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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3.20晉江獨發

  陶菁好不容易才止了咳聲,笑容裏卻還帶著一絲虛弱, “皇上夢到了什麽?”


  毓秀一皺眉頭, 不答反問, “幾時了?”


  陶菁掀簾看了一眼帳外,對毓秀笑道,“離天明還早, 皇上不如再多睡一會。”


  毓秀望著陶菁,失律的心跳漸漸恢複如常,身傷卻有些發冷,片刻之後,一聲輕歎躺回床上。


  陶菁笑意融融,鑽到毓秀的被子裏伸臂抱著她取暖,輕聲笑道, “皇上夢到了什麽?”


  毓秀敷衍著回一句, “不記得了。”


  “真不記得了, 還是裝作不記得?”


  毓秀閉上眼沒有回話, 半晌卻還沒有睡意,心煩氣躁地睜開眼, 發覺陶菁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她看。


  毓秀莫名紅了臉, 蹙眉問陶菁一句, “你看我做什麽?”


  陶菁笑道,“皇上不看我, 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毓秀明知與陶菁鬥嘴討不到便宜, 幹脆閉上嘴不再言語。


  陶菁笑了半晌, 沉聲道,“皇上若預感不祥,就不要罔顧天機,不如懷敬畏之心,急流勇退。”


  毓秀聽陶菁話說的有意,便翻身向他而臥,默然看了他半晌,見他麵上一本正色並無笑意,心中越發壓抑,“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陶菁笑道,“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天機不可泄露,能不能聽的懂是皇上的事。”


  毓秀恨陶菁不肯直言,便自欺欺人地認定是他危言聳聽,冷笑著翻身向上,不再理他。


  陶菁望著毓秀的側顏,嘴角浮起一絲淺笑,內中卻蘊含幾分薄涼的悲意。


  二人麵朝上望著帳頂,各懷心事,半晌陶菁伸手握住毓秀的手,毓秀任他握著,漸漸平息心緒,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侍從來叫早,毓秀揉著頭坐起身,回想晨起之後又做的一個夢,反而一點都不記得。


  陶菁起身時又咳了許久,二人一同洗漱,用了早膳。


  毓秀著朝服出殿,陶菁一路相隨,在殿階之下與她分道,等毓秀走遠,才掏出白絹將胸中淤積的血都咳盡。


  康寧在一邊扶著陶菁,眉眼間盡是焦慮之色,“你這個樣子還要熬到什麽時候,不如找禦醫再瞧一瞧。”


  陶菁擺手笑道,“禦醫隻會說我先天不足,調養為主,瞧也是白瞧。這幾日胸悶氣短越來越厲害,喉舌間都是腥氣,快些回宮漱口。”


  康寧支支吾吾要說什麽,卻終究沒有出口,一路扶陶菁回了永祿宮。


  清晨的空氣冷冽,天氣卻比前幾日晴朗,毓秀覺得精神上佳,便沒有乘坐轎輦,帶人步行去往仁和殿。快到近處,她見華硯在殿下遠遠等她禦駕,一見到她,便迎麵向她走來。


  毓秀望著華硯的身影,一時恍惚,麵上不自覺浮起一絲笑意。待華硯走到近前向她行禮,她麵上又泛起微薄的紅暈。


  華硯不知毓秀心中所想,望著她輕聲淺笑,半晌之後,又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的侍從。


  毓秀回身叫跟隨的侍從退到一邊,與華硯並肩而行,笑道,“惜墨這個時辰來見我,是有事要說?”


  華硯似笑非笑地看著毓秀,直把她臉上看出紅暈,才開口問一句,“皇上昨日來永福宮,為何過門不入?”


  毓秀訕笑道,“惜墨怎麽知道?”


  華硯搖頭道,“皇上既入內宮,自有人時時稟報,臣與悅聲原本已經做好接駕的準備,誰知你走到門前,又轉身走了。”


  毓秀一聲輕歎,“昨夜本是有話要對惜墨說,誰知到了永福宮,又有些不知所措,幾番猶豫之下,還是回了金麟殿。”


  華硯笑道,“臣心下不安,得知皇上之前在永喜宮見了思齊,便與悅聲去向他詢問你的心意。”


  毓秀苦笑道,“思齊說了什麽?”


  華硯微微笑道,“思齊什麽也沒有說,隻叫我二人稍安勿躁,等候皇上旨意。臣思慮一晚,實不知何事讓皇上煩擾,便在出宮前前來相問。”


  毓秀笑道,“若論方便,本該悅聲前來見我,他為何反而讓你前來?”


  華硯麵上閃過一絲赧意,低頭嗤笑道,“我二人並非要在此時見到皇上,是我自己想來見你。”


  毓秀回想起前次與華硯相處的情景,四目相對,麵上的笑容各有深意,“今晚我到永福宮再同惜墨細說如何?”


  華硯見毓秀諱莫如深,沒有再追問,點頭道,“如此甚好,晚膳時分臣與悅聲在永福宮等候聖駕。”


  毓秀心中原本隻想與華硯獨處,他既錯意,她卻沒有說甚。屆時有淩音在場,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二人談笑幾句,華硯送毓秀上了殿階,目送她進了仁和殿,他才下階出宮去吏部。


  毓秀進殿時,百官已等在殿中,齊聲相迎,跪地行禮。


  毓秀上坐高位,目光略過殿下,微微一笑,叫眾人平身。


  朝上處理了幾件常規事務,左都禦史關凜出列稟道,“不久之前外籍士子在大理寺門前告禦狀,都察院林州道監察禦史聽聞此事,於地方查訪,聯名彈劾林州樂平縣丞崔勤與禮部尚書崔縉,折子送到皇上手裏,至今並未得到回複。”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了關凜半晌,冷顏道,“刑部還未結案,都察院何必急於彈劾無關之人。即便查證那士子訴說為真,證實是一縣父母官欺壓百姓,也不能證明其所作所為與他人有任何關聯。林州道監察禦史的聯名奏折昨日送到宮中,朕已看過,之所以還沒有批複,是想等此案的案情更明晰之後再做理論。關大人雖為一部長官,卻不必插手朕與各道禦史之間的行文往來。”


  關凜抬頭看了毓秀一眼,見毓秀嘴角雖有一絲笑意,眼中卻滿是淩厲,心中一顫,忙忙把頭低了,“外民進京告狀,當中牽扯之人又與一部重臣同出一族,此事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有損朝廷威望,有傷新令推行。都察院身為監察之司,考察舉劾官吏使臣等的職責,言官緘口,便罔食俸祿,臣身為禦史之首,自有督責下員之責。”


  毓秀聽他侃侃而談,冷笑道,“言官是天子的耳目風紀官,風聞言事、上書彈劾官員是本分。然而這當中卻要糾察是非,辯明冤枉,以免錯糾錯察,委屈忠良。禦史彈劾官員,及至彈劾一部尚書,事關重大,更要慎之又慎。若不問實情,不講明證,隻圖聲名,空言詆毀,難免有沽名釣譽之嫌。”


  關凜聽毓秀話說的不留情麵,一時脊背發寒,吞吐半晌,躬身回一句,“禦史犯罪,罪加三等,都察院上下不會不明白無證彈劾,空言詆毀的後果。林州道監察禦史既然聯名上折,必是在當地有所見聞,方才行其糾察之職。皇上若覺得林州道監察禦史的彈劾書太過空洞泛陳,責令其具以實據,重新上表就是了。”


  本是亂中一句辯解,何澤與薑壖卻心覺不妥,預感不良。


  毓秀收斂笑容,麵無表情地對關凜道,“關大人怎知林州道禦史的聯名上書空洞泛陳,莫非你已讀過?上到京城,下至地方,各級禦史隨波逐流,行事敷衍。糾察也好,彈劾也罷,何以要經由上官再執行,何以要幾人聯名才敢言?可見都察院行文建事積弊已久。”


  關凜忙對毓秀拜道,“監察禦史官職卑微,不敢擅自作主,若彈劾朝中重臣,定是要先上報本院才敢實行。”


  毓秀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禦史上書本不必經由宰相府,也不必層層上報本院。身為言官,本該以小博大,以下克上,不管是幾品禦史,所對本該隻有朕一人。若事事經由上官屬意再實行,說的話還有幾分出自真心。林州道監察禦史如此謹小慎微,還留他做甚?”


  薑壖自知關凜失了先機,便對何澤等人使眼色,暗示他們不要說話。


  關凜顏麵盡失,麵色灰沉,“都察院做事有欠妥當,臣等當差失職,深負皇恩,皇上盡可嚴懲以戒,林州道監察禦史所彈劾之事並非捕風捉影,還望皇上不要以人廢言。”


  毓秀擺手道,“實情如何,朕會派欽差去往林州親查。望察院眾人以此為鑒,從今晚後不管是在京的禦史,還是在外的各道言官,折子都隻呈於我一人。若做不到言者無心,牽絆名利,不如早早卸了官職,讓賢能者居之。”


  話說到這種地步,朝上眾人心中自有所想。百官皆知都察院有心借林州案攻訐崔縉,且極有可能是薑壖授意;眾人也知毓秀有意偏袒崔縉,拿關凜等人的錯失借題發揮。此一番劍拔弩張,遠遠不是終點。


  下朝之後,崔縉與程棉遲朗三人先出了殿門,結伴往宮外去,走到半晌,遲朗對二人笑道,“皇上行事如此強勢,倒是我之前萬萬沒想到的。”


  崔縉心中感慨,嘴上卻不好說甚,程棉見崔縉不接話,便也緘口不言,三人隨意說了幾句閑話,在宮門處各自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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