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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1.20晉江獨發

  薑壖笑著看了靈犀半晌, 點頭道, “皇上臥病幾日,老夫也是直到今晨才見到聖駕。公主在皇上身邊服侍這幾日,若是連你也覺得皇上病愈蹊蹺, 試探一下也無妨。”


  一句說完, 二人又低聲說了幾句, 薑壖自回府。


  靈犀站在原地等薑壖下階, 嘴角彎了彎,轉身回到殿中。


  毓秀見靈犀去而複返,就將殿中的侍從屏退了。等內殿就隻剩她們兩個人,她也不必如之前一般嚴陣以待。


  靈犀坐到毓秀對麵,笑著問一句,“皇姐是真的好些了, 還是做戲給薑家看?”


  毓秀擺手苦笑,“算不得做戲, 也不比昨日好, 強撐著起身罷了。你留下來陪我說話,薑壖沒有疑心?”


  靈犀狡黠一笑,“我誑他說我是來打探皇姐病情的虛實的。”


  一句說完, 兩人都覺得好笑,毓秀頭痛也舒緩了許多。


  靈犀不緊不慢地喝一口茶, “送婚一事, 皇上還有什麽要叮囑的?”


  毓秀見靈犀麵色平淡, 一時心中感慨, “當日若非皇妹放棄,今日嫁去南瑜的恐怕就是你了。”


  靈犀笑道,“區區一個歐陽簡,怎麽配讓我放棄西琳的一切。”


  她嘴上雖然這麽說,眼中的一絲猶疑還是出賣了她,“送婚的人是薑壖選定的,皇姐若有異議,臣妹必竭盡所能撥亂反正。”


  毓秀搖頭笑道,“阿依既然是薑壖選的,皇妹也不必觸他的逆鱗,順其自然就是了。”


  靈犀見毓秀心不在焉,聯想到才剛程棉出殿時一臉失望的神情,猜到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事影響了這二人的心境。


  “皇姐若有什麽難言之隱,或是要臣妹去做的,隻管吩咐就是。”


  毓秀笑著點點頭,並不多說一字。


  且不說她對靈犀到底還有三份顧慮,就算她傾心信任她,在這件事上,她也無能為力。


  靈犀自覺無趣,更多的是失望,胡亂說了半晌話,懶懶告退。


  她人走了半晌,毓秀才記起她與薑鬱在金麟殿有約,一邊擺駕回宮,一邊吩咐人傳信叫薑鬱稍候。


  毓秀回金麟殿時已經過了午膳時分,薑鬱空等了一個時辰有餘,麵上卻毫無慍色,淡笑溫柔,親自扶毓秀上殿。


  毓秀頭重腳輕,根本吃不下飯,卻又不得不同薑鬱周旋,坐在桌邊硬喝了半碗粥。


  薑鬱明知毓秀難熬,卻視而不見,一邊幫她夾菜,一邊笑道,“臣吩咐禦膳房做的藥膳,於皇上康複有益,皇上多吃一些。”


  毓秀明知薑鬱等她解釋,索性也不隱瞞,“早朝之後,大理寺卿在勤政殿與朕說起三堂會審之事。薑壖與靈犀又稟報了送婚事宜。”


  薑鬱喝了一口湯,頭也不抬地笑道,“既是朝事,怎麽不在早朝稟報,非要在勤政殿與皇上私說。”


  毓秀搖頭輕歎,“想來他們也是擔心朕的病情,奏報為虛,探病為實。”


  她既這麽說,薑鬱也不好再糾結。二人沉默半晌,他才試探著問一句,“臣已派人打探到那人的下落。”


  毓秀猜到薑鬱暗下派人打探陶菁的下落,讓她吃驚的是陶菁居然這麽輕易地就暴露了行蹤。


  又或是,他是故意暴露行蹤。


  最差的結果,就是他根本就不介意自己的行蹤是否暴露。用這種方式說恩斷義絕,比故意藏起來還要絕情。


  毓秀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一邊喝粥一邊問一句,“他人在哪裏?”


  薑鬱回話的麵無表情,“聽聞他出宮之後生了一場病,一直借宿在大理寺卿府上。”


  毓秀似笑非笑地點點頭,“陶菁與白師爺有同窗之誼,他去尋老友也理所應當。”


  薑鬱見毓秀一派雲淡風輕,不似他預想的那般愁腸百結,一時也有些怔忡,“皇上可要派人把他帶回來?”


  毓秀想了想,搖頭道,“不必了,他人既已出宮,那是再好不過。家醜不可外揚,即便他與舒嫻的私情是真,追究下去也沒有好處,不如就此作罷,將人流放再不許入京。”


  薑鬱一直皺著眉頭,聽到“將人流放再不許入京”的時候表情才稍有舒緩。他之前雖然懷疑程棉入宮是為了陶菁,可毓秀既然心意已決,實情如何也再不重要。


  兩人相安無事地吃過飯,飯罷用茶,薑鬱詢問毓秀是否要下流放的旨意,毓秀為斷了薑鬱的念想,隻得手書一封密旨,蓋印叫人送到程棉府上。


  程棉回府之後直奔陶菁的客房,他進門的時候白兩正坐在陶菁床前,雙眉緊鎖,一臉愁容。


  白兩的膚色比尋常西琳人還要白皙,發色卻是烏黑,麵容雖俊美非常,神情卻一貫冷淡,讓人敬而遠之。


  白兩向來獨善其身,程棉難得見他衣不解帶地照料誰,除了府中諸人,也隻有陶菁得他如此另眼相看。


  程棉屏退房中服侍的丫鬟,走到白兩身邊問一句,“他今日狀況如何?”


  白兩搖頭歎道,“一口氣吊著,又咳了幾回血,再這樣下去,恐怕熬不了多少時候。”


  程棉心中哀痛,半晌沒有回話。白兩一轉頭就望見程棉消沉的神情,“你怎麽了?”


  程棉一聲輕歎,“夜審之事,恐怕行不通了。”


  白兩皺眉思索半晌,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陶菁,心裏已經猜出七八分,“我還心疑他怎麽搞成這個模樣,原來如此。”


  程棉不懂白兩話中的意思,好奇問了句 “你知道他為什麽生病?”


  白兩失聲冷笑,“他活著全靠三口氣,如今三分已去其二,還沒死已是大大不易。”


  這話說的奇怪,程棉聽的雲裏霧裏,白兩苦笑著搖搖頭,不再解釋,“我與陶菁在這世間走一遭,都是因為結下一盟。他如今病的辛苦,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早些逃脫升天,全一世因果。”


  程棉一向覺得白兩看透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為人太過冷情,與之交往這十餘年,都不曾感到他身上的溫度。


  這是他的好處,也是他的不好,他今生結交這一人,是福是禍,也未可知。


  程棉在陶菁房中又陪了半晌,直到午膳時分,才顧自去了。


  白兩坐的久了,自覺無趣,就起身走到窗邊,開窗看院子裏的景色。


  一陣寒風吹來,樹葉又落了一片。


  白兩才輕輕歎息一聲,身後就傳來一聲嗤笑,“你站在風口,不覺得冷嗎?”


  白兩回頭一瞧,陶菁儼然已經醒了,正皺著眉頭往自己身上掖被子。


  白兩笑著把窗關了,走回床前幫陶菁蓋好被子,“你是凍醒的?”


  陶菁嗔笑道,“你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我可是肉體凡胎,受不得折騰。”


  仙風道骨?


  聽起來倒像諷刺。


  白兩也不理會,淡然笑道,“你明知自己是肉體凡胎,經不起折騰,為何還拿命換人命?”


  陶菁被問的一愣,半晌才訕笑著反問一句,“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兩笑道,“皇上召見元知,隻說夜審之事作罷,隻要想一想當中的前因後果,也不難推斷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陶菁想說什麽,又覺得解釋花費力氣,多說無益,索性一言不發。


  白兩卻不依不饒,“你明知皇上要審鬼堂,卻挑在這個時候讓華殿下死而複生。你是恨皇上絕情無義,才故意破掉她的籌謀?”


  陶菁咳了兩咳,拿絲絹擦了唇角的血跡,麵上笑容不減,“我若真想掀翻她的棋盤,也不至於等到今日。華硯非全屍下葬,來日夜審時你未必招得來他的魂。無地府之魂,哪有大理寺夜審,審鬼堂之事本就機難輕失,一有差池,得不償失。”


  白兩凝眉思索半晌,心中有一個猜想,“笑染的意思,是要殿下……”


  話說半句,就被陶菁揮手攔了,“隔牆有耳,你心知就好,不必言明。”


  二人相識一笑,不再多言。


  恰巧門外有侍從來送湯飯,白兩也不用丫鬟,親自喂陶菁喝了粥用了藥,兩人說了半晌閑話,白兩才扶陶菁躺下,程棉就滿麵愁容地進門來,“宮裏送來密折,一封是給我的,另一封是給笑染的。”


  陶菁見程棉似有難色,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是不是皇上知道了我的下落,下旨處置我?”


  程棉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想來皇上也是迫不得已,否則她不會在密折中用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辭。”


  陶菁冷笑兩聲,看了不看程棉遞給他的密折,“她要如何處置我?”


  程棉看了一眼白兩,吞吐半晌才回話,“流放出京,永不得還。”


  陶菁望著帳頂深深歎了一口氣,本就慘白的臉色又添了一層冰霜,“流放出京,永不得還,今生今世,再不相見。她這一舉雖絕情,卻也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緣盡於此,再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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