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07晉江獨發
華硯難得見毓秀任性一回, 不得不訕笑著忍耐她吹出來的刺耳魔音。
可憐她對比之前沒有半點進步,反而比上次還要糟糕。
華硯啼笑皆非地聽了半曲,從毓秀手裏奪了玉簫,從頭指點她指法。
毓秀依照華硯說的練習了一會, 吹出來的曲子稍稍成了調,卻還是又慢又難聽。
華硯被逗的笑個不停,才要說什麽,就聽到殿外有宮人稟報,說貴妃殿下求見。
毓秀對華硯使個眼色, “大概是悅聲受不了,找上門了。”
華硯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挑眉對毓秀道, “那皇上是見還是不見?”
毓秀連連搖頭,“自然不見, 我之前應他不會吹簫,如今出爾反爾, 他會抓著我的把柄不放。”
華硯高聲對殿外的宮人道, “你說皇上安歇了, 不方便見他。”
二人屏息等淩音離去, 相視一笑,毓秀也不好意思再吹簫了, 傳人伺候洗漱更衣。
上床以後, 華硯倒比之前沉默, 閉著眼睛不發一言。
毓秀隻得轉個身側對著他, “惜墨心裏的火氣,似乎由來已久,你隻當我多心,除了因為薑鬱的事,有沒有那個侍從的緣故?”
她故意不提陶菁的名字,卻適得其反,惹華硯嘲諷,“皇上是說那個新上位的才人。”
毓秀輕咳一聲,“你明知他隻是用來迷惑薑家的一顆棋子,何必說這種話讓人慪氣。”
華硯睜開眼,也轉身麵對毓秀,“是皇上親口說喜歡他,就算他在你的局中有一個位置,又何嚐不是你拿自己的心換的。”
毓秀不想承認自己丟了心,更不想承認被陶菁圈套,“就算我喜歡他,也不會為他做出不顧大局的事,來日若要他犧牲,我會毫不猶豫。事實勝於雄辯,惜墨不信我就算了。”
華硯聞言,半晌無語,再開口時免不了一聲長歎,“來日若要我犧牲,皇上也會毫不猶豫嗎?”
毓秀被問的一愣,“怎麽會突然問這種話?”
華硯輕笑道,“不管是薑鬱,還是陶菁,在皇上心裏,男女之情都可以被犧牲,那我們這些人,豈不更加的可有可無?”
毓秀撐起身看了華硯一眼,口氣也變得堅硬起來,“惜墨與薑鬱陶菁怎麽能一樣,我對你的感情要比他們都深厚許多,我待你就像待我自己,除非我死,我不會讓你遭受半點損傷。”
華硯聽毓秀語氣篤篤,心中感念,不管她來日會不會坐到那個遙不可及的位置讓他仰望,現如今在他身邊的這個人,他還抓得住也握得著。
毓秀重新躺回枕頭上,一邊打了個哈欠,一邊對華硯笑道,“我很久沒像今晚這麽害怕了,之前在悅聲的寢殿裏,我坐在上麵,你們跪在下麵,那一刻我隻覺你我在隔江對望,我想抓你都抓不住了。”
原來從頭到尾,他們擔心的都是一樣的事。
華硯忍不住好笑,“皇上明知我沒法對你生氣,裝樣子也裝不了一時。”
毓秀輕輕搖了搖頭,“這一次同以往都不一樣,你心中已萌生了去意,我怕的是與你心離。”
華硯心裏有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一句話,隻能緊緊握住毓秀的手。
毓秀感受華硯手心傳來的溫度,笑著閉上眼,不出一會就睡著了。
華硯等毓秀睡熟,小心翼翼地把人摟進懷裏。
第二天一早,毓秀比華硯早醒,她望著華硯微微皺緊的眉頭,心裏莫名悲傷。
華硯一睜眼就看到毓秀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眉眼之間似有哀愁。
“皇上怎麽這麽看著我?”
毓秀尷尬一笑,扶著額頭坐起身,“我醒早了,身子乏,又起不來。”
華硯下床收起龍鳳帳,拉毓秀的手硬拖她起來,“你從前不想去書房的時候也是這麽一副要哭的表情。”
他一邊幫毓秀穿好鞋,一邊叫來人。
宮人們見二人拉拉扯扯,原本擔心的也不擔心了。一對金童玉女,果然床頭打架床尾合。
毓秀整裝畢,自去上朝。
華硯一路送毓秀出宮門,等毓秀走遠,他才取了東西準備去吏部。
淩音一早就等在宮門口,纏著華硯喋喋不休,“皇上昨日在你房裏吹簫,你們是不是好了?”
華硯見淩音一臉調侃之色,想到毓秀的囑咐,暗自糾結不已,“我與皇上原本也沒有什麽事,是你多心了。”
淩音笑道,“難得見你拿一副冷顏對著皇上,我之前也以為皇上的反應太過激烈,可聽了她一番話,我才知她用心良苦。”
“你想明白了?”
“是我辦砸了差事。”
華硯見淩音麵生頹然,就故作不經意地說一句,“修羅堂直屬皇上統領,我的確不該從中幹涉,這事是我做錯了。”
淩音一皺眉頭,“你若是這麽說,那我以後有什麽事也不敢同你商量了,我們還同往常一樣,隻是遇事不要再隱瞞皇上就是了。”
華硯笑著點點頭,對淩音小聲道,“薑鬱之所以對皇上坦白,必定是他得知修羅堂的動作,為占取先機,自解困局。泄露行蹤的事非同小可,為今之計,悅聲該速速查出事情的前因後果,對皇上有個交代。”
淩音默然不語,半晌才凝眉說一句,“惜墨也以為是修羅堂泄露了行蹤?”
華硯生怕他追根問底,就拉著他的手快刀斬亂麻地說一句,“這些事上,我遠遠不如思齊,你不如同他商量。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又急著去吏部,你自去永喜宮吧。”
淩音隻得點頭應了,與華硯作別,往永喜宮去,誰知走到半路,卻遇上紀詩。
紀詩迎上前對淩音行了個拜禮,“臣正要去永福宮見殿下,不巧在這裏偶遇。”
淩音因紀詩身份的緣故,對他諸多忌諱,二人從前交往寥寥,至多算是點頭之交。如今紀詩找上門來,淩音不免懷著戒備之心,“不知殿下尋我有何事?”
聽樂識人,自從淩音與紀詩在大婚宴上合奏那一曲,他就認定此人胸懷很深的功名欲念,與華硯的君子淡然大相徑庭。
可單看紀詩其人,卻頗有儒將風采,優雅沉靜,讓人捉摸不透,這讓淩音一度糾結,加上他離開容京,在外雲遊的那些年,修羅堂沒查到一點蹤跡,幾年空白也讓人不敢安心。
紀詩見淩音言笑晏晏,一副風流麵具,也猜到他是在戒備他,就單刀直入回一句,“前日皇上說想聽你我二人琴瑟和鳴,臣鬥膽就應承皇上今日晚宴與殿下合奏,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淩音挑眉笑道,“當真是皇上想聽?”
紀詩見淩音麵有猶豫之色,就笑著解釋一句,“皇上提起合奏時,臣也十分驚詫,沒有多想就應承下來,事後又覺得不妥,原該與殿下商議之後征詢殿下的意思。”
淩音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的意思怎麽比得了皇上的意思,既然皇上想聽,你我今晚奏一曲就是了。上一次在大婚宴上,那曲合奏是即興而為,倉促淩亂,難登大雅之堂,不如你我今日練習幾次,也省的讓皇上與兩位皇子詬病。”
紀詩笑著應是,一邊吩咐侍從回永祿宮取瑟,一邊跟隨淩音回永福宮。
毓秀在朝上與禮部尚書商議了晚宴與聯姻事宜,又選定冊封古麗為公主的吉日,暫定於十月十五送親往南瑜,與歐陽蘇成婚。
至於北瓊,因毓秀之前已對瓊帝下了國書,應承與聞人離的婚約,至於具體成婚的婚期,卻並未在書中注明。
其實毓秀一早已寫好了一封給瓊帝的密信,信中說明婚約實行要以聞人離的繼位為前提。雖然以北瓊當下的政局來看,聞人離繼位是大勢所趨,可她以此表明心跡,也算給了他一直想要的政治砝碼,還了他的人情。
毓秀下朝之後,本想回金麟殿看一看陶菁的病情如何,宮人卻通報薑鬱一早就等在勤政殿,想與她一同用午膳。
她帶人到勤政殿的時候,薑鬱已等在殿外,兩人對麵敘禮,執手入殿。
宮人擺了午膳,毓秀落座之後,薑鬱將殿中服侍的人都屏退了,親自為毓秀倒了一杯酒。
“皇上說要想一想,經過這一晚,可想好了?”
毓秀起身將薑鬱按到椅子上,有來有往地也幫他倒了一杯酒,“不管伯良的真實身份如何,於我來說都沒有什麽區別,我對你的心意一如既往。”
薑鬱握住毓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才要順勢將人拉進懷裏,毓秀就抽手對他笑道,“我不在意,薑相卻未必不在意,伯良也該有個打算,你是預備一直瞞著薑相,還是找個時機是他坦白你的身世?”
薑鬱見毓秀一臉雲淡風輕,分明是在故意裝糊塗,舉重若輕地威脅他,逼他低頭。
半晌之後,他才苦笑著一聲哀歎,“皇上是想要臣的性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