有您的責任,所以,您該回去了,至於草民……」


  林鸞停頓了一下,看著他繼續道:「草民亦該去草民去的地方。我們就此別過。」


  就此別過,對你對我來說,都好。


  我們的開始本來就是一個錯誤,現在就是撥亂反正的時候。


  從今往後,各不相干。


  他依舊是那個神一樣的明王爺,會按照這歷史的軌跡,成為一代明君。而她,只是滾滾歷史中如漫天繁星一樣的一個小人物。


  林鸞是個聰明的人,所以百里博衍的意思,她自然是明明白白。


  百里博衍不希望她影響蕭煜月的前路,所以,百里博衍要她離開,永遠的離開。百里博衍給她下的毒,她早就知道了,就在秋棠把匣子交給她的時候,她就知道百里博衍下定決心要除去她了。但是,她依舊拿過了匣子,並且打開了它。


  人這一輩子,總該幹些什麼事情,為了自己,也為了別人。


  就算是百里博衍他不說,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尚在母胎之中就中了暗算,早產體虛,先天不足。而後繼母暗害三年,接著又是接二連三的算計,實際上,她現在身體脆弱的跟紙糊的一樣。經不起一點折騰,每一次,都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她是半截子身體都埋進土裡的人了,就是華佗再世,也難續她性命。


  她活了十六年,還差四個多月就算十七歲了,兩輩子加起來也有三十好幾。活了這麼多年,前世二十幾歲交代在一個渣男手裡,然後這一世,十六年都活在了算計中,唯一還算是美好的就剩下蕭煜月了。即使他們的開始也是相互算計,他們之間的開始,無關愛情。而後來,她漸漸的發現,其實她早就動心了。但是她沒有資格,無論是得知十三年前的真相之前還是之後,她都沒有資格。


  他們開始於算計,開始便是錯誤,所以,現在便是糾錯的時候。


  蘇霓兒替代了她,百里博衍知道,蕭煜月知道,所以便不會給蘇霓兒傷害他的機會。他可以按他的計劃,步步為營,成為最後的贏家。


  他不該來的,為帝者,不該被情愛絆住腳步,溫柔鄉自古便是英雄冢。他斬不斷這情絲,那就她來,她絕不會成為他的阻礙。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他站在最高處,覽盡江山。縱然高處不勝寒,也好過中途黯然離場。他的心中裝的是千古江山,住的是黎民百姓。所以,她願意成為最後一個保護他的盔甲,即使這盔甲是她以命鑄就,每每觸及便痛徹心扉,成為禁區。她依舊是他的軟肋,但是卻是逆鱗,觸之則亡。可以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助他登上那個位置。


  如果有地獄或者天堂,她會看著他登上最高處,看他坐享這太平盛世,看盡世間繁華。


  所以,現在她來幫他完成最後一步。


  林鸞看著他的目光澄澈而清明,看不出一點刻意,或者是被逼無奈,只有坦然。


  而蕭煜月的反應卻出乎了林鸞的意料。


  他很平靜,目光沉靜如深潭,似乎吞噬了所有光芒,黑漆漆的,面上的難過和悲傷也都盡數消失。但是卻給林鸞一種風雨欲來前最後的寧靜的感覺,令人不安起來。


  「好,我知道了。」


  他如是說。


  「那麼草民就此告辭。」永不再見。


  林鸞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一咬牙一狠心,對蕭煜月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我知道了』但是並不代表我就會讓你離開。鸞兒,我說過,本王的王妃,只有你,本王的妻子,也只能是你。好好睡一覺,睡醒,我們就回家了。」


  林鸞最後的記憶便是蕭煜月這鬼魅般的聲音,以及微微勾起的唇角,駭人的血腥紅眸。


  「陸離。」


  蕭煜月抱著林鸞出來,像是抱著絕世珍寶。他漫不經心道:「殺了。」


  期間看都沒看過被嚇的翻白眼的大當家。


  「是,王爺!」


  陸離一向對蕭煜月的吩咐是言聽計從,所以,哪怕是蕭煜月要他把大當家片了他也沒意見。


  「其他人,押回去。」


  蕭煜月抱著人走遠了,秋棠臉色蒼白的跟在蕭煜月身後,她心知完了,一切全完了。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是一場無聲的較量,而最後的結果,自然是百里博衍和林鸞贏了。她從頭到尾都被林鸞蒙在鼓裡,或者是,林鸞掌握著她的一舉一動,早在她在相國寺離開時,她就在林鸞的算計之中了。


  林鸞其實根本就沒打算要離開,她的目的是死在蕭煜月面前,讓蕭煜月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她真是夠狠心。


  所以,她又怎麼能不配合她繼續下去。林鸞想要蕭煜月再無軟肋,登上帝位,那麼,她幫他。


  南星也跟在後邊默然無語。林鸞是他的主子,她想要做什麼,他清楚,但是,他卻沒阻止,也不會阻攔。因為這是林鸞的希望。


  林鸞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情了。她看著頭頂藕荷色的紗幔,四周陌生的布置,以及眼前這兩個笑眯眯的丫鬟,雨蝶畫扇。靜默良久,被兩人服侍著穿衣打扮好,在開門時被二人攔住了。


  「讓開!」


  林鸞臉色難看,她不想和這兩人糾纏。


  「娘娘恕罪,王爺有令,您不得踏出房間一步。」


  雨蝶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謙卑卻不低微,死死地攔在林鸞面前。而畫扇,也是一言不發擋在她前面,兩人像是圍牆,牢牢地困住了她。


  「你們明王爺在哪裡!我要見他!」


  林鸞心知出不去,便看著二人,冷冷道。


  「娘娘恕罪,奴婢不知王爺在何處。」


  雨蝶還是那樣笑眯眯道。


  「娘娘,王爺讓奴婢們轉告娘娘,您安心養病,其他一切不必擔心。」


  畫扇說道。


  林鸞心中一驚,定了定神,冷冷的看了她們二人兩眼,妥協的後退了兩步。


  「這是哪裡?」


  「娘娘恕罪,沒有王爺的允許,奴婢不敢告訴您。」


  林鸞深吸一口氣,壓下上涌的怒氣,道:「那現在是什麼時候,我睡了幾日?」


  「現在是子午,您睡了三天兩夜。」


  林鸞臉色微和,想來她是回了京城了,所以,他們的計劃也算是成功了。


  想至此處,林鸞便也沒那麼惱了,靜靜等著蕭煜月出現。但是,一連半個月,蕭煜月都沒有在她面前出現過。每天都是雨蝶畫扇想念經一樣說王爺今日怎麼怎麼了,重點關照的是定國公府和東宮,這半個月,蕭承乾的勢力可折了不少。


  直到那天早晨她醒來,發現了屋子裡的一點殘餘的香味,那是蕭煜月身上的冷香。香味極淡,若非她夠熟悉,夠仔細,不然一定會再次錯過。所以蕭煜月一定來過,只是是在她睡著的時候。所以當天夜裡,蕭煜月走進房間里站在她床前時,她睜開了眼睛,看見了微愣的蕭煜月,她道:「明王爺,我們淡淡。」


  結果,自然是――蕭煜月跑了!


  林鸞傻眼,蕭煜月二話不說,轉身就走,留給了林鸞一個狼狽的身影。


  此後又是半月,蕭煜月又消失了,是夜裡都沒有出現過,不變的依舊是雨蝶每日比天氣預報還準時的蕭煜月日程通報。


  「娘娘,王爺把王府最後一個夫人洛夫人遣出府了。」


  雨蝶道。


  林鸞淡定的把書頁往後翻了一頁,漫不經心道:「這次又是什麼理由?」


  「是使用巫蠱之術詛咒王妃娘娘。」


  「詛咒誰?」


  林鸞眉峰一隆,目光從書上移開。嘴角扯出一個冷笑,雨蝶心中頓覺不妙,每每林鸞露出這樣的表情……


  「詛咒王妃娘娘。」


  畫扇額角一滴冷汗滑落,回道。


  「那『王妃娘娘』現在如何啊?」


  林鸞索性放下書,看著臉色均變了的雨蝶和畫扇,道。「王妃娘娘」四個字她咬的特別重,蕭煜月這招偷天換日做的真是不賴!


  「回娘娘,娘娘自然是好的,『王妃娘娘』因巫蠱之術而病情加重,卧床不起。」


  雨蝶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往日里得體的笑容都不見了。


  林鸞目光微冷,語氣極其諷刺,道:「這又是娘娘,又是王妃娘娘,我怎麼聽不懂呢?嗯!」


  林鸞就是有意要整她們。


  「回娘娘,王爺說了,明王府的女主人只有您一個!」


  還好畫扇反應快,張口就道。


  她們主子有多寶貝林鸞,她們做屬下都知道。但是這位,始終是……


  「呵……」


  林鸞冷笑一聲,沒再說話,低頭繼續看她的話本。


  雨蝶和畫扇這才鬆了一口氣,總算是逃過去了。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了,雨蝶也不敢再彙報蕭煜月的事情了。


  屋中幾人不知,遠處樓上有二人把這一切攬入眼中。


  「還有多少時間?」


  玄衣男子定定的看著捧著書卷看得入迷的林鸞,心中抽痛。


  「最多還有三個月。毒已經深入骨髓,藥石無靈。」


  蒼老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一陣風吹來,檐角的銅風鈴響了起來,發出了清越的聲音,傳出去了很遠。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他還抱著最後的希望。


  「有,還有一個傳說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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