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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03晉江獨發

  舒雅雖早有預料, 可當她親耳從毓秀嘴裏聽到酌情時, 還是免不了失望。


  這天下間最堅硬的就是帝王之心, 為君者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百般思量之後的權衡取舍, 她雖口稱奉行天公大道,西琳律法,所做的每一件事,卻都是為了鞏固皇權。


  毓秀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待茶水不再滾燙,才吹著熱氣慢慢飲起。


  含在口中微微溫熱,一如她糾結的心境,“昨日晌午, 地和殿群臣大宴時,你母親對我說了一句話。”


  舒雅抬頭看了毓秀一眼,滿心忐忑,“請皇上明示。”


  毓秀笑道,“伯爵說舒家富有一國之財,枝葉所及之處是我看不見也想不到的,若是我執意要與舒家為敵,就是自絕生路。”


  舒雅心中驚駭, 嘴唇顫了顫, “母親言辭激烈, 本心卻非如此, 請皇上寬恕他大不敬之罪。”


  毓秀微微笑道, “這一句雖是大不敬,卻不一定是假話。朕心中好奇,伯爵口中的富有一國之財,究竟富有到什麽地步?”


  舒雅麵色驚慌,叩首道,“母親從未允我涉足商事,官場之事我也一概不知,舒家之財究竟有多少體量,臣當真不知。”


  毓秀點頭笑道,“舒家究竟有多少家財,不止你不知,你的姐姐們也未必盡知。伯爵對你的良苦用心,朕也能體會。恰恰是因為她心中如此看重你,才會把王牌放到你手裏。”


  舒雅咬牙道,“臣是舒家人,自與舒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舒家若獲罪,臣也絕不會置身事外。”


  毓秀笑道,“靜雅不必多心,朕並不是要追究你罪責,而隻是就事論事。伯爵讓靜雅置身事外,卻不會不給你備留舒家的三分家財。她之所以讓一個置身事外的人掌管這一份家產,為的是若有一日舒家生變,能讓舒家得以保全。”


  舒雅心一顫,麵上卻不動聲色,“臣不懂皇上的意思。”


  毓秀淡淡冷笑,“朕說到這個地步,靜雅還不明白,你我君臣就真的是麵和心離了。你的四個姐姐都比你通曉聚財斂財的手段,你母親自然不會把舒家之財交由你掌管,她交到你手裏的,是一筆不可生財之財,為的就是若有一日舒家倒勢,可用這筆錢東山再起。”


  舒雅眼中有什麽一閃而過,忙低頭回一句,“臣愚鈍,隻想求皇上一個恩典。”


  毓秀放下茶杯,點頭笑道,“你我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朕怎麽會不給你這個恩典。朕保證絕不會追究你手中這一份家產的來曆。”


  舒雅麵上微紅,似有淚意。


  毓秀明知舒雅的來意,如今就隻差往前推她一推,“這個秘密,是舒皇後親口對朕說的。十幾年前,他曾用舒家的三分家財,換回她心愛之人。”


  舒雅連連搖頭,跪到毓秀麵前,扶毓秀的手,戚戚道,“臣自幼拜到崔公門下,學法識禮,不敢稱心懷天下,卻也隻想為百姓謀福祉,不負聖賢教誨,十年苦讀。功名利祿在我眼中皆是浮雲。”


  一句說完,她便從懷中取出一個密封的信封,雙手呈給毓秀,“母親交由我的家財皆密存於文帝帝陵密室之中,密室機關圖是臣憑借記憶畫出來的,願盡獻於國庫。”


  毓秀似笑非笑地接過信封,並不急著拆看,而是隨手放在桌上,對舒雅笑道,“朕方才說那一番話,並非暗示靜雅清交家財。隻是如今國庫空虛,朕有變法之心,卻無改製之力。朕猜到舒家家財絕不至於伯爵府,卻不想你母親果然將家財藏於帝陵之中。”


  舒雅哀哀拜道,“皇上恕罪。臣知母親此舉犯上不敬,屬不赦之罪,但請看在她是有功之臣,從輕發落。”


  毓秀笑道,“私藏寶藏之事,朕可以不追究,可那帝陵裏的鼠窟人命,朕就不能不追究了。恭帝帝陵中的鼠窟是朕親眼所見,證據雖毀,卻掩蓋不了事實。朕之前之所以不追究,並不是朕不想追究。”


  舒雅心中哀戚,暗道君上你從前不肯深究的所謂緣由,不過是因為你羽翼還未豐滿,不敢與舒家正麵衝突。


  “母親隻教工部秘密建造帝陵中的藏寶密室,卻並未吩咐殺人滅口,想來建造鼠窟,毀屍滅跡,是阮青梅自作主張。”


  毓秀冷笑道,“事關重大,阮青梅怎敢自作主張?舒雅人品貴重,如今竟為了為你母親開拓殺人罪名顛倒是非?”


  舒雅伏地道,“母上雖愛財,卻並非視人命如草芥之人,請皇上明察。”


  毓秀笑道,“鼠窟之事,無論伯爵知情與否,都是因舒家而起,舒雅既獻家財,若願親筆明證,朕便許諾對舒家藏寶之事既往不咎。”


  舒雅猶豫半晌,終究沒有應允,隻苦苦哀求毓秀不要追究,“皇上寬仁厚德,必能體諒母親的苦衷。”


  毓秀明知舒雅不肯屈服,也不再逼迫,重展笑顏,執舒雅之手扶她起身。


  舒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在毓秀下首落座。


  毓秀為舒雅倒了一杯茶,見她並不推讓,就親自端到她麵前,笑著問一句,“今日你來宮中求情,你母親並不知曉?”


  一言既出,她見舒雅並不答話,便嗬嗬笑道,“伯爵想用激烈的法子逼迫朕讓步,靜雅不忍蒼生受累,才瞞著她進宮來見我,從中斡旋,要我化幹戈為玉帛。”


  舒雅低頭笑道,“皇上深明大義,自不會追絕有功之臣。”


  毓秀拿銀匙攪動杯中的茶,看著杯中小小的漩渦,對舒雅笑道,“從來不是我要追絕伯爵,而是伯爵要與我為難。靜雅不如實言告知,伯爵大動幹戈會如何?”


  舒雅心中知曉,她若將舒景的底牌盡數透露於毓秀,舒家一點勝算也無,可她若不說,一點星火,必將燎原。舒家與皇家相爭,受苦的是平民百姓。北瓊與南瑜若趁火打劫,立時就是天下大亂。


  毓秀見舒雅痛苦糾結,也不催促,笑著對她說一句,“林州案是如何審結的,靜雅想必也有耳聞,涉案之人雖都依律處置,卻並非不曾酌情寬諒。你若勸得你母親就此收手,朕願對舒家網開一麵。”


  舒雅抬頭看了毓秀,手藏在袖中握緊拳頭,“皇上要母親如何?自清家產,辭官歸隱?”


  毓秀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舒雅麵前,握緊她的手,“若伯爵像靜雅這般明理,朕便無憂了。”


  舒雅強擠出一個笑,點頭應了,還未等毓秀再開口,便跪地叩首道,“皇上若無其他的吩咐,臣便告退了。”


  毓秀也知道自己表現的太過急功近利,失了風度,定是傷了舒雅的心,可若是她不把態度端正,話盡表明,又會讓舒雅存僥幸之心。


  鄭喬送舒雅出殿,待人走遠,他便回轉上階,卻在殿柱之後看見了半隱身的紀詩。


  紀詩遙遙望著舒雅的背影,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鄭喬刻意放緩了腳步,走到近前,躬身對紀詩一拜,“皇上才見過書嬪,如今獨自在殿中,殿下可要下士通報?”


  紀詩笑著點點頭,雖鄭喬一同進殿。


  毓秀聽說紀詩求見,猜他是聽到消息為見舒雅一麵,一邊悄聲吩咐鄭喬派人去傳淩音,一邊宣人進殿。


  紀詩進殿之時,毓秀正站在當中,他便恭敬行了拜禮,立在一旁。


  毓秀見紀詩麵無表情,就笑著對他問一句,“子言有話要說?”


  紀詩看了一眼周贇鄭喬,搖頭不答話。


  毓秀屏退殿中宮人,轉身落座,笑著對紀詩說一句,“現在隻有你我,子言有話直說。”


  紀詩跪地對毓秀一拜,“臣有一事相求,請皇上應允。”


  毓秀起身去扶紀詩,“子言何必如此,隻要是朕力所能及,必竭盡全力。”


  她見紀詩仍吞吞吐吐,不肯直言,多少猜到他的心思,就笑著說一句,“子言知道今日舒雅進宮是為舒家求情,唯恐朕為了其中紛繁複雜的利益糾葛對舒家網開一麵,才特別來見朕,力勸我對舒家嚴懲不貸。”


  紀詩咬牙道,“皇上聖明。”


  毓秀笑著點點頭,半晌又一聲輕歎,“你雖拿定主意,卻說不出口。你明知舒家罪有應得,卻不能不顧念舒雅無辜受累,心中百般糾結。”


  紀詩看了一眼毓秀,又馬上低下頭,“臣的心思,怎麽瞞得過皇上。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臣雖可憐舒雅無辜受累,卻也不能不求皇上對舒家秉公處治,還天下一個公道。”


  毓秀苦笑道,“當年的工部案,能否撥亂反正,朕並沒有十分把握,此番對舒家的處治,的確也要權衡各方利益糾葛。舒景雖罪有應得,卻未必取得了她的性命,還請子言體諒朕的苦衷。”


  紀詩進門之前已經猜到舒雅不會空手前來,必定是決心用舒家的萬貫家財買通毓秀,如今聽毓秀如此說,心已涼了七分,“靜雅願獻舒家家財?”


  毓秀望了紀詩半晌,無奈歎道,“舒家將三分家財藏於恭帝陵中,靜雅方才進宮,就是為了獻出帝陵藏寶密室的機關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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