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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7.11晉江獨發

  毓秀思索半晌,問一句,“大巫師若用蠱術,能抵擋官兵多少時候?”


  羅青雲麵色淩然,“我苗寨雖善蠱,非必要之時,絕不會輕易使用。如今官兵欺我不仁在先,我們又何必再留情麵。”


  毓秀聽她把話說的模棱兩可,也不深究,隻點頭道,“既如此,請大巫師盡量拖延,我拿殿下的欽差令牌前往邊關見楊將軍請兵。”


  華硯與陶菁聽了這話,雙雙皺了眉頭,二人對望一眼,半晌之後,華硯才道,“秀兒不可親去冒險,你我之中若必有一人往邊關請兵,不如我前去。”


  陶菁才要開口,藍蕎就上前拜道,“小女騎術不差,若得脫身報信,必能速去速回。”


  毓秀感念藍蕎挺身而出,卻不知該如何點破不可行。


  陶菁對藍蕎微微一笑,執其手道,“保護殿下的暗衛去請兵都請不動,你一個外人,如何搬得動西琳的守軍。”


  毓秀與華硯都知陶菁所言為實。


  藍蕎本是暗衛出身,自然知道他們這一路有暗衛跟隨,思及其中因果,自知逾矩,默然退到一邊。


  毓秀從懷中掏出欽差令牌,對華硯笑道,“有備無患果然不錯,想不到如今要憑它闖一次將軍府了。”


  華硯見毓秀心意已決,便轉而問羅青雲道,“大巫師可有法將秀兒送到山寨之外?”


  羅青雲凝眉一歎,“官兵將山寨團團圍住,若我派人帶姑娘突圍,恐怕損失慘重,若傷及姑娘,更是得不償失。”


  徐懷瑾見羅青雲麵有猶豫,禁不住出聲勸一句,“事不宜遲,請大巫師用密道將姑娘送到寨外報信。”


  山寨中果然有密道。


  華硯雖早有預料,唯恐羅青雲生疑,麵上仍露出微微驚詫的神情,“請大巫師速速決斷。”


  羅青雲對華硯點點頭,命小苗女取來幾條黑色眼罩,將一幹人帶到臥房中的密道入口。


  陶菁入室香閨,麵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隻顧著看屏風床帳,半眼也沒有看向毓秀。


  毓秀看著陶菁泰然到近乎淡漠的神情,心中到底有些失望。


  他是篤定修羅堂護駕的本事,還是對她的生死漠不關心,她不敢深究,也不想深究。


  羅青雲見陶菁盯著她的梳妝台看個不休,麵上燒起一團火紅。


  陶菁不顧她羞赧,走到近前細細看那些頭飾銀簪,從懷中掏出一朵桃花樣的簪花,放到梳妝台上。


  一屋人都將他的荒唐舉動看在眼裏,毓秀連傷心都不能,隻覺哭笑不得。


  羅青雲輕咳一聲,故作泰然,扭動機關開啟床下密道,親自引毓秀入內。


  陶菁等人緊隨其後,除了繡山寨眾人,其餘人都被蒙上雙眼。


  不知走了多少時候,隻聽頭上一聲悶響,密道門開。


  羅青雲命人取了毓秀等的眼罩,眾人小心翼翼地從密道中鑽出來。


  此處正是繡山寨山後的密林。


  從密林的縫隙,隱隱能看得到圍困繡山寨的層層兵馬。


  羅青雲對毓秀道,“穿過此林,有一家姓柴的獵戶是我繡山寨的眼線,他家養了馬匹以備不時之需,姑娘拿我的貼身荷包交給他看,他自然明白。”


  毓秀接過羅青雲的荷包,與幾人告別。


  華硯上前與她私語幾句,細細叮囑,二人執手相望,心中各有憂慮。


  毓秀等眾人返還密道,自往密林深處去,走了半晌,聽到身後有響動,轉身一瞧,跟來的竟是陶菁。


  他麵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立在與她隻有二十步的距離望著她,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他是如何說服華硯跟了她來,這半晌又是如何做到悄無聲息?

  毓秀愣了一愣,不知該如何反應。


  陶菁款款走上前,笑著對毓秀說一句,“留在寨中等死,不如與你一同去將軍府,你不必把我當成拖累,不想與我說話也罷。”


  他故意撇清,毓秀也分不清他是擔心她的安危,還是擔心她請不來救兵。


  陶菁見毓秀動也不動,就慢悠悠走到她之前。


  毓秀在原地望著陶菁的背影呆立半晌,一聲長歎,默默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許久,毓秀心中焦急,腳步快些,陶菁卻一直不緊不慢。


  出密林時,毓秀漸漸聽不到身邊有人聲,轉身一看,陶菁竟已不在她身邊。


  毓秀四處觀望,四周卻連陶菁的影子也看不見,他是什麽時候與她分開的,她也一無所知。


  不得已,她隻能返路來找尋。


  穿回密林時,天已經黑了,毓秀越發心慌,正猶豫要不要傳喚隱身在暗處的修羅使幫忙,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虛弱的人聲,叫的正是她的名字。


  毓秀雖又氣又怒,卻放下心來,她快步走到近前,隻望見樹下一團黑影。


  不是那妖孽還有誰。


  黑暗中,兩人一上一下對望,望的久了,毓秀竟生出錯覺,明光白日之下,她再不曾在陶菁那裏看到的哀傷與渴望,像是又回到了他眼中。


  毓秀胸口一緊,一開口卻說出傷人的話,“有力氣招蜂引蝶,沒力氣走路?明知自己走不動,還硬要跟來做什麽?”


  陶菁也不回應,除了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他癱坐在那裏儼然像一個死人。


  難道真病的這般厲害?


  毓秀心亂如麻,不願承認自己心痛,想走上前扶他,卻怕的手腳動也不能。


  兩人的相持被陶菁的咳嗽聲打破。


  毓秀屈身跪到陶菁麵前,手伸到他身下想拉他起身,卻被他反摟住腰背,整個人跌進他懷裏。


  看似病入膏肓的一個人,抱人的動作卻十分堅決。


  毓秀不料陶菁會如此強勢,心中五味雜陳,明明覺得他的親近不合時宜,卻又不忍心把他推開。


  兩個人在荒郊野嶺,以如此心酸的姿勢摟抱在一起,四野除了風吹樹動的聲響,就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陶菁的下巴卡在毓秀肩膀上,為了壓抑咳嗽,幹脆整張臉埋到她頸窩。


  毓秀的身子跟隨陶菁的咳嗽一起震動,脖頸處一陣溫熱,除了他嘴唇的溫度,似乎還有什麽流進了她的領口。


  她抬手摸了一把,隻摸到一片濡濕。


  那是血。


  即便她沒有聞到鹹腥的味道,單憑那粘稠的觸感,也絕不會有其他。


  尋常人這般,必是大限將至的征兆。


  毓秀雖然早就知道陶菁的身子不如從前,卻一直不想承認他已病入膏肓,無可挽救。她一直心存僥幸,認定陶菁並非常人,隻因他每每料中先機,知曉旁人都不知曉的她的隱秘。他救過她的命,也救過華硯的命,看似怪力亂神,不可理喻的道理,在他那裏都成了現實。如今輪到他頭上,他不可能解脫不了。


  毓秀從陶菁懷裏掙出來,想拉他一同起身。誰知陶菁的身子似有千斤重,死死賴在地上,像是故意要拖垮她兩條胳膊。


  毓秀用盡全身力氣,好不容易把陶菁扯起來背在背上,才艱難地走出兩步,就聽到他在她身上偷笑,“從來隻有人為你做牛馬,你什麽時候背過別人?”


  毓秀聽陶菁語氣輕鬆,半點不似前番病骨支離的模樣,猜她被他戲弄,心裏一氣,就咬著牙把他扔到地上。


  陶菁靠著一棵樹站穩,笑夠了才對毓秀說一句,“那天之後,我一直想同你說話,你卻故意對我避而不見。若不是華硯被大巫師蒙住雙眼,一早帶回地道,他恐怕還會阻攔我來追你。”


  毓秀自然知道陶菁說的那日是哪日,那一早的事算不上恥辱,卻實在有些難堪,她連想都不願想,更不願再提。


  “虎落平陽被犬欺,過去的事不必再說了。”


  陶菁明知毓秀回避,卻故意用手揉她的頭頂,“又或是該說龍遊淺水遭蝦戲?”


  毓秀隻當沒聽見,陶菁卻笑的越發開懷,“從來都隻有你給人氣受,哪裏有人敢給你氣受,那丫頭倒幫我出了一口氣。”


  毓秀抬手揮掉陶菁的手,冷顏回道,“你我相交不是一兩日,有多少人踩著我的肩膀行事,你難道不知?你覺得我對不起你,我負了你,可是又有誰可憐我的情非得已。”


  本是一句玩笑,她卻認真起來,反倒沒趣。


  陶菁搖頭一笑,不再糾結。


  毓秀摸他的脈搏心跳,“你身子若無礙,就快些上路。我怕官兵趁夜攻寨。”


  這廂話音剛落,密林之外就響起了兵馬嘶吼之聲。


  陶菁麵上再無戲謔,匆匆拉起毓秀的手,快步穿林而出,依羅青雲的描述尋找獵戶的住所。


  走過一處土坡,上到山頭,幾點燈燭火光隱約可見,毓秀就知道他們快到了。


  再到近前,陶菁覺出蹊蹺,“獵戶家即便是繡山寨的眼線,也不至於沒有活人氣息。上麵恐怕有埋伏,不如我先去瞧瞧再做打算。”


  毓秀握緊陶菁的手,搖頭道,“一起去就是了。”


  陶菁想了想,笑著對毓秀點點頭,二人矮了身子,小心往燈火處去。


  不出百步,陶菁匆忙拉起毓秀的手往回奔,“那人已被殺了,我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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