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源氏的陰陽師一個接一個倒下,肆虐的狐火並非是針對他們,妖狐的力量彷如它的主人般飄忽不定。
大妖玉藻前隻在這間屋房的屋脊上停留了一瞬,便無人再知曉她的去向。
零不敢在這裏久待,他在雪地中艱難找尋著馬車的轍痕,在四通八達的巷道中逃離著大妖肆虐的中心。
以整個京都為報複目標的大妖不在乎他這麽一個小家夥,零的體溫在升高,他的意識變得愈發集中,擋路的妖怪抵不住他手中的刀刃,他的腳步沒有停下來過。
再轉過一個彎就是產屋敷的宅邸,已經能夠看到馬車了——
眼看載著夫人的馬車駛入了被武士們保護著的產屋敷家,零走小道翻過自己熟悉的圍牆,落地踏在似乎沒有任何變化的木石庭院中,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第一次握刀到能夠斬殺弱小一些的妖怪,他認識到了火之神神樂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武技,零本來還在慶幸著自己居然能在這場他完全沒有看清形勢的襲擊中活了下來,心情平複後,他更是深深地感到了一種難以遏製的東西在心中蔓延了開來。
他喃喃地看著天上的黯淡的星空,有雪花停落在他的臉頰上融化。
“好渺小啊……”
京都的大火,是因一位失去了孩子的大妖而起,她將天捅破了一個窟窿,不過是對她的孩子的追念。
風花雪月,柔軟美好的東西又並非無用,被火焰灼燒的京都中迎來了一場無蹤無跡的大雪。
拍了拍臉頰重新振作了起來,趁著黎明到來的微光還早,還刀入鞘的零伸手扶上了厚重的木門。
呃,等一下,他是不是忘了什麽了……
屋內的燈火忽明忽滅,亮了半個夜晚的油燈沒了他來添燈油,黯淡地已經快要熄滅了。
本以為已經睡下的鬼舞辻無慘披著對他來說依然單薄的外衣,他坐在炭火旁,靜靜地注視著零一身破爛地走了回來。
“沒有想到啊,零居然還會劍術。”
說話的同時鬼舞辻無慘輕輕咳嗽了一聲,然而他笑的相當危險。
“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在哪裏學會的呢?”
前頭剛從妖狐的手下堪堪搶救回了自己性命,後頭他這位頂頭上司又在這裏等著他,
零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有關這事他雖然已經編好了要說的謊話,但在鬼舞辻無慘的麵前實踐還是頭一回。
他將刀重新擱置到刀架上,戀戀不舍地回望了一眼。
“呃,辻哉少爺,這是家裏傳承下來的神樂舞,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和劍術這麽像。”
咬死不承認他學習的是一種叫做日之呼吸的劍術,火之神神樂他還能夠推脫說是代代相傳的神樂舞蹈,而如果說是劍術,那他的身份可就洗不幹淨了。
“哦?”
從鬼舞辻無慘的神情上看不出來他是信了還是沒信,零想了想,倏然一道曼麗的身影從他的腦海中閃過。
於是他從心地轉移話題道:“辻哉少爺!您知道我出去見到了什麽嗎?整個平安京都在大火中燃燒,放了這把火的,是一隻叫做玉藻前的大妖怪啊!”
“……妖怪?”
才談論過這個世界上是否有神靈的鬼舞辻無慘單方麵覺得眼前的小仆從是在扯淡,他緊緊攥著衣擺的手在不自覺地顫抖。
“是的,辻哉少爺,那是一位相當美麗的妖狐,她穿的華服比貴族小姐們唇上的口脂還要殷紅——”
說著說著,零的聲音忽然小了起來,他察覺到鬼舞辻無慘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縮在衣物下的少年強撐著做到了平靜的神色,然而這個時分這種天氣,他應該早早地服藥睡下,而不是坐在這裏受凍。
“怎麽了,繼續說啊——”“抱歉,請準許我逾越這一次——”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零邁步走到了鬼舞辻無慘的麵前,他看著眼前的少年恍然睜大了眼睛,不由分說地便單膝跪下,將他抱在了自己的懷裏。
隔著幾層衣料,他都能感覺到懷裏的鬼舞辻無慘身子冰涼得不似活著。
零將鬼舞辻無慘抱了起來,少年的身體除了涼之外還異常的輕,平安京的貴族從來提倡一日兩餐清淡寡味,身體不好的鬼舞辻無慘更是常年胃口不佳,吃得就更少。
……少年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啊,看來他得想個辦法給少爺和自己(劃掉)去整點肉來吃了。
能感受到懷裏的鬼舞辻無慘似是反應過來了他在做什麽於是開始慌亂地掙紮,零笑眯眯地將鬼舞辻無慘在床鋪上放下,貼心地給他掖好了被角。
“我發誓,往後我絕對不會在這麽恐怖的夜裏把辻哉少爺一個人留在屋子了。”
鬼舞辻無慘的麵上泛起了血色,也不知道是被零偏高的體溫燙的還是被他的行為給氣得,他定定地看著在自己房間裏張望的零,似乎是在考慮給對方定下怎樣的一個罪名。
“辻哉少爺想看看我說的神樂舞嗎?今夜正好是除夜,雖然晚了一點,但是我相信火神大人是不會介意的吧。”
零的話打斷了鬼舞辻無慘的思考,他看見自己的小仆從噠噠噠地跑去櫃子裏翻找出了兩把折扇,然後將自己不知被什麽東西撕碎的衣擺整理係緊。
他聽見自己說:“……那我命令你,跳給我看。”
燈盞裏麵重新添了燈油,微亮的光芒照亮了這處天生適合黑暗一片的屋子。
火之神神樂是敬獻給神靈的舞蹈,不似傳統的神樂舞一定要侍奉神靈的巫女才能起舞,舞者手裏所持的舞具也並非是擁有七五三鈴的神樂鈴,而是兩邊各擁有三個分叉的七支刀。
以刀劍為替代,或是以折扇為替代都是可取的方式,然而在鬼舞辻無慘麵前跳起這支舞樂,零莫名地並不想使用刀劍。
輕緩的舞步很難看得出能在呼吸間轉換成為攀至劍道巔峰的劍術,起舞之後,零便閉上了眼睛,十二式的舞步若是想要頭尾相連會消耗他相當多的體力,他一直覺得自己似乎是少了某種將其聯係起來的東西。
一時之間隻有燭火的嗶啪聲和辻哉少爺的呼吸聲在這片空間中回蕩。
呼吸……呼吸?
是啊,即使隻是弱小的妖怪,第一次拿起刀的他是如何從狐火與妖怪的追逐中回到這片庭院中來的?
一麵金色一麵銀色的雙扇在他的手中抖展開來,零像是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節奏中,燭火升騰起的焰光因神樂舞帶動的風而搖曳著,搖曳著跳躍進了他手中的扇麵裏。
零感受到了有奇異的力量隨著他的呼吸蔓延至了他的四肢百骸中,他找回了自己在朱雀大道上奔跑的感覺。
跳下去、跳下去,他可以這樣一直一直跳下去……
鬼舞辻無慘沒有發覺,在這樣安靜的舞步中,他心中的戾氣不知在什麽時候消散而去。
他忽然瞧見了零身上被妖怪的血液汙了一角的衣袍。
鬼使神差地,在下一遍火之神神樂即將開始前,鬼舞辻無慘想起了零先前提到過的大妖怪。
“你先前說,狐妖玉藻前長得非常美麗?”
少年的聲線倨傲而不悅,他輕笑了起來:“比我還好看?”
[辻哉少爺,您是我見過世上長得最好看的人。]
零收起折扇,他單膝跪在了鬼舞辻無慘的床鋪前,吹熄了最後一盞亮著的油燈。
“當然了,您永遠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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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舅他不是人啊!妖狐我可以妖狐我貼貼!!!
老板珍惜這次看到日呼的機會吧下次看到日呼記得躲著點走。