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3.25晉江獨發
毓秀失聲冷笑, “你犯了什麽罪, 要朕饒命?”
林小二吞吞吐吐,涕淚橫流,半晌也沒有回出一個字。
毓秀對崔勤道, “你上前看一看, 這林小二是否是當日給你送信之人?”
崔勤領了旨, 起身走到林小二麵前, 因他一直都低著頭,也不好指認。毓秀便叫人把林小二架了起來,讓崔勤細細審看。
崔勤看了他半晌,跪回堂上,對毓秀說一句,“啟稟聖上, 這人就是劉府派來給我送帖之人。”
毓秀似笑非笑地搖搖頭,“送帖之人確實, 是否是劉府之人, 還未可知。”
一句說完,她便對劉岩問一句,“你也去看一看, 這林小二可是你的家人?”
劉岩之前從未聽過林小二的名字,他上堂之後也不敢貿然看他, 聽毓秀一言, 他便起身走到他麵前看了半晌, 跪到原位回一句, “小民從未見過此人。”
毓秀笑道,“紀卿在林州查探時也曾詢問劉莊中人,確認無人知曉此人。”
隨即,她笑著對遲朗點了點頭,遲朗便對劉岩道,“即便林小二不是劉莊中人,也有可能是你為了掩人耳目,從別處尋來為你送信的。”
劉岩忙叩在地上喊冤,“小民之前從未見過此人,更遑論尋他為我送信。”
毓秀笑道,“他是什麽人,又是受誰指使,不如讓他自己說。”
林小二嚇的瑟瑟發抖,哪裏敢說一個不字,“小人……小人是林州……林州監察禦史趙才的仆役。”
毓秀冷笑道,“林州監察禦史趙才?”
她想了想,轉向關凜問一句,“朕若是記得不錯,當初召劉岩去問話的是林州監察禦史王育。”
關凜輕咳兩聲,“皇上恕罪,臣不知此事。”
毓秀一皺眉頭,“不知?且不說關卿作為一部長官的失職,單說王育召見劉岩的事就在三堂會審的案卷中,在之前的堂審中是有提及的,你作為三法司長,怎能不知?”
關凜沒想到這一層,他才被毓秀問話,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本想佯裝糊塗,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
薑壖冷眼看向關凜,深恨其不爭,又不得不出麵解圍,“十道監察禦史,每個人都直屬皇上,關凜身為左都禦史,怎會知曉每一個人的名字。”
毓秀挑眉笑道,“薑相說的不錯,禦史的職責是糾察百官,本該直屬於朕,而如今的都察院卻並非如此。淩相應該也記得林州的監察禦史聯名上的彈劾折子吧?”
淩寒香看了一眼薑壖,笑著對毓秀點了點頭。
毓秀冷哼一聲,對關凜道,“折子並未直呈給朕,而是先送到了都察院司長手中,又經過宰相府的審度。朕在朝上就說過,禦史拚死進諫,勇氣可嘉,隻是我西琳曆來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為避結黨之嫌,官員極少聯名上折。九位禦史本該寫出九封彈劾書,當中有輕有重,有緩有急,而不是眾口一詞,寫成一封彈劾書。”
關凜還記得那日在朝堂他被毓秀抓住馬腳吃的虧,當下也不敢同毓秀硬頂,“皇上教誨的極是,自聯名彈劾事出之後,臣已勒令都察院上下自清,不可發生同樣的事。”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著關凜,“左都禦史還是沒有明白,朕要的並非是你追究這一件事,亦或是責罰幾名禦史,朕要的是都察院上下牢記禦史之責、履行禦史之職。”
關凜在同僚麵前失了顏麵,心中不快,麵上卻不敢現出慍色,隻低頭應一聲是。
毓秀看了一眼薑壖,一邊拿銀匙撥動茶葉,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關凜道,“左都禦史可還記得身為禦史的職責?”
關凜自覺受辱,語氣也冷硬幾分,“臣作為一部長官,自然時刻牢記身上的職責。”
毓秀將銀匙放到一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何為都察院之責?”
“糾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毓秀收斂笑容,正色問道,“何為辨明冤枉?”
“大獄重囚會鞫於外朝,偕刑部,大理讞平之。’’
“何為提督各道?”
“奉敕內地,拊循外地,各專其敕行事。”
“彈劾何人?”
“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猥茸貪冒壞官記者;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
毓秀點頭道,“都察院是天子耳目風紀之司,關卿並非不知你肩負的職責,為何都察院的禦史都未能恪盡職守,上下烏煙瘴氣。今日庭審之後,你都察院還是否立得住,恐怕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關凜才要辯解,瞥眼瞧見薑壖一個勸止的眼神,才把回話都硬咽了。
毓秀再不看關凜,而是對堂下縮成一團的林小二道,“你說你是林州監察禦史趙才的家人,可敢與趙才對質?”
林小二偷眼看了看毓秀,點頭答一句,“敢。”
他家大人早已被審明畫押,與他一同被押送到京城來了,他還怕什麽對質。
薑壖臉上的表情越發難看,惱怒關凜辦事不利,手下讓人抓住了把柄拿來問罪,竟一點風聲不知,怪不得何澤與嶽倫料定此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勸他慎用。
重用關凜,薑壖不是沒有猶豫過,若不是他這些年對他忠心耿耿,且易於擺布,他念在他在他得權之初的歸順,要給後臣做一個榜樣,恐怕早就取能人代之。
毓秀吩咐將趙才帶上堂來,讓他指認林小二。
趙才跪地對毓秀行大禮,抬頭望見關凜時眼神有些躲閃,“林小二卻是罪臣的仆役。”
毓秀見趙才答的痛快,不自覺地就看了一眼紀詩,料定他在林州是下了功夫的。
紀詩微笑著也望向毓秀,行頷首禮。
毓秀轉而看向程棉,程棉便開口問林小二道,“既然你的身份弄清楚了,就說說你做過的事。崔勤指認你就是到他府上送信之人,送的是冒名劉岩的假請柬。”
林小二輕咳一聲,小聲回一句,“小人的確到崔府上送過幾次信,卻不知信的內容是什麽。”
程棉麵不改色,“那你自稱是趙禦史的家人,還是劉士子的家人?”
林小二扭頭看了一眼趙才,不得不回一句,“小人自稱是劉士子的家人。”
程棉再問一句,“是誰吩咐你謊稱是劉士子的家人?”
林小二再看一眼趙才,“是家主吩咐我謊稱是劉岩家人。”
程棉再問趙才,“既然林小二親口承認是你的家人,你也親口承認你是林小二的主人,現下他供述假托劉岩之名向崔勤送廣源樓赴宴的請帖是受你指使,供述可有誤?”
趙才不看關凜,更不看薑壖等人,隻低頭回一句,“供述無誤。”
程棉順勢問一句,“那又是誰指使你假借劉岩之名,送帖請崔勤到廣源樓赴宴?”
趙才一顆頭磕在地上,“無人指使罪臣,請皇上明鑒。”
程棉看了一眼毓秀,見毓秀麵無表情,才繼續向趙才問一句,“既無人指使,你為何假托劉岩之名,送帖請崔勤到廣源樓赴宴?”
趙才這才抬頭看了薑壖與關凜,回話道,“罪臣雖無人指使,卻……受人所托,罪臣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初衷卻是為我林州的百姓。”
程棉才要問話,就被毓秀揮手攔了,“為林州的百姓,趙禦史口氣不小。你是受誰所托,又為何設下陷阱,引一縣之主入局,誣陷朝廷命官?”
趙才猶豫半晌,麵上非但沒有惶恐,反倒一派淩然之色,“罪臣是受劉岩的愛妾,那個名叫蕊沁的婦人所托,一時糊塗,才設下此局,本意是為確保初元令之功,也為幫劉家一個忙。”
毓秀不怒反笑,對程棉點點頭,程棉問劉岩道,“你與劉婦是什麽關係?”
趙才連連搖頭,慌忙解釋,“皇上聖明,罪臣與劉婦絕無私交,更無私情,隻因動了惻隱之心,才想幫她一幫。”
“她做的什麽引你動了惻隱之心?”
“年初罪臣去觀音廟燒香,偶遇劉氏夫婦,劉婦得知罪臣身負禦史之職,苦苦求我,要我為劉家做主。”
程棉已經預料到趙才要說什麽話狡辯,麵上更冷了幾分,“劉家遭遇了什麽事,要你做主?”
趙才拿眼瞄了瞄薑壖,回話道,“因劉岩入籍之事,樂平縣主百般刁難,不顧念劉岩茂才的功名,不肯網開一麵,似有索賄之嫌。皇上頒布初元令之後,林州已經有許多類似的案例。罪臣身為十道監察禦史,糾察地方官員,遭遇官員行為不端之事,固有彈劾之心,苦無明證。無奈又對劉岩等人生出憐憫之心,禁不住那可憐的婦人哀求,才想出那麽一個不入流的計策,將崔大人請到廣源樓,要那婦人單獨向他求情,望他心一軟,對劉岩入籍之事網開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