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百里先生
「笨蛋笨蛋笨蛋！」
垂文臉色緋紅，顯然是氣狠了。
「垂文揚采，你們又在吵什麼？」
一道清越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兩個孩子同時一僵，表情瞬間變成了可憐兮兮的模樣。
「師父……」
垂文揚采垂頭喪氣的轉過去，一個白衣如雪的身影恰好從門口出現，並且徑直朝他們走過來了。
「師父，我們錯了。」
垂文揚采低著頭委屈巴拉道。
「錯哪了？」百里博衍隨口一問。
結果這兩個小傢伙就像背書一樣開始細數自己的「錯誤」――
「不該吵架，不該睡懶覺，不該不做功課，不該偷偷溜出府去，不該偷吃您的百花蜜，不該……」
「停！」
百里博衍到了跟前，抬起手就往兩人頭上敲了一扇子，「既然都知道錯了，那還不快去照顧藥草，將功折罪！」
「是，師父！」
兩個孩子瞬間滿血復活，就算是比較成熟的垂文，眼睛里都似乎閃爍著星光。
「姐姐，我們走了！」
揚采沖林鸞一笑，被垂文拖走。
「笨蛋揚采，是嬸嬸才對！」
「就是姐姐！」
「嬸嬸！」
「姐姐！」
……
「君遠見過王妃娘娘。」看著兩個小傢伙去照顧藥草了，百里博衍回過頭才向林鸞一拱手。
「先生不必多禮。」
林鸞虛扶一把，十分客氣道。
「謝娘娘。」百里博衍看林鸞還在看垂文揚采，「讓娘娘見笑了。」
「沒有沒有，垂文揚采真可愛！」
林鸞笑容滿面，確實歡喜這兩個孩子。
「娘娘今日來我葯居，可是來尋王爺？」
百里博衍笑了笑，卻轉移了話題，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垂文揚采身上。
「啊……」被人一眼看穿心思，林鸞臉色紅了紅，道：「是的，先生，王爺可在你這兒？」
「娘娘您來晚了一步，王爺剛剛才離開。」
「啊！那……」毫無意外，林鸞臉上浮現出失望、懊惱的表情。
「今日打擾先生了，本宮……」
「娘娘不準備進去坐一下嗎？」百里博衍截了她的話，含笑道。
「這……」
林鸞眼神猶疑，看著百里博衍溫和的笑顏，心裡不太安穩。
「有關於王爺的一些事，君遠想同娘娘談一談。」
百里博衍看出來了林鸞的猶疑，又下了一劑強心劑，不信她不應。
如他所料，林鸞沒有再推辭。
「那本宮就卻之不恭了。」林鸞又對雙喜阿禾幾人道。
「雙喜你們在此等候即可，不必跟著。」
「是，娘娘。」
雙喜阿禾點點頭，沒有百里博衍的允許，她們也不敢進去啊。要是不小心碰到了百里博衍制的葯，不死也要受大罪。
「娘娘，請。」
「先生請。」
重生十六年，林鸞關於前世的記憶已經遺忘的差不多了。唯有在職場上磨礪出來的感覺還在。雖然百里博衍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相處間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可是，林鸞總覺得百里博衍不像表面那麼無害。
內心緊張的林鸞隨著百里博衍進了屋子。
進了屋子，林鸞四處打量了一下，不由得感嘆，這布置的還真不像是大夫住的的地方。一沒什麼什麼瓶瓶罐罐，二沒什麼藥材之類的東西。還有就是，布置的真像是書房似的。
「娘娘請坐。」
林鸞走到窗邊坐下，百里博衍也跟著坐下了。
「娘娘嘗一嘗我新制的藥茶如何。」
雖說是詢問，但不等林鸞拒絕，百里博衍就倒好了一杯茶，放在林鸞面前。
不由得她拒絕。
林鸞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了，但還是禮節性的端起來抿了一口。
只一口，林鸞眼神便變了。
看著林鸞變化眼神，百里博衍但笑不語。
林鸞也沒問話，靜靜地喝完了這一杯藥茶。
這才悠然問道：「茶也喝了，先生究竟要同本宮說什麼就請直說吧。」
「娘娘是個聰明人。」
「不，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本宮蠢笨非常，跋扈囂張。」
百里博衍啞然，他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一本正經貶低自己的人。
「娘娘說笑了。」
「本宮從不說笑。」林鸞搖搖頭，道：「先生還是有事說事，沒事本宮就走了。」
這話說的太直白了。
百里博衍輕笑一聲，好整以暇，坐直了身子，道：「娘娘入府已有幾日了，可還習慣？」
「尚可。」
「那娘娘覺得府中局勢如何？」
林鸞頓了頓，面不改色道：「尚在王爺把控之中。」默默的在心裡加了一句：外松內緊，府中傳出去的消息都是他們想讓她們傳出去的消息，實在是一汪深潭，不可探測。
「娘娘以為京城局勢如何？」
百里博衍繼續問道。
「八方雲動，風雨欲來。」
林鸞垂眸，看不清她的神色。
百里博衍這次是真的意外了，他還真沒料到林鸞對大臨局勢這麼了解，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能有這般遠見確實是不易。他是該誇讚不愧是前朝皇室血脈，還是誇不愧是王爺動心的女子。
「娘娘，對大臨朝堂朝政有何見地？」
「本宮素有草包之名，先生此話可就難倒本宮了。不過――依本宮之見，那些個官吏，呵，不過都是些素位屍餐的人。真正關心百姓疾苦的，一隻手之數。」
林鸞抬起頭，面露諷刺，不屑道。
百里博衍回過神，不由得苦笑，林鸞的思想未免也太大膽了。
「娘娘高見。」百里博衍眼角帶笑，他還有一個問題。
「娘娘對朝代更迭，後人對前朝的評論又有何見地？」
「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歷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林鸞沒有多思考就直接回道。
「成王敗寇……哈哈，確實如此，確實如此！」百里博衍認真咀嚼這句話，眼睛越來越亮，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可不是成王敗寇嘛！娘娘見地，君遠佩服。」
百里博衍看著林鸞的目光也越發驚艷了，林鸞擔的明王妃之名。
「娘娘以為，王爺如何？」
百里博衍問出的這個問題林鸞這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一番才回道。
「王爺，他很好。」
百里博衍一愣，倒沒想到林鸞的回答這麼簡潔。
「娘娘……」
林鸞站起身，撫平衣服上的摺痕，道：「王爺若為人君者，明。若為人夫者――」林鸞自己都笑了，「為人丈夫者，貼心。」
「貼心？」百里博衍完美的面具出現了一絲龜裂，神他喵的貼心！
「多謝先生的茶水，本宮……」
林鸞不欲多留，準備離開，卻被百里博衍攔住了。
「娘娘不準備問問王爺的事情？」
「什麼事情？若是他裝病的事情，本宮早就知曉了。」
「自然不是。」百里博衍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和……不懷好意。
「不知王爺是否告訴娘娘一樁舊事？」
「舊事？」林鸞一愣，隨即笑道：「即是舊事，便不必多糾。百里先生，告辭。」
林鸞直覺他要說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話，所以二話不說，甩袖離開。
百里博衍看著林鸞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回過神來，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突然輕笑，道：「舊事不提也罷。」
可是那舊事，影響甚遠呢。
百里博衍漸漸的斂了笑意，靜靜地喝茶。目光悠遠，思緒不知飄向何方。
「娘娘。」
出了門，雙喜幾人立刻迎了上來。
「回去吧。」
林鸞面色不好看，直接道。
「回去？不去尋王爺了嗎？」
「不去了。」
林鸞有些煩躁。
「是。」
雙喜阿禾趕緊應道。
主子怎麼吩咐，她們就怎麼做，萬萬沒有反駁之理。
一群人來的快，去的也快。
回去的路上，林鸞一直陰沉著臉，不說話。雙喜阿禾幾人也不敢貿然開口，只能猜測著林鸞是不是在百里先生那裡受了什麼委屈。於是，她們就一直沉默的走到了花園裡。
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了過來。
「知道是誰在彈琴？」
林鸞停了下來，開口問道。
雙喜簡直是個萬事通，傾耳聽了一兩聲，便道：「娘娘，聽這琴音，應該是余夫人在彈琴。」
「你還會彈琴？」
林鸞目光輕飄飄的落在雙喜身上，卻讓雙喜心頭一跳，連忙道：「娘娘，奴婢可不會彈琴啊！」
「那你怎會聽音辨人？」
「聽音辨人，不是的娘娘。奴婢知道是余夫人在彈琴純屬與府中只有幾個姑娘會彈琴，而彈的這般好的人只有餘夫人。」
雙喜哭笑不得，趕緊解釋。
「這樣啊！」林鸞點點頭，道：「走，去看看。」
說完，不等幾人反應，抬腳就往琴聲傳來的方向走。
「娘娘，您慢些！」
幾人連忙跟上去。
繞過幾座假山，水榭映入眼帘。
水榭自然臨水而建，不大的湖裡栽種的是些蓮花，現今也不過剛剛發芽。
水榭里坐著一個紅衣女子撫琴，身後侍立著兩個婢子。
一曲落止，林鸞也到了水榭內。
「妾身見過娘娘。」
余馨似乎腦子後面長了眼睛，站起來轉身朝林鸞福了一禮。
「免禮。」
「謝娘娘。」
水榭內有一方石桌，四個石凳，林鸞尋了一個石凳坐下了。
「坐。」
「謝娘娘。」
余夫人也沒有扭捏的坐下了。
「你的琴彈的真好。」
林鸞真心贊道，她不通音律，但好不好聽還是能聽出來的。
「娘娘繆贊，妾身的琴音能入娘娘的耳是妾身的福氣。」
她很謙虛。
「娘娘，您可聽說相國寺的晚桃花開了？」
余馨突然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嗯，聽說了，怎麼了？」
「這幾日若是得空，娘娘不妨去往相國寺一趟。」余馨笑著道。
「去幹什麼，賞花嗎？」林鸞疑惑道。
「不僅僅是。聽說相國寺主持忘塵大師從江南回來了。」
林鸞突然沉默了，看著她的眼神也奇怪起來，最後，她幽幽道：「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