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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25晉江獨發

  自從刑部與大理寺的人回京, 薑鬱就極力催促毓秀定下三堂會審的日期。毓秀以安排華硯喪事敷衍了這些日子,如今關於工部的旨意一一頒下, 林州案的事再也沒有拖延的理由, 隻能初擬一個日子。


  薑壖在早朝上進言, 因此案涉及地方重臣與一部尚書,除三法司長官之外,宰相府也該在旁聽審。


  毓秀請左右相與兩位伯侯自行商議, 選定其中去大理寺聽審,一番推讓之後,自然推定薑壖與舒景。


  毓秀見舒景的態度比之前有所變化, 並無袖手旁觀之意,就猜到大約是舒雅勸說之功。


  散了早朝,程棉與遲朗打了個招呼, 比其他人走的晚些,想與毓秀說幾句話。


  毓秀也想與程棉商量三堂會審的事,奈何現下這個時機,她又不能單獨召他去勤政殿,若是消息傳到薑壖耳裏,恐怕會惹他生疑。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明裏暗裏說幾句話,鄭喬就在殿外見到薑鬱領著人往仁和殿來。


  毓秀聽了稟報, 一皺眉頭, 扭頭對程棉冷笑, “三堂會審的事, 舒景自會從旁助你,你且見機行事就是了。”


  程棉了然毓秀話中之意,點頭笑道,“臣也知皇上不好出麵,隻望舒景看清當中的厲害,幫崔大人拖延些時日。”


  毓秀對鄭喬等使個眼色,鄭喬命幾個侍從都退出殿外。待殿中隻剩毓秀與程棉二人,她便輕聲問他一句,“林州情況如何?”


  程棉沉思半晌,回話的言簡意賅,“皇上放心。”


  有這一句,毓秀自不必再問大理寺少卿如何如何,梅四先生如何如何,神威將軍如何如何,紀詩如何如何,一切盡在不言中。


  程棉見毓秀麵無表情,猶豫半晌,還是問一句,“賀大人人關押在天牢,皇上可要派人去看一看他?”


  毓秀咬牙道,“現下正是風口浪尖,未免薑壖生疑,朕不能輕舉妄動。當初陶菁陷在天牢的時候,元知曾對他照料有加,如今賀枚身陷囹圄,也請你多費心了。”


  程棉自無不應,躬身對毓秀說了一句“放心”。


  毓秀對程棉點點頭,先一步帶人出了仁和殿,迎著薑鬱走過去。


  薑鬱快走幾步,上前對毓秀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笑著接過薑鬱的手,“伯良今日怎麽沒在勤政殿等朕,還親自跑到仁和殿來?”


  薑鬱笑道,“今日早朝散的晚些,臣在勤政殿等的心焦,不知怎的就帶了人出來。”


  毓秀一邊往勤政殿的方向走,一邊笑著解釋一句,“薑壖在朝上又說起林州案與三堂會審的事,刑部、大理寺與都察院自然都有話說,說來說去就拖延了一些時間。”


  薑鬱笑著點點頭,半晌才又問一句,“皇上可要親自主審?”


  毓秀長舒一口氣,輕笑道,“林州案如此敏感,事關薑家的利益,朕怎好牽扯其中。”


  薑鬱似笑非笑地點點頭,“受審的是一州之長與一部尚書,皇上若不主審,三法司長哪個有資格主審?”


  毓秀笑道,“薑相從旁聽審,刑部尚書與左都禦史必定要以薑壖馬首是瞻,即便朕在場,能做的事也十分有限,何必多此一舉引薑壖忌諱。”


  薑鬱扭頭看了一眼一臉豁達的毓秀,試探著問一句,“皇上已經決定將崔縉與賀枚當做兩枚棄子了嗎?”


  毓秀哀哀笑道,“他們儼然是棋子了,糾結無異,不如打落牙齒和血吞。”


  薑鬱莫名覺得毓秀態度有異,心中自然有一個猜想,“臣在殿外遠遠見到大理寺卿,皇上留他說話,是吩咐他三堂會審的事?”


  他剛才果然看見了程棉。


  毓秀不想讓薑鬱對程棉生出戒備之心,權衡之下,就笑著解釋一句,“程棉隻是區區一個大理寺卿,僅憑他一人之力,如何與刑部尚書、左都禦史與一國宰相抗衡,我才留他在殿上,是囑咐他隨機應變,萬萬不可為一腔熱血,為自己惹出麻煩。”


  薑鬱將信將疑,“皇上是不是有事瞞著臣?”


  毓秀一挑眉毛,“伯良何出此言?”


  薑鬱搖頭道,“崔尚書和賀大人在皇上心中是何等位置,臣也能略略猜測一二,三堂會審在即,皇上的態度卻如此雲淡風輕,臣隻會疑惑皇上已經想出應對之法。”


  毓秀訕笑道,“朕本不想隱瞞伯良,可所謂的應對之法卻是一件並不確實的事。三堂會審時除了薑壖從旁聽審,還有舒景。”


  薑鬱恍然大悟,“莫非是那日舒雅進宮來見皇上,皇上對她詳陳其中利害,她勸說舒景為崔縉等求情。”


  毓秀搖頭道,“求情說不上,隻是勸舒景站在舒家的立場上權衡利弊,自己斟酌。”


  一句話點到為止,薑鬱何等聰明,也不必刨根問底,兩個人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到勤政殿用了午膳,一同用了茶,批閱奏章。


  用過晚膳,毓秀在金麟殿與薑壖下了一盤棋,得薑鬱讓了三子,還是慘敗收場。


  薑鬱見毓秀情緒低落,就笑著寬慰她幾句,“想必是皇上擔心會審之事,無心與臣對弈,才棋落一成。”


  毓秀望著滿目蒼夷的棋局,訕笑道,“這哪裏是棋落一成,分明已經被伯良殺的丟盔卸甲了。擾亂我心神的並不是會審的事,而是如今我一對著棋盤就會不自覺地想起洛琦。”


  薑鬱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思齊人雖未醒,狀況卻在慢慢好轉,皇上寬心為上。”


  他一邊說,一邊拿茶杯裝了清水,用手指彈在插在水晶瓶裏的桃花枝上,“皇上從東宮帶回來的這兩支桃枝也是稀奇,不落葉不枯枝,若是在春季,倒真像是要開花的模樣。”


  毓秀聽不出薑鬱說這話是否有意譏諷,隻淡淡回應一句,“既然它不死,養著它就是了,看它能活到什麽時候。”


  薑鬱笑著倒了水杯裏的水,拿白絹擦了手,坐到毓秀身邊,“臣為皇上吹塤?”


  毓秀連連搖頭,“塤聲蕭索淒涼,一如朕當下的心境,伯良的好意朕心領了,若是皇妹還在宮中,朕倒是想聽她吹笛子。”


  薑鬱見毓秀意興闌珊,也不好勉強,轉而笑著說一句,“皇上同樂師學了這些日子的簫,可學會一首曲子了?不知臣有沒有這個榮幸聽皇上吹一曲?”


  毓秀苦笑道,“大概是朕沒有學簫的天分,一首曲子學了這些日子還是吹得亂七八糟,讓人煩心的事情太多,沒辦法專注,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話聽起來雖不像是推脫之詞,卻實有推脫之意。


  曾有幾夜,薑鬱夜半醒來,聽到毓秀站在窗前吹簫,她吹的是華硯從前最長吹的那一曲,相比華硯,技巧雖然還有些生澀,卻絕非亂七八糟。


  要不是她謙虛過甚,就是不想吹給他聽罷了。


  毓秀見薑鬱若有所思,就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玩笑話,待氣氛稍稍和緩,她又笑著說一句,“這些日子朕都與伯良在一起,許久沒有去過別宮了。”


  話說一半,自不必說完,薑鬱猜到毓秀的意思,想不接話也要接一句,“皇上今晚想去別宮?”


  毓秀低了頭,訕笑道,“自從我有孕的消息傳出之後,宮裏已經有了許多風言風語。洛琦臥病在床,紀詩出門在外,且不管他們二人,朕卻已有多日不見淩音了。”


  薑鬱在心中冷笑,明知毓秀刻意不談陶菁,他便順著她的話說一句,“即便是顧及左相的顏麵,也不該冷落淩音。皇上今晚就去永福宮聽琴也好。”


  “聽琴”二字極有分寸,毓秀拾級而下,順勢應承下來。


  薑鬱與毓秀一同出了金麟殿,一個擺駕往永福宮,一個動身回永樂宮。二人在半路分道揚鑣,分別之前,又執手說了幾句別語。


  秋風蕭索,毓秀打了個冷戰,鄭喬等在後麵看到毓秀打哆嗦,忙上前問一句,“皇上披的黑袍太過單薄,要不要下士等為皇上找一件厚一點的袍子?”


  毓秀縮了縮脖子,笑著搖頭,“不必了,前麵也沒有幾步路,等你們回去取外袍,朕也走到了。”


  鄭喬隻覺得奇怪,這幾日天氣轉涼,侍從們原本已經為毓秀換了厚一點的外袍,卻不知她今日出門的時候為何又換了這一件元色單袍。


  毓秀身上發寒,不自覺地就快走了幾步。侍從們匆匆跟上,在前點燈的宮人更不敢腳慢。


  淩音接到通報,早早就迎出永福宮,待毓秀到宮門前,他便上前幾步跪地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笑著扶淩音起身,二人執手一同入殿。一進宮門,毓秀看到華硯的寢殿,好一陣悲從中來。


  淩音見毓秀麵色哀沉,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將人迎到內室之中,就將侍從都屏退了。


  毓秀端起淩音為她倒的熱棗茶,吹了一吹,喝了半杯,輕笑著說一句,“悅聲是知道我要過來,所以才特別為我準備的棗茶嗎?”


  淩音笑道,“臣是怕皇上晚上喝濃茶睡不著,就特別吩咐宮人預備了棗茶。”


  二人寒暄幾句,說的都是冷暖別語。侍從們上了果點,淩音就將人都屏退了,“本宮為皇上撫琴,之後還要下一盤棋,你們且去偏殿歇息。”


  侍從們應聲而退,鄭喬離開寢殿之前,還特別看了毓秀一眼。


  毓秀猜鄭喬是在猶豫要不要回金麟殿幫她拿厚披風,她本來是想說一句不必麻煩了,一瞬猶豫,還是沒有開口。


  待殿中隻剩他們二人,淩音走到琴前,一邊輕輕撥動琴弦,一邊對坐在他對麵的毓秀說一句,“舒皇後為惜墨預備了一口水晶棺,將他暫且安置在恭帝正寢之中,那間密室無人知曉,十分安全,請皇上放心。”


  毓秀一聲長歎,眼中的悲傷再也遮掩不住,“如此甚好,你替我多謝舒皇叔的安排。”


  淩音咬著牙點點頭,一首曲子彈了半首,才又抬頭向毓秀問一句,“皇上打算什麽時候再去看望惜墨?”


  毓秀指甲攥進手心,再鬆開,故作無恙地端起杯子喝一口茶,淡然回一句,“我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見到他,若是能把他擺在金麟殿,我的心也不會如此煎熬了。”


  淩音聽毓秀聲戚戚然,心裏也十分難過,未免毓秀更哀愁,他麵上也隻有不動聲色,“皇上預備什麽時候出宮?”


  毓秀望了一眼窗戶的方向,點頭道,“打更之後我們就出宮。”


  淩音彈完一曲,去屏風後換衣,也為毓秀取了一件一早準備下的夜行衣。


  毓秀換好衣衫,披了黑袍,伏在淩音背上,笑著問一句,“我重不重?”


  淩音隻是笑笑不回話,顧自戴好麵具,開了窗,背著毓秀飛出窗去。


  毓秀一邊感歎淩音輕功了得,一邊又忍不住擔心,“悅聲身手雖好,卻也要提防禁軍,一旦被人發覺我們的行蹤,恐怕又要惹出麻煩。”


  淩音扭過頭,輕聲笑道,“皇上放心,自有修羅堂的人為我們保駕護航,臣的輕功雖稱不上獨步天下,來去宮中卻輕而易舉。”


  毓秀聽淩音這麽說,便也不再糾結,安心摟住他的脖頸,閉上眼,任他帶著她來去。


  待到刑部天牢之外,淩音才將毓秀放下來,二人到角門處輕輕敲了三下門,待裏麵有人回敲兩下,淩音便再敲三下。


  門一開,遲朗忙忙迎出來對毓秀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上前扶住遲朗,小聲道,“非常時期,遲愛卿不必多禮。你且快些帶我們進天牢去吧。”


  遲朗點頭道,“皇上休怪臣失禮,待會皇上殿下與臣一同進牢的時候,煩請稍稍低頭遮掩了麵容。這般時辰,一路安插的雖都是臣的心腹,為保萬全,還是要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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