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2晉江獨發
明哲戟伸手狠狠在聞人桀頭上打了一下, “你胡鬧的也夠了, 還想不想說正事?”
被打頭是很傷自尊的事,聞人桀愣了一愣,默默從明哲戟身上爬起來, 站在地上挑起眉毛看她, “皇上要說什麽正事?”
明哲戟整理衣衫坐起身, 稍稍平複心緒才開口說了句, “你想要秦州,我可以借,但是也隻是借。之後和談的國書裏,說的興許是劃,可你一定要明白,秦州是我借給你的, 若有一日你羽翼豐滿,就要把它歸還西琳。”
聞人桀眉頭皺緊, 臉上的表情也變的有點可怕, “皇上為什麽要借地給我?”
明哲戟失聲冷笑,“你千裏迢迢來西琳,不過就是為了秦州, 其實隻要你提出恰當的交換條件,事情原本不用這麽複雜。”
“什麽是恰當的交換條件?”
“條件我已經說了, 秦州是我借給你的, 借給你求邊境十年的平安, 你不要忘了當初答應我的事, 要是有一日你做得了北瓊的主,在你有生之年,不能犯我西琳之境。”
聞人桀的表情變幻莫測,一雙眼盯著明哲戟,目光審視,冰冷刺骨,“從我們見麵的第一次,皇上就極盡挑撥離間之能事,攢動我一方為王,與皇兄爭奪皇位。現在想來,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誅,坐你的位置,大概正盼著北瓊內亂,你好借機坐收漁翁之利。”
明哲戟最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她從前就怕他猜出她的意圖,若彼此心生嫌隙,他們就真的勢不兩立了。
其實類似的話她從前說過不止一次,他卻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動機,一年前的聞人桀滿心都是對他皇兄的怨憤,也遠沒有現在這麽敏感多疑。
明哲戟的情感上不想他誤解她,理智上卻明白讓他徹底死心是一件好事。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利益糾葛,不該再將感情摻雜其中。
聞人桀見明哲戟不說話,自以為是她默認了,原本還抱著的一絲希望也徹底破滅,“原來,你真的從一開始就算計我。”
明哲戟望著他冷若寒冰的一雙眼,心像被人捅了一刀,“人和人之間本來就是互相算計,你說我算計了你,你又何嚐沒有算計我?”
聞人桀本想出言辯解,話到嘴邊卻有點心虛,悶聲吃這個啞巴虧他又咽不下這口氣,糾結半晌,語氣當然好不到哪裏去,“我是算計了你,可我遠沒有你這麽陰險狠毒,為了自己的利益,指望我們兄弟自相殘殺。”
明哲戟怒氣衝胸,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克製住爆發的衝動,“你的帽子扣的太大了,你皇兄是什麽人天下皆知,他是怎麽上位的,他有沒有屠戮手足的殘暴,你比我更清楚。”
聞人桀被噎了個正著,一時氣急敗壞,難免口不擇言,“說到屠戮手足,有誰比皇上更清楚,虧得我從前還以為關於你的那些傳言都是假的,其實你根本就是個陰險狠毒,為了權利不擇手段的小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明哲戟徹底心灰意冷,所謂心動情動,到底隻是一時的錯覺。他恨你時,心裏就隻剩下對你的不屑不堪。
聞人桀見明哲戟雙眼失焦,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心裏難過的無以複加,他差一點就要服軟承認自己是個傻瓜,可示弱的話卻卡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明哲戟垂下眼,長長歎了一口氣,“既然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多說無益,你要是覺得我開的條件於你有利,你就應承,要是你覺得我是在蓄意陷害你,你大可以一口拒絕。”
聞人桀心裏悔恨不已,不管明哲戟懷著什麽樣的目的指點他如何在北瓊站穩腳跟,他之所以能從一個落魄在外的人棋恢複身份,保住性命,王位,賺的一方封地,都與她的寬容有分不開的關係。
對他來說,現在的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可他還是不甘心,從頭到尾,他傷心的也不過是她為他做的事都與感情無關,一切隻是她權衡利弊才做出的選擇。
糾結半晌,聞人桀反倒笑了,“皇上開出的條件如此優厚,既然你我利益一致,姑且合作也並無不可。我答應你,來日我做主的時候,一定原封不動地歸還秦州,有生之年與西琳結好。”
明哲戟終於等到她想聽的許諾,可她的心卻像被人掏空了一塊,一雙眼也酸澀不已。
兩個人麵對麵沉默,氣氛比他們之前激烈衝突的時候還要尷尬。
聞人桀彎下身子,一腿跪在明哲戟麵前,幫她整理淩亂的發釵發髻,強笑著問了句,“我送給皇上的那兩隻鹿還好嗎?它們有沒有因為思念我吃不下飯?”
明哲戟笑著搖搖頭,“畜生就是畜生,尤其是這些在野外捉來的畜生,養不熟的。”
乍一聽覺得她是就是論事,仔細一琢磨,又覺得她是在指桑罵槐。
聞人桀心裏不爽,就皺眉問了句,“皇上不會是在含沙射影地罵我吧?”
“殿下多心了。”
聞人桀看她橫眉的樣子,一麵恨的牙癢癢,一麵又心癢癢。
喜歡一個人又得不到回應的滋味真是太難受了,想要到她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恐怕還要很多的處心積慮,隱忍等待。
明哲戟本以為聞人桀會同她針鋒相對,可他最後也隻是一笑而過,“時辰不早,我不能再留,請皇上多多保重,我期待我們重見的那一日。”
他說完這一句,就忽地湊到她麵前想吻她的嘴。
明哲戟被聞人桀的大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把頭躲到一側。
聞人桀隻是仔仔細細地看了她的臉,再捧起她的手吻了她的手心,他的手伸到她袖口裏的時候,她不知怎的就閉上了眼。
明哲戟聽到聞人桀在她耳邊輕笑著說了句,“皇上送我的玉佩,我還要拿回去,我們下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再還給你。”
之後三日的和談順利進行,北瓊用萬匹良駒,萬隻牛羊換回原屬於多州的秦州土地。
寧遠侯一行回去的時候,明哲戟親自出城相送,雖然不能正式地同那個人告一個別,可親眼看著他離去,也算是為她這一場無疾而終的愛戀做一個無疾而終的結尾。
聞人桀一上馬就沒有再回頭,他知道她喜歡的人正站在城樓上看著他,可能心裏還在默默期待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從此再無牽扯。
他中途忍不住想看她的時候,也有一度生出與她永生不見的念頭。
大概,他身邊真的有一個歌姬相伴,他就不會這麽念念不忘,自以為情深無法自拔。
直到一行人的背影消失不見,明哲戟才帶人回宮。
自從北瓊使者進京,她就因為割讓土地的事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滿朝文武都在暗自詬病皇上軟弱無能,不知進退,稍被威逼就做出有損國格的決定。
有幾位位高權重的老臣,從和談的第一日就上書反對,簽訂國書之後,更集體告病,聯書抗議。
舒辛也從一開始就懷疑,明哲戟借出一方土地的真正動機,是不是真像她自己說的那麽大公無私,是為了西琳的利益。
晚膳時分,舒辛擺駕去了勤政殿,宮人們卻說皇上一早就批完奏折,帶人去了禦花園。
他找過去的時候已經猜到她在哪裏,可真的看到她愛撫那兩隻畜生的情景,心裏還是別扭的很。
睹物思人,北瓊的人才離開,她就開始思念那個人了嗎?
等舒辛走到近前,明哲戟才回神,“皇後怎麽來了?”
“請皇上一起用晚膳。”
舒辛伸手摸了摸那隻母鹿的頭,他的動作雖然很溫柔,小鹿卻還是嚇了一跳,快步跑走了。
舒心尷尬地站在原處,臉上勾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明哲戟難得看到他吃癟的表情,忍不住有點好笑,“這天下間居然還有拒絕得了皇後的。”
舒辛苦笑著搖搖頭,順勢坐到明哲戟身邊,“誰說沒有人拒絕我,皇上不是常常拒絕我嗎?”
明哲戟明知他意有所指,卻隻是冷笑,一雙眼看著滿是戒備看著他們的那兩隻鹿,半晌才回了句,“如果皇後說的是子嗣的事,恕我無能為力,我如今的頭痛症越來越嚴重,也不知還能活幾日,我連自己都供養不起,更別說懷育一個孩子。”
舒辛精致的表情終於有點碎裂,“皇嗣是國本,皇上膝下有女,政局才不會混亂。”
明哲戟一聲輕笑,舒辛卻覺得她的笑聲無比刺耳,“皇上笑什麽?”
“我笑皇後表裏不一,太過虛偽。”
舒辛萬沒想到明哲戟會用這麽嚴厲的詞評價他的人品,一時反應不及,脊背也蒙上一層冷汗,“皇上說這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