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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女兒的訣別

  “媽!”藍憶蕎一聲尖叫。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和謝老太太對峙的乞丐女,再一次顫抖的聲音問道:“是你嗎媽媽?媽媽!”


  “是媽媽,蕎蕎別怕,媽媽保護你!”乞丐女並不看藍憶蕎,隻用一種母獸保護獸的凶猛又時時刻刻拉開撕咬準備的聲音道。


  她的確是梅斜。


  梅斜在家樂福附近這一帶轉悠了已經一星期多了。


  起初是因為一個多星期以前的一個早晨,楚橋梁和楚慕寒父子兩人同時去了給她租住的老樓裏找她。


  麵對自己的前夫,梅斜早就已經沒有了任何情感。


  看到梅斜的楚橋梁也同樣厭惡梅斜厭惡的一把抓住她就使勁兒往門上撞!


  恨不能撞死她!


  而親生兒子就站在旁邊,並不覺得父親這樣對待母親有什麽不妥。


  楚橋梁這樣對待她她不傷心。


  而兒子的漠視,卻像鋼針紮她的心髒一般。


  梅斜的心,被親生兒子的冷漠傷的體無完膚的同時,聽到的仍然是兒子咬牙切齒的發火。


  “梅斜!你真是作惡滔的!在你的指引和教唆下!藍憶蕎成功的破壞了謝家大姐曹瑜的首播式!沒錯,譚韶川是把藍憶蕎保了下來,但他保的了她一時,保的了她一世嗎?謝氏集團雖然沒有譚氏集團做的那麽大,好在也是僅次於譚氏集團,謝家大姐遭受這樣的屈辱,謝老太太和謝老爺子會甘心?他們不把藍憶蕎大卸八塊才怪呢!”


  梅斜對兒子的這些話語都是半聽進去半含糊的狀態,她隻恍惚的問兒子:“謝家有了大姐?”


  “沒錯!”楚慕寒抓住母親的衣襟咬牙切齒的晃著道。


  “是不是很漂亮,很高貴?”梅斜又問道。


  “當然!你以為會是你這樣猥瑣醜陋相嗎!要不然藍憶蕎為什麽那麽嫉妒曹瑜姐,而想盡辦法的去陷害人家,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難不成以為陷害了曹姐,她就能一躍成為謝家大姐?一到晚惦記著討好巴結謝老太太!她可真異想開!”


  “不!寒兒,不!你告訴蕎蕎,讓她不要去沾染謝家,不要!”梅斜渾身跟篩糠似的抓住兒子的衣襟道。


  “難道這不是你和你女兒巴不得嗎?”楚慕寒冷笑鄙夷的看著梅斜。


  “不……不要去沾染謝家。”梅斜哭倒在地。


  兒子和前夫來幹什麽她並沒有聽懂,兩人什麽時候走的她更是不知道。


  她隻匍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聲,一邊哭一邊對發狠:“老爺,為什麽要安排蕎蕎和謝家人糾纏在一起?就因為你覺得我長得醜,覺得我嘴歪眼斜就心術不正?所以就無休止的懲罰我,你懲罰我一個人還不夠,你讓我丟了女兒喪了丈夫還不夠!你還要懲罰我唯一的僅存的女兒?為什麽要把我的女兒送到謝家人的麵前,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老爺自然無法回答梅斜的委屈和嚎叫。


  梅斜吼累了趴在地上睡著了。


  醒了之後,第一時間就直奔女兒住的地方而去。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蕎蕎被謝家人迫害。


  這一段時間她時常暗中跟蹤蕎蕎,她早已經對‘汀蘭首府’這一代的地形了如指掌。


  尤其是犄角旮旯死胡同和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因為她經常藏匿在這裏。


  她再一次藏匿在這裏,想盯著看蕎蕎什麽時候來家樂福購物的時候,卻無意中聽到兩個彪形大漢再:“就在這裏,就這個地方,今我們有的玩兒了,叫什麽?藍憶蕎是吧?”


  這句話是她二十分鍾之前聽到的。


  梅斜隻是眼瞎,但心不瞎。


  她立即意識到女兒有危險。


  她已經來不及告知女兒了,她隻能暗中悄悄隱匿在這垃圾堆裏,看著這兩名彪形大漢。


  果然,他們是來迫害蕎蕎的。


  梅斜此生都不想在青城暴露自己,因為她知道一旦暴露了,自己也有可能活不成了。


  但,這一刻為了女兒,她豁出去了。


  一雙超大號的墨鏡直直的對著對麵謝老太太,梅斜道:“我是來和你們同歸於盡的人!”


  謝老太太顫顫巍巍著身子向梅斜這邊挪步,一邊挪一邊用比之梅斜更為蒼老的聲音再次問道:“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梅斜不回答謝老太太的問話了,她棍子戳在謝老太太麵前。


  “別過來!別逼我!”


  她的聲音很是歇斯底裏,帶著一種拚命的絕望。


  謝老太太被她扼住。


  同時被她扼住的還有謝衡春。


  這個青城,敢於當著他們的麵直呼他們夫妻二人姓名的,隻有一個人。


  而且

  是在三十二年前的一封信上。


  那是一封訣別信。


  ·

  謝衡春、梁婉瑩:


  恭喜你們,以後永遠、再也不用看到我了。


  你們一直都討厭我斜著眼露著討好獻媚的笑看著你們,那會讓你們感到惡心,感到堵的慌,所以每喊你們一聲爸媽你們就厭煩的嗬斥我一頓。


  那我隻能稱呼你們姓名。


  並且從此之後永遠、再也不用斜眼討好你們對你們獻媚的笑,再也不喊你們爸媽了。


  你們終於解脫了。


  我也終於解脫了。


  不再見了。


  真好。


  ·

  寥寥數句,直呼親生父母親姓名的稱呼。


  這便是謝衡春和梁婉瑩夫婦唯一的親生女兒和父母親訣別的方式。


  那一年,女兒十八歲。


  女兒走的悄無聲息,沒有一點征兆,沒有一點預先謀劃好的反常,就這麽在一個兩夫妻以及一個養子醒來的早晨。


  在餐桌上看到了這封訣別信。


  信紙幹爽潔淨,看不到一滴訣別之前掙紮和不舍的淚。


  首先反應過來的是梁婉瑩。


  那時的梁婉瑩四十多歲,氣質高貴長相年輕看上去更像三十來歲的少婦。


  少婦看完這簡短信箋的一刹那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女兒,女兒啊!女兒啊!你要死哪裏去!你不要媽媽了呀?媽媽就是罵你幾句,媽媽是討厭你的斜眼子,討厭你長得醜,討厭你討好媽媽,媽媽沒有要舍棄你啊,媽媽沒有不要你啊,嗚嗚嗚,我的女兒,這裏是你的家,你怎麽那麽狠的心就不要爸爸媽媽了……”


  哭死也於事無補。


  自那起,謝氏集團將整個青城都翻了個個兒,卻再沒找到斜眼子女兒的影子。


  倒是後來,各種斜眼子女人前來認親的不計其數。


  以至謝氏集團在全國各地花費大量資金找了兩年之後,宣布女兒死亡的消息。


  時至今日

  女兒已經失蹤三十二年了。


  三十二年裏,沒有人當著他們的麵兒直呼他們的名字。


  也沒人敢。


  除了親生女兒,謝梅群。


  也僅是那一次。


  謝老爺子站在謝老太太跟前,艱難的彎下腰拾起謝老太太的拐杖交到她手中,年近八十的老夫妻兩人相互攙扶著。


  他們雖然已入耄耋之年。


  此時此刻又更帶著一種蒼老期盼的表情。


  但,那長期以來慣居高位著的霸威,以及華貴的衣裝,還有那一輩子不曾經受風吹雨打保養得當的麵容,依然使的站在這裏相互攙扶的夫妻人有著高高在上決人生死的威冷感。


  以至於,老太太的問話還是那般的強勢:“你到底是誰?”


  “是我的群群嗎?”謝老爺子呼喚著謝梅群的名。


  在場人除了女乞丐,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


  女乞丐聽到這樣的稱呼,她那大墨鏡下遮蓋住的臉頰沒有分毫錯愕反應,有的依然是緊張過度發了瘋的與謝氏老夫婦僵持的表情。


  這時候,剛才已經叫了一聲‘媽’的藍憶蕎已經完全緩過神來。


  她一咕嚕爬起來,來到梅斜的跟前:“媽媽!”


  她不敢相信,她以為是夢,但被摔翻在地後屁股上傳來的疼痛感讓在明確的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


  原來媽媽就在她身邊。


  最近一個多月以來她聽到的母親呼喚她名字的聲音原來不是幻覺。


  一切都是真的。


  母親在她最危難的時候,舍身來求她了。


  她緊挨著母親,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和母親相互掩護著。


  她瞪圓了雙眼像要噴出火苗一般看著謝氏老夫妻兩:“你們敢傷害我媽,我咬死你們!媽,別怕,我們今與他們同歸於盡!敢弄死我們我們就死咬著她們,打死我們都不鬆手!”


  “噗通!”


  旁邊的彪形大漢突然被一個人踹翻在地。


  尚未反應過來,閻又一腳狠狠的踩在了彪形大汗的脖子上。在所有人都沒看清閻的一連貫動作的時候,閻已經一腳踩住那人脖頸,整個人蹲下身來,一拳砸在彪形大漢的臉上。


  “咳……”彪形大漢的牙齒被打掉了。


  閻仍然沒停手,而是第二拳又砸在彪形大漢太陽穴上。


  從踢到踩再到補上兩拳。


  前後不足一分鍾時間。


  彪形大漢頭被閻打昏在地。


  頃刻間


  謝氏一門僅剩兩名老年人以及如花似玉公主。


  曹瑜驚呆了。


  尚未反應過來,閻便已經直起身來,抬腿狠狠踹在曹瑜心口窩子上。


  長這麽大,閻第一次打女人。


  而且還下手這麽狠。


  這一腳下去,曹瑜喉嚨立即一股腥甜竄了上來。


  “噗……”一股血柱噴了出來。


  “瑜兒!我的瑜兒!”老太太立即哭著撲了上去。


  正要俯身關懷,卻又突然想起什麽,她老邁的身軀轉過來。


  目光狐疑,她帶著一種軟,一種不可能的語氣第三次問乞丐女:“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她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要呼之欲出。


  她相信老頭子也是這樣的直覺。


  因為瑜兒被踢翻在地的時候,老頭子都沒有一點反應,老頭子一直都在看著乞丐女。


  乞丐女在剛才一刹那間叫他們夫妻名字的時候,真的特別特別像女兒。


  然而,女兒如果還活著的話,今年才五十歲整。


  五十歲!

  在謝衡春和梁婉瑩的眼裏還是個中年的年齡。


  更或者,還很年輕。


  比如洪寶玲,也是五十歲。


  比如前來參加曹瑜首播式的許婧婧,也是五十歲。


  那都還是光彩奪目的年紀呢。


  而眼前的乞丐,一頭花白的頭發,攥著木棍的手皮膚粗糙蒼老,她的嗓音也是嘶啞蒼老的厲害,她看上去像六七十歲的老人。


  而不是五十歲。


  而且

  最重要的是,女兒看自己和她爸的時候,通常都是斜著眼,臉是歪向一邊的,她笑的時候也是抽著半拉歪嘴對你笑。


  這也時夫妻兩最討厭女兒的地方。因為她會給人一種很猥瑣很不懷好意的感覺。


  然而眼前的乞丐女雖然帶著墨鏡,可她和他們是在直視。


  女兒的視力他們知道,女兒是不可能直視任何人的。


  就在這個時候,梅斜開口了:“蕎蕎,跟媽走。”


  她依然不回答他們的問話。


  “媽,去哪兒?”藍憶蕎問。


  “跟媽回北方。”


  “媽,我走不了,我有案底,我暫時不能離開這座城市。”


  梅斜:“……”


  藍憶蕎戰戰兢兢的語氣跟媽道:“媽,先跟我回家好不好?”


  梅斜:“……”


  她手指了閻問道:“他是誰?”


  藍憶蕎老老實實的回答:“是我朋友。特別好的朋友。”


  梅斜又問:“叫什麽川?”


  “媽你知道韶川了?他是閻,他不是韶川。閻是我很好的朋友。韶川他……”藍憶蕎跟媽解釋道。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媽媽知道了她不少情況,媽媽從都極力反對她和富人打交道,極力反對她踏入富人的圈子,藍憶蕎一直都知道。


  她咬了咬唇對媽道:“媽媽,你先跟我回去我在跟你解釋,好不好?”


  梅斜沒有別的辦法。


  她無聲的點點頭。


  閻在旁邊道:“伯母,稍等一下我把這幾個人渣處理了交給公安局再。”


  “等等!”蒼老的聲音突然製止了閻。


  閻:“……伯母?”


  梅斜的聲音很暗淡:“我們回去吧。”


  閻:“不……”他的意思是,不處理一下謝衡春夫婦以及曹瑜還有兩個彪形大漢了?


  這幾個人渣可是要置曹瑜與死地的人。


  必須交送警察局!


  藍憶蕎卻對閻搖搖頭。


  既然媽要算了,那就算了。


  她現在比什麽時候都高興。


  她日思夜盼的母親就在她的麵前。什麽曹瑜的陷害,謝老太太的陷害,她已經什麽都不想了。


  她隻想回家和媽媽好好話。


  藍憶蕎和閻攙扶著一身髒汙的母親轉身就走,身後謝衡春夫婦又同時叫住她。


  “站住!你到底是誰!”老頭老太太依然不失尊威。


  並且老頭補充了一句:“在青山市,能同時叫出我們夫妻兩人名字的,沒幾個人!你肯定認識我們。”


  梅斜沒回頭,隻聲音蒼老而平淡的道:“堂堂謝氏集團在在青城這麽出名,知道謝氏夫妻兩人名字的應該不在少數吧?名字起了本身就是讓人叫的,怎麽我叫你們的名字犯法嗎?”


  謝衡春:“……”


  “至於你們我的女兒對你們有好感,總是找理由親近你們,巴結你們,討好你們,那麽我在這裏向你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以後我的蕎蕎如果敢多看你們一眼,我挖了她的眼珠子!”


  謝衡春 梁婉瑩:“……”


  心,仿佛刺穿了一下。


  如果敢再多看你們一眼,我挖她的眼珠子。


  多麽決絕的一句話。


  一如三十二年前,女兒寫的那封簡短的不能再簡短的信。


  謝氏夫妻兩看著閻藍憶蕎攙扶著梅斜離開這片荒地,鑽入胡同。


  “爺爺奶奶,您是不是想我媽了?我媽已經死了,因為她斜眼子,另一字眼還白內障,我爸嫌棄她,她抑鬱而死,我媽媽已經死了十幾年了,奶奶……”身後的曹瑜一邊話,一邊往外吐鮮血。


  謝氏老夫婦兩人同時轉過身來看著地上曹瑜。


  謝老太太突然問道:“你媽今年多大?”


  曹瑜一愣:“……”


  ------題外話------


  晚一點,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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