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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7.29晉江獨發

  薑鬱握毓秀的手分明用了十二分的力氣。


  當著宮人的麵, 毓秀不好掙脫,隻能壓低身子伏到薑鬱耳邊問一句,“皇後是想你我以難堪收場?”


  薑鬱聽而不聞,手也不鬆。


  無奈之下, 毓秀隻能吩咐留宿永樂宮。


  周贇心知毓秀為難,便上前詢問一句,“皇後臥病,皇上更該保重龍體,今夜是否回金麟殿就寢?”


  毓秀雖不情願, 但事已至此,隻能打腫臉充胖子, “朕不放心皇後, 想留下來陪他一晚。”


  周贇心知無力回天,不好再勸, 就伺候毓秀洗漱換衣,滅了殿中幾盞燈燭。


  毓秀躺到床上, 望著帳頂想朝事, 想著想著就歎了一口氣。


  一旁的薑鬱沉聲問一句, “皇上為何憂心?”


  毓秀隨口搪塞道, “歐陽蘇與聞人離不日入京,朕在思量用什麽禮數迎待二人。”


  薑鬱沉默半晌, 轉而說一句, “那日對皇上做出不敬之事, 是臣行為失當, 舉止魯莽,請皇上恕罪。”


  毓秀訕笑道,“皇後不必自責。”


  薑鬱聽她語氣敷衍,忍不住冷笑兩聲,“對於行事的初衷,臣卻問心無愧,你我既是夫妻,理應行夫妻之禮。”


  毓秀聽出薑鬱話中的怨懟之意,不好迎難而上,隻有顧左右而言他,“從前我們一起讀書時,皇後滿腔抱負,你若想入仕為官,並不一定要依靠家蔭,憑皇後的學識才華,何愁成不了第二個程棉。”


  薑鬱不知毓秀是否有心拿程棉譏諷他,一時氣悶,不再多言。


  他不開口,毓秀也不說話,二人同床異夢,各自睡了。


  毓秀醒來時,頭似千斤重。薑鬱倒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狀若大病初愈,萬年冰霜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毓秀隻覺得他在幸災樂禍,起身掀開簾帳,叫侍從進門。


  鄭喬躬身拜道,“皇上忽感風寒,已誤了上朝的時辰,下士等派人到前朝通傳消息,叫百官自回。”


  毓秀心裏一驚,“什麽時辰了?”


  鄭喬看了一眼周贇,周贇便躬身上前,“巳時三刻。”


  毓秀心中怨念橫生,才要吩咐回金麟殿,薑鬱已搶先說一句,“傳禦醫為皇上診脈。”


  周贇鄭喬領命而去,毓秀走不得,隻能叫人把新呈的奏章拿來給她批閱。


  薑鬱見毓秀看折子的時候冷汗直流,就將宮人屏出殿外,搶過她手裏的奏折來看。


  毓秀還以為薑鬱要把奏折裏的內容念給她聽,誰知等了半晌,薑鬱也隻是擰著眉頭自己看。


  不得已她便開口叫了一聲, “皇後……”


  薑鬱故作不經意地看了毓秀一眼,隨口回一句,“戶部關於春耕的奏報,說的都是廢話。”


  一句說完,他就去桌前取了朱批,替毓秀批閱。


  此一舉本為試探,薑鬱見毓秀並不阻攔,就把剩下的折子也一並看了,大意精簡轉述,代替毓秀用筆。


  毓秀省了許多心思,不知不覺就同薑鬱商議起來。二人師從一人,許多想法都不謀而合。


  午膳時分,飯菜才擺上桌,毓秀見周贇欲言又止,就召他上前問一句,“你有事稟報?”


  周贇躬身道,“華公子聽聞皇上臥病,特別進宮探望皇上。之前因皇上與皇後忙於批閱奏章,他便叫我等不要打擾。”


  毓秀一愣,“惜墨幾時進的宮?”


  周贇看了毓秀一眼,小聲回一句,“不足一個時辰。”


  毓秀心裏過意不去,忙吩咐侍從傳華硯進殿一同用膳。


  華硯與毓秀多日未見,彼此都有些想念,卻因薑鬱在旁,他不敢逾距,隻能躬身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輕咳一聲,笑著叫華硯“平身”。


  薑鬱暗嘲二人故弄玄虛。


  三人坐到桌前,各懷心思。


  水晶肘子與金棗泥都是華硯愛吃的,毓秀便叫人為他夾了許多。


  薑鬱見二人眉眼間都帶著笑意,禁不住冷笑道,“皇上記得臣子愛吃什麽,是臣子之幸。”


  毓秀忙叫人把青筍百合一類的素菜也給薑鬱夾了一份。


  薑鬱麵上的尷尬一閃而過,輕笑一聲遮掩過去。


  毓秀與華硯相視一笑。


  殿外侍從稟報,說靈犀公主求見。


  靈犀一進門見到華硯,當場笑出聲來,“原來惜墨也在。”


  華硯麵色淡然,起身對靈犀行禮,“參見公主。”


  靈犀不得已,隻能對毓秀與薑鬱欠了欠身,“惜墨這一拜,我也不好不守規矩了。”


  眾人見罷,靈犀大方坐在薑鬱與華硯中間,笑著問一句,“皇姐怎麽這個時辰才用午膳?”


  毓秀笑道,“錯過了用膳的時辰,連累皇後與惜墨陪我挨餓。”


  靈犀挑眉笑道,“皇姐叫伯良皇後,卻隻呼惜墨表字,是不是太偏心了?”


  毓秀看了一眼薑鬱,見薑鬱麵無表情,心下好笑,便從善如流地叫了一聲“伯良”。


  薑鬱沒想到毓秀會這麽輕易就稱呼他表字,一時百味雜陳,麵上卻不動聲色。


  毓秀轉而對靈犀笑道,“皇妹今日前來,是否有事稟報?”


  靈犀笑眯眯地看著毓秀三人的表情變幻,回話的漫不經心,“南瑜的皇儲殿下與北瓊的三皇子殿下不日就要進京,不知皇上預備派哪位皇親出城迎接?”


  毓秀之前也想過派皇親迎接兩位皇子,可如今皇室寥落,在京的隻有博文伯與右相算是皇親,卻也隻是外戚。靈犀既然主動提起,大概是有意接下差事了。


  靈犀見毓秀笑而不語,一時心急,直言問道,“皇姐何不派我去禮部任個虛職,襄助崔尚書置辦迎賓設宴諸事?”


  毓秀好整以暇,“皇妹既然喜歡禮部,朕自無不應。立於禮,成於樂,請皇妹多用心向崔大人請教。”


  她之前就猜到靈犀會籌謀入六部,卻沒想到她竟選擇禮部。


  靈犀起身謝恩,“臣妹已出宮封府,不好再遊手好閑,否則來日封王時,如何服眾。”


  才自立門戶,就已看準王位。


  薑鬱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詫異,他萬萬沒想到毓秀竟對靈犀有放權之意。


  靈犀得償所願,胡亂閑話幾句,起身請退;華硯也順勢告退。


  華硯去後,毓秀望著門口發了半晌呆,直到薑鬱抬手撫上她的額頭,“皇上皺眉了。”


  毓秀被薑鬱嚇了一跳,卻不敢躲;薑鬱笑著收了手,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帶有從前不曾有的溫度。


  四目相對,毓秀越發覺得薑鬱眼神曖昧,尷尬時,就喚新換班的宮人添茶。


  兩個侍從走上前,毓秀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著實吃了一驚。


  與康寧一同前來侍奉的侍從竟是陶菁。


  薑鬱見毓秀神情有異,順著她的目光去看,看到那個個子稍高的侍從時,心中就生出不好的預感。


  毓秀不問,陶菁也不開口,恭敬站在下首聽傳。


  康寧對毓秀拜道,“晌午之前,下士等已依照禦醫的吩咐熬藥熏了金麟殿,陛下可要移駕回宮?”


  毓秀原本也有這個打算,就順勢吩咐擺駕。


  薑鬱不好挽留,隻能起身相送,“請皇上安心休養。”


  毓秀裹衣上轎,上轎前隨口請薑鬱到金麟殿用晚膳。


  陶菁與康寧對看一眼,一個仰頭望天,一個低頭看腳,都佯裝沒聽見。


  薑鬱笑著點點頭,目送毓秀走遠。


  毓秀回到金麟殿,麵上再無笑意,冷顏對陶菁斥道,“莫非短短一日光陰,你就將宮規背熟了?”


  陶菁不答話,隻目不轉睛地望著毓秀,毓秀被他看的渾身發毛,就對著康寧輕咳一聲。


  康寧忙回一句,“陶菁過目不忘,的確十分聰慧。”


  毓秀心中不悅,冷顏吩咐陶菁沏一壺新茶。


  陶菁領旨去了殿外,半晌去而複返,端了一壺菊花茶,“陛下請用茶。”


  毓秀冷笑道,“你不是已對宮中的規矩了如指掌,怎麽罔顧朕的喜好?”


  陶菁早就猜到毓秀有意發難,麵上卻一派淡然,“皇上正在病中,花茶清心明目,去火潤喉,下士便自作主張沏了花茶。”


  康寧在一旁搖頭,“皇上自來脾胃虛弱,厭惡花茶的香氣,飲茶從來隻飲普洱。”


  陶菁狀似無措,跪地拜道,“下士自作聰明,辦事不利,請皇上恕罪。”


  他謙卑恭敬,毓秀反倒不好刁難,隻得揮手叫平身,“罷了,這壺茶賞給你們喝吧,你去重新泡一壺來就是了。”


  陶菁端茶到外殿,康寧心裏好奇,小聲問一句,“你早知皇上好惡,為何故意泡了一壺花茶?”


  陶菁似笑非笑地回一句,“皇上心中有怒,何不讓她發泄一場。可她最後還是心軟了,大約是年紀尚輕的緣故。”


  康寧護主心切,出聲怒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妄論皇上是非。皇上對下寬仁,乃是皇恩浩蕩。你休要仗著自己有幾分才氣就觸犯龍顏,否則就算皇上不罰你,我也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陶菁連連賠笑,心中感歎。毓秀身邊的侍從隻有這一位心思單純,比起周贇陳賡那些老奸巨猾的,到底還是稚嫩了些。


  毓秀坐在殿中,越發覺得頭昏腦漲,腿腳發軟,正扶著額頭閉目養神,陶菁與康寧就換了茶端到她跟前。


  毓秀喝了熱茶,整張臉還是燒的通紅。


  康寧見毓秀實在難過,就試探著問一句,“下士扶陛下上床休息?”


  毓秀擺擺手,“午前在永樂宮已臥了半日,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才起身,不必休息了。你去把新送來的奏章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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