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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4.19晉江獨發

  毓秀猜到周贇為何如此, 就沒有問, 吩咐人將重傷昏迷的人抬到榻上, 一邊傳禦醫,一邊屏退殿中閑雜人等。


  殿門一關, 毓秀就對淩音問道,“事出時,你們都在殿外?”


  淩音凝眉道,“皇上今日親到大理寺主持審案, 為保萬無一失,臣喬裝隱在暗處,皇上回宮之後,我也沒有馬上回宮。事出時, 臣與惜墨在金麟殿上賞月,皇上入浴,修羅使稟報偏殿中氣味有異,惜墨掀窗角一聞,知有人放迷香,他就跳進殿中看顧皇上。”


  毓秀笑道,“他看顧我時,悅聲就處置了當值的侍從?”


  淩音以為毓秀要興師問罪, 忙搖頭道, “臣並未追責周贇。”


  毓秀點頭道, “雖未追責, 到底問話了吧?朕隻想知道你問他時是以修羅堂主的身份, 還是以棋妃殿下的身份?”


  淩音猶豫了一下,據實答道,“臣問話時身著夜行衣,自然是以修羅使的身份。”


  “你是如何問他的?”


  “我問他安神香是誰取的、誰點的,燃點之前可有細細查驗過?”


  “他又如何回答?”


  淩音抬眼看了毓秀的表情,謹慎回一句,“他說安神香是他親自取的,也是他親自燃的,查驗也是他親自查驗的。”


  毓秀麵色一沉,“你問他話時,可有旁人在場?”


  淩音輕咳一聲,“周贇本守在殿外,聽到殿中有水聲,心中不祥,才推門進來查看皇上。”


  毓秀輕輕歎了一口氣,“周贇心思清楚,想來在進門後看到你的時候,就猜到你的身份,你便與他實話實說,告知他有人在安神香中做了手腳?”


  淩音咬牙道,“周贇本是皇上心腹,一貫忠心耿耿,此番事出,內中必有蹊蹺,臣的本意是想看看他回話時的反應。”


  毓秀一挑眉毛,“他反應如何?”


  淩音想了一想,斟酌答道,“若他不是一個高明的戲子,那他就是真的不知內情。”


  毓秀看了看周贇血肉模糊的身體,歎息道,“薑家這一招看似是打草驚蛇的下下招,實則有心險惡。布局人心知我傾心信任周贇,安神香事一出,我怎能不對他心生芥蒂。就算我認定他清白無垢,周贇也會因為愧疚,做出像今日這般自殘之事。如今正是緊要關口,我身邊無人可用,無異於折斷一手,於之後的審案大大不利。”


  淩音思索半晌,試探著說一句,“皇上可有想過,周贇是薑壖安插在你身邊的奸細?”


  雖說隻是猜想,毓秀已渾身發涼,若周贇當真是薑壖安插在她身邊的奸細,她原本握在手裏的勝算,恐怕就要大打折扣。


  淩音看了一眼榻上的周贇,壓聲對毓秀道,“皇上一貫用人謹慎,為何不疑周贇,若今日之事當真是他一手操控,事後又用這一出苦肉計騙取皇上的信任……”


  話雖然隻說了一半,毓秀卻已猜到他為出口的話是“後果不堪設想”。


  毓秀不是沒動過念頭,懷疑周贇是奸細,可這種念頭荒謬的就像是要她懷疑華硯是奸細。


  周贇興許會被人蒙蔽,遭人陷害,抑或被人利用,卻不會處心積慮謀算她。若他當真站在她的對立麵,她恐怕早已萬劫不複。


  “若不是悅聲換了平服阻攔刑官行刑,周贇恐怕凶多吉少,他方才隻知你是修羅使,並不知你真正的身份,就算猜到你真正的身份,又如何篤定你會解救他?”


  淩音不知如何回話,一雙眉頭卻皺的緊緊,“周侍書謀害皇上,難逃一死,索性破釜沉舟,試這一試。”


  毓秀笑著搖搖頭,“悅聲認定周贇居心叵測,他所做的事在你眼裏必定都別有心機。待他醒了我親自問他一問,若他的回複讓我有半點懷疑,為穩妥起見,我再不重用他就是了。”


  淩音本意是勸毓秀遠離周贇,現下當真聽她這麽說,反倒起了猶豫之心,“莫非是薑家故意用計,讓皇上疏遠周贇,自斷一手?”


  毓秀嗤笑出聲,“朕已說了,薑家此招,冒著打草驚蛇的風險,為的是誣陷清白之人,擾亂人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認定周贇,就認定到底。這半年來侍從之中有誰行蹤詭秘,對外串聯,要靠修羅堂查清楚,還周贇一個清白。”


  淩音見毓秀麵色堅毅,並無動搖之色,不好再勸,聽門外稟報說禦醫到了,就順勢請退。


  廉禦醫進門時見到周贇的慘狀,著實吃了一驚,以為又是毓秀下令對下動刑,話也不敢說重,替人診了脈,開了藥,吩咐手下小太醫為其處治傷口,除了叮囑該如何養治,半字不多說。


  毓秀心知廉禦醫錯怪了她,她雖不願宮中人誤會她狠心,卻又礙於尊嚴不好開口解釋。好在鄭喬幾個侍從十分識趣,送廉禦醫到殿外的時候,故作不經意地說了一句,“皇上今日沐浴時突發頭痛症,身邊無人服侍,險些出了大事,周侍書滿心愧疚,知皇上仁慈,不肯罰他,就找了刑官自罰以謝罪。”


  廉禦醫聽罷這一言,若有所思,轉身去了。


  鄭喬望著廉禦醫的背影,麵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化成一聲歎息;一旁的梁岱望著鄭喬,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禦醫走後,毓秀遣退了殿中人,親自喂周贇喝了一杯水。


  周贇在禦醫為其處治傷口時就已醒了,除了最初幾聲哀痛,再不出一聲。


  方才發生如此危急之事,若不是毓秀身邊有修羅使保護,恐怕已凶多吉少,他行事不夠謹慎,讓有心人尋到可乘之機,理應挨這一頓杖刑,即便毓秀心思清楚,認定他清白,他也要給毓秀一個交代。


  重傷如此,他也覺得無顏麵對君上。


  毓秀見周贇伏在榻上,雖未垂泣,卻也不敢抬頭,猜到他心中所想,就坐到他身邊安撫一句,“金麟殿是朕的寢殿,不管是正殿也好,偏殿也罷,都不能留你養傷,你若好些了,朕就吩咐送你回去。”


  周贇掙紮著想起身,被毓秀抬手按住,“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朕赦你無罪。”


  周贇就著趴伏的姿勢對毓秀道,“下士無能,讓皇上涉險,罪不可赦,請皇上責罰。”


  毓秀苦笑道,“你已自作主張替朕罰了,朕還有什麽話好說。”


  周贇本就愧疚難當,聽到“自作主張”四個字,更不知如何是好,“皇上……”


  毓秀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到周贇枕邊,“話不必多說,孰是孰非,朕心裏都明白。”


  周贇心中滋味萬千,到底不敢十分篤定,禦醫替他診治時,他已猜到毓秀是用這種方式向他表明她心無芥蒂。她既不想多說,他也不必解釋。


  毓秀才要開口叫人,又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轉向周贇問一句,“你一貫穩重,今日卻做出如此衝動的決定,是當真亂了陣腳,還是刻意而為之?”


  周贇撐著胳膊看著毓秀,斟酌回一句,“下士請刑官施刑,的確是一時衝動,卻也並非未經思慮。”


  毓秀明了他話中的意思,點頭笑道,“既如此,朕就放心了,你回去好好養傷,養好了再回來伺候。你不在時,朕身邊要一人代你行事,你心中可有推薦的人選?”


  周贇凝眉思索半晌,回話道,“若皇上要如下士這般行事穩重,循規蹈矩的,鄭喬可勝任,若要隨機應變,圓滑融通的,恐怕就數梁岱了。”


  毓秀眯眼笑道,“梁岱?棟梁之梁,岱嶽之岱?”


  周贇頷首道,“正是。”話一說完,他又覺得有些不妥,“臣對方才推薦的人並不能十分力保,請皇上明鑒。”


  毓秀點頭道,“朕明白了,自會明察,你放心去吧。”


  話一說完,就在他手上安撫地拍了兩拍,一邊叫來人將人抬回椒蘭院休養。


  周贇被抬下榻時,見毓秀麵沉如水,並無波瀾,心中又動搖起來,拚命掙紮著跪到地上,俯首磕頭,抓著毓秀的裙裳下擺,哀哀道,“皇上若因今日之事對下士有一分存疑,下士不如身死以明誌。”


  毓秀吩咐左右將周贇扶起身,安置在鋪了軟墊的藤架上,握著他的手,伏在他耳邊輕聲說一句,“你被抬進偏殿時,人已醒了,我與悅聲說話時明知你醒著,卻不曾忌諱,你如今已得知這宮中最大的秘密,若還有一分存疑朕不信任你,那所謂的一切盡在不言中,豈不是都沒有了意義?”


  周贇如遭雷劈,驚的瞪大了眼睛,他方才的確在被抬到偏殿的中途就醒了,聽到毓秀與淩音說話,為了避嫌,才硬著頭皮裝暈,誰知早被毓秀看在眼裏。


  怪不得淩音會問那一句“為何不疑”……


  周贇出門時想看一眼毓秀的表情,卻隻看到她仰頭飲了那一杯方才倒給他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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